许安南老老实实地住了两天院,就开始坐不住。
身上的伤在许安南看来没什么大碍,他又是个两天不练就手生的人,要他住一周的院简直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梁初年值班的时候许安南问了好几遍能不能出院,梁初年只是认认真真告诉他哪里还需要观察,然后公事公办地驳回他的出院申请。
但不知道是不是许安南的错觉,他总感觉梁医生的眼镜后流露出来的眼神没那么公事公办。
这天好不容易趁着梁初年不上班,章宁却跑来探望他。
护士例行查房时,许安南试探着问:“我能不能出院了啊?”
“这个最好还是听您主治医师的话,当然如果您主动申请也是可以提前出院的,但是后续要是出什么问题就和医院无关啦。”
许安南一拍大腿:“没事!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刚支棱起上半身,就被旁边的章宁按住肩膀压了回去:“哎——人家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吗?”
许安南撇撇嘴,“你看我生龙活虎的,还需要住吗?”
“你才住了多久啊,是不是又想跑出去打比赛?”
许安南被戳中心事,没吭声。
虽然警察那边已经在调查了,但许安南担心自己签的合同,不知道规定的比赛没打完会不会要赔什么违约金,那可是不小一笔钱。
另一方面来说,许安南三天不练就觉得手生,真不敢在医院这么躺一周。
但这些话他是不敢和章宁说的,要是她知道,估计会连夜把他打包带回陵城。
“妈,我得吃饭啊。”许安南面露无奈,“我和闫菲都商量好了,去他的健身房工作,我一直拖着不去人家也不好给我发工资啊,我还要交房租呢。”
“我真是搞不懂你,好好的工作不干,非得吃这么多苦干什么!”
许安南笑笑:“年轻。”
“别来啊,”章宁摆摆手,“这事儿得听人医生的,医生不让出就别出,费用从我这里扣。”
许安南本打算应付应付得了,嘴上非常顺从地妥协。
哪知章宁摆了摆手,一副已然看透的表情:“把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收起来,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我可认识。”
许安南听都没听过什么副院长,顿时变了脸色,五官都因为疑惑而皱到了一起:“你什么时候又认识副院长了啊?”
“你妈妈的人脉可广了,这秦院长是你张阿姨的爱人,前些年一直在国外,也就刚回来不久。听你张阿姨说他带了好几个学生回来,就在万江医院的外科工作,所以你别光想着蒙我。”
许安南对这些人际关系并不那么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直到章宁突然提到:“哎,我听说他那几个徒弟和你年纪都差不多大,条件也挺合适的,要不……给你安排个相亲?”
“啧,”许安南立马反对,“您能别乱点鸳鸯谱吗!这都哪跟哪啊?”
“你不是一直说结不结婚无所谓吗,反正你现在也没个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去认识认识,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这话之前许安南是说过,就婚姻本身而言,许安南没那么多的追求,无非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
他爸妈就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领证之前刚认识不久,但不管是家境还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很相似。
所以他也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要找个人结婚的话,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但这些话的前提,都建立在许安南没遇见喜欢的人的前提之下。
以前他有这个底气说这些话,可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怎么不说话了?”章宁在他眼前挥挥手,“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知道自己理亏啊?”
许安南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脑子也乱。
“正好张阿姨过生日请吃饭,那俩徒弟也来。不是非要说是相亲,就吃个饭当交个朋友。”
“妈——”
“你一个人在外地,虽然离家不远吧,但总归不是自己家里,多个朋友多条路,别到时候遇到什么麻烦,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许安南这才意识到章宁的意图,颇为无奈地叹口气,终于退了一步:“先说好,吃饭可以,别的就算了。”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啊。”
虽然嘴上不说,章宁还是很心疼他的,许安南心里清楚。
反正只是吃个饭,别说相亲的事,就连朋友都不一定能真的教上,能让章宁稍微放心点就行。
至于别的,许安南打算先别想了。
章宁交代完这些,把买给他的东西往病房一扔,下午就又跑出去找姐妹潇洒了。
许安南坐着无聊,本来打算午觉后打电话问梁初年什么时候能出院,没想到一觉醒来,梁初年就坐在病床边上。
没穿白大褂,没戴眼镜,只是难得穿了件白T和牛仔裤。他本来就白,一穿白显得更甚。
不知道梁初年来了多久,这会儿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结果许安南刚刚一动,梁初年就睁开了眼睛,就好像刚刚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
许安南一和他对视就匆匆错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院里找我有点事,过来看看。”
“你来了正好,”许安南坐起身,“你看我真没事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我真的坐不住。”
梁初年挑眉:“哪看出来的?”
许安南被问得有点懵,第一反应就是去撩衣服下摆,把腰腹间结痂的伤口指给梁初年看:“你看,没事了吧?”
“你管这叫没事?”梁初年没戴手套,“躺下。”
许安南老老实实躺下,一低头,就感觉到腰间一凉。
明明外面是艳阳天,梁初年的手却还是带着点凉意。
“你的伤口之前崩开过,恢复需要一点时间,等拆线之后再说吧。”
“你哄我玩呢?”许安南表示不服,“那我拆线的时候再来就行,在这坐牢干什么啊?”
“出院之后能不乱跑么?”
许安南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乱跑了?”
梁初年收回手的同时扫他一眼,“能不乱来吗?”
许安南的音量比刚刚小了不少:“我也没乱来啊……”
或许是这句话听上去有几分委屈,梁初年的神色缓和不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许安南说,“我出院也就是去解决一下合同和俱乐部的事,一不打比赛二不打架,能有啥事啊。”
“许安南。”
“嗯?”
“认真的?”
“那不然呢!我傻逼吗?没事拿自己身体健康开什么玩笑。”
梁初年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最后还是说道:“好,准时吃饭,静养。”
“梁医生要是这么不放心我吃饭的事,要不让我去蹭个饭?反正就在隔壁。”
许安南是开玩笑的语气,也没想梁初年会答应。没想到梁初年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可以。”
“认真的?”许安南反问。
“嗯。”
许安南本来打算现在就直接办手续出院,结果章宁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非说要赶过来帮他一起收拾。
“真不用!我有朋友在这呢。”
章宁还不太信:“你又从哪冒出来的朋友啊?”
“这你就别管啦,反正你好好逛吧,晚上来我租的房子里吃个饭。”
章宁这才作罢。
梁初年听在耳里,表情没太大的变化,心里却是一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许安南第一次用“朋友”来称呼他。
等许安南挂了电话,梁初年随口道:“你对朋友的要求还挺高。”
许安南其实还是不太愿意这么叫他,只不过许安南更担心章宁跑去打探梁初年的消息,干脆就这么代称了一下。
“梁医生比较特别,”许安南说道,“暂时指代一下。”
梁初年闷闷地笑了一下。
…
许安南留在医院里的衣服其实不太多,一个包就装下了。
梁初年今晚六点开始值完班,陪他送一趟东西有点没必要,许安南本来打算自己拎着东西回去,可梁初年却坚持要和他一起。
“我顺路去买点东西,你应该也要买菜吧?”梁初年解释道,顺手取下他挂在肩膀上的背包。
“我就受个小伤,你真不用……”许安南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梁初年的表情噎了回去。
这会儿他们站在医院大堂门口,来来往往医生护士不少,认识梁初年的总忍不住朝他们多看了两眼。
许安南很少体会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一阵脸热,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
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个:“谢谢。”
“走吧,我开车了。”
包放在梁初年的车上,车在他们小区附近的市场停下,梁初年轻车熟路地走进超市,随手拿了一副碗筷。
许安南不知道为什么他买这个,在后面跟着瞅,没想到梁初年突然拿着碗回头:“这个行吗?”
“啊?”
“嗯?”梁初年也疑惑,“不是来蹭饭吗?我家只有一人份的碗筷。”
许安南愣了愣,嘴上说着都行,心里却生出种在过日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