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无车无房,母胎单身至今,甚至因为化疗头发掉光了,幸好之前工作攒了一些钱,要不然听着也太可怜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姜秉斯无视掉父母发过来的99 信息,自顾自摆弄着帽子,企图遮住自己光秃秃的脑门。
“真该死,早知道就买大一点的帽子了。”
姜秉斯扯下鸭舌帽,手背上青青紫紫的针孔看着令人胆怯害怕,她把帽子扔到床上,照着镜子,仔细端详着里面那个女人。
她头顶反射着灯管发出来的耀眼白光,与日月争光尚可。那张脸是不健康的白,已经透出了灰,深陷的眼窝,突出的眼球也是怪模怪样。
她抬起手摸摸下巴,没有一丁点肉,只是一张枯槁的皮蒙在骨架上罢了。
“嘶,看着像磕药的。”
姜秉斯如实评价,哪怕说的是自己。她毫不在意转身继续挑起衣服来,嘴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
凌乱的床边摆着一只床头柜,上面是姜秉斯之前的照片,里面的她与现在截然不同,漂亮,健康,拿着登山杖不可一世的睨着镜头,背景是高山与澄净的蓝幕。
当时给她拍照的朋友还笑她说:“你要登基啊,姜女王?”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秃子。
姜秉斯颇有怨念的摸着头皮,嘴巴里还嘟囔着:“哀家长头发啦。”
她是两个月前确诊的癌症晚期,得知结果时她以为自己会崩溃,毕竟谁能接受的了自己熬过学业,终于稳定了工作,生活步入正轨时忽然得癌症呢?还是晚期。
但意外的,姜秉斯内心只觉得安定,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她乖乖接受了治疗,可换来的只是父母半夜的哭泣,不断恶化的病情,以及失去了三千烦恼丝。
在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姜秉斯还是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出院!
她还这么年轻,却什么也没看过,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惜,于是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以强硬的态度出院了。
收拾整齐后姜秉斯拉着一个小行李箱站在门口,眼里是自己也没察觉的伤感。她最后还是没戴帽子,任由寸草不生的头顶暴露在空气里。
这个小出租屋还有半年期限,过段时间她的妹妹会来清理掉所有她遗留的物品。
姜秉斯订的票是半夜的,趁着没人走,毕竟再怎么豁达她也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外貌,见过姜秉斯的人都不会知道表面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病容的她其实有一部分是装的。
谁不爱美呢?唉。
沿着公路走,要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又蹦又跳,姜秉斯现在肯定要跑起来了,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独自旅游呢,想想就激动。
身边不停的有货车经过,呼啸着卷起一阵风,吹得姜秉斯身形不稳,又开开心心的感受着自己的摇摆,就像儿时祈望自己变成轻飘飘的仙女一样,她快乘着风飞起来了。
忽然,姜秉斯愣住了,浑身血液倒流,紧接着不管不顾的跑起来,同时叫喊着,“别过来!”
可昏暗的路边,那人像是没听到一般,依然加速着横穿马路,眼看一辆大货车即将迎面撞上他,姜秉斯立刻冲过去,把他撞退。
刺耳的刹车声依然回荡在耳边,身上是剧烈的疼痛,看着货车司机焦急的脸,姜秉斯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姜秉斯忽然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腥臭,一下子振聋发聩,立马就醒了,眼前是一片昏暗,还有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
这是医院?
怎么可能。
姜秉斯甚至在想不会是被卖到黑医院要割器官,或者被拐卖了。
越想心里越恐慌,但她还是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鼻尖那股浓烈的恶臭犹如实质的塞满了她的呼吸道,连吞吐空气都变得困难。
她想动一动,却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还有尖锐的指甲,她吓得立刻止住了动作,没想到那具身体一揽,姜秉斯被她带到了怀里,那股恶臭更加明显了。
食道蠕动着,姜秉斯差点吐出来,好在关键时刻忍住了。
这究竟是哪里!
姜秉斯推着不知道是谁的手臂想爬起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古怪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劈得姜秉斯不敢再动。
从来没听过的语种,姜秉斯不无悲哀的想:被卖到国外了不成。
在惊恐中姜秉斯开始回想起被车撞到的细节,那股疼痛却荡然无存,好像不曾被撞过一般,下意识的摸脑袋,抓到了一头干枯油腻的发。
不可置信的继续摸着直至确认头皮上的每一处地方都长有头发才罢休。
这绑匪还真是妙手回春呐,不仅可以治致命伤,甚至还会生发。
她苦笑的想着,压下心里的其他想法。
子不语怪力乱神。
由于不敢睡,姜秉斯便一直睁着干涩的眼睛,仔细聆听着房间里的呼吸声,细细数来竟有数十个人左右。
眼睛干的不行了姜秉斯才合上眼皮小憩。
凌晨的一缕微光从地牢的小窗户里投进来,昏暗的地牢总算亮了一些。
受到刺激,姜秉斯不受控的颤着眼球,最后睁开眼,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一个尖耳朵的侏儒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睛里是不可忽视的探究,褶皱横生的脸令人印象深刻,她张嘴说出一串姜秉斯听不懂的话,“你为什么一晚上不睡觉?”
姜秉斯沉默,眨着眼睛试图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好蒙混过关。
尖耳朵的侏儒怀疑的看着她,最后没说什么,走到墙角坐了下去,仰头看着那小小的窗户,带着麻木。
姜秉斯不懂她在想什么,又悄悄回头去看整个晚上都抱着自己的人。
也是被吓的差点没喘上气来。
尖鼻子,尖耳朵,凹陷的眼窝,突出的颧骨,窄下巴,以及暗绿色的皮肤。无一不昭示着她的身份—哥布林。
此刻她睁开了那双红的滴血的眼睛,带着深深的疲倦,把姜秉斯搂得更紧了些,尖锐的指甲没有分寸的掐着她。
姜秉斯贴着她干瘪恶臭的身材更是一动不敢动,牢房里接连响起吸气声,看来都醒了。
牢房里的人,不,妖怪们奇形怪状,都长的十分怪异,有猪头人,蜥蜴,甚至精壮的矮人。
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衣裳褴褛而且性别为女。姜秉斯尴尬的移开视线。
又看到小妖怪去,这些就看不出来性别了,宽大破烂的衣服把他们罩住,行动不便,并且与大妖怪长得并不完全相同,比如小猪妖的皮肤毛发稀疏,看上去有些角质。
好像想到了什么,姜秉斯的脸色变得不好,半夜时一直压在心底的猜测浮出水面。
会不会这些根本不是妖怪,矮人,哥布林,猪头人,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联想到西方神话,以及来之前的那辆货车,异世界传送门。
如果是真的,那简直比被拐卖了还要可怕。
姜秉斯死死的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最可怕的是,自己混在这群怪物里,又该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