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处在一个角落,夺目的灯光照耀不到这里,静谧灰暗。远处的其他亲传正吵吵闹闹着纷纷落好座,他们顺利完成委托,城主府正在张罗酒席招待。
月栖真察觉到强烈的视线,他偏头回望过去,三个人正在朝这边观望。
一是无极宗小师弟林云舟。
二是波溪城少城主孟修齐。
三是鬼城中相遇的陌生人。
与月栖真对上视线后,林云舟和孟修齐识趣地移开视线,只有那位陌生人还眼巴巴地望着这边,眼里似乎有着许多言语。
月栖真愣了下。
这个青年看起来像是认识他一样。
波溪城城主还在努力回忆:“还有第二个委托吗?我怎么记不起来……不过前段时间我伤重病危,听人说确实做出了许多怪事,不过我伤好后却都不记得了。”
听罢,月栖真陷入思考,在之前的种种观察下,他并不觉得孟修齐有哪里奇怪,但城主这番话后,只觉得处处奇怪。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多做些考察好了。
他们本就打算结束后在北境游玩,也可以顺便再对孟修齐多加观察。
如果是简单地被人替代,没有做出危害之事,那就算是孟家家事,但如果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在不知道它们的目的的情况下,这极有可能是害人的大事。
月栖真心下思考着,对上傅青崖的视线,灰眸含笑,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
亲传们很识趣地为他俩留了两个座,月栖真还是和傅青崖坐在一起。
月栖真的视线扫过偷看的师弟师妹们,这帮家伙的心思昭然可见!
傅青崖心情很好地为月栖真布菜,专门挑他喜欢的。
月栖真一面生闷气,一面又因为菜极其合他胃口,别扭地吃着。
说来也巧,孟修齐正好坐在月栖真的另一边,恰好和当初的顺序一样。
孟修齐余光一直注意着他俩,片刻后,他将一盘炸货移到月栖真的面前,笑着道:“月首席,这道炸货是波溪城的特产,口味很独特,快来尝尝。”
波溪城的炸货用得是浸透冰雪水的本地水果和鲜花,把它们裹上面粉,油炸后浇上蜜糖、蜂蜜等制作成,冰冻后的水果鲜花口感清甜,煎炸裹糖后吃起来是酥酥甜甜,颇为有名。
别的地方也有,但都太甜太腻了,只有波溪城此地的水果鲜花水分口感刚刚好。
孟修齐眉目含笑,很是期待月栖真品尝的模样。
傅青崖轻飘飘地抬眼看过去,与孟修齐短暂对视,后移开视线,看不出喜怒。
“既然是特产,那可得好好尝尝。”月栖真夹起一块炸兰花。
孟修齐问道:“味道如何?”
月栖真点头:“不错,酥甜不腻。”
孟修齐眉头微皱,轻声疑惑道:“只是这样?”
月栖真黑眸清冽,光影浮现在他白金衣裳上,却入不了他那双墨玉般的澄澈黑眸,自有疏离感,问道:“少城主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孟修齐自知不妥,摇摇头道:“没事没事。”
难道月栖真将他完全遗忘了?
这道炸货可是幼年时他请月栖真吃的,是他们友好情谊的见证,意义非凡。
又或者——
月栖真他早就记起来了,只是不当一回事。
孟修齐在脑海里询问系统:系统,现在的白月光值是多少?
白月光系统:二十五。
上升了!
月栖真莫不是真的早就把他认了出来,只是一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呢?
他并不是月栖真的仇人,而是他幼年的伙伴,是屡次帮他的好心人。
有什么不想相认的吗?
孟修齐额头冒出冷汗,这一刻他意识到,他自以为是的信誓旦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出了问题。
傅青崖在孟修齐出神之时,不动声色地将那盘炸货拿远,在月栖真看过来时,解释道:“这道菜适合饭后吃。”
月栖真轻哼一声,不如他意,伸长手偏要去夹,夹起一颗炸青李就塞进嘴里,故意咬得脸颊鼓鼓。
他以前为了吃这炸货,可是忍辱负重。
炸青李脆甜酥香,月栖真嚼着嚼着忽然面色一变,捂住嘴巴,拿起桌面的渣斗就“哇”地一声吐了。
傅青崖吓一跳,忙站起身为他轻拍背部。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月栖真面色苍白,恶心感翻涌上来,那颗脆甜的青李此时化作黏糊的蜜糖腻得他直想吐,腹部翻江倒海,难受得很。
吐完后,月栖真黑眸湿润,呕吐的**不上不下。
傅青崖拿出手帕递给他,月栖真接过,但是看了一眼满桌的丰盛菜品又觉得恶心,可他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现在空空,只是干呕不停。
月栖真偏过头,唇色浅淡,捂着腹部,语气虚弱:“我不吃了。”
孟修齐被惊到,刚想问就被傅青崖打断:“少城主,栖真累了一天,我和他就先去休息了。”
也不等他回答,傅青崖扶着月栖真就离席,月栖真蔫巴巴地靠在他身上,面色惨白,显得那双黑眸格外黑亮,楚楚可怜。
孟修齐呆在原地。
医修后碧灵白色瞳眸眨动,耳尖微动,自然而然跟着离开。
林云舟也想去,但刚站起身就和孟修齐对视上,顿了下,还是坐下了。
城主为他们这些亲传准备了住所,在城主府后院,大家同住一间院子,这里绿意盎然,空间很大,每人安排一间房。
月栖真坐在树下石桌上,微风吹过,星星点点的光点便就落在他身上,他不说话,安静地让后碧灵把脉,黑眸水汽泛滥,看起来乖顺可怜。
后碧灵叹气:“大师兄如今怀孕近四月了,月份大了,也该有些孕反应,如今这是孕吐了。”
月栖真黑眸瞪圆,难受的感觉让他委屈不已,心情暴躁,但他一张口就想干呕,只能瞪着傅青崖不说话。
都怪傅青崖!
傅青崖虚心请教:“还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吗?”
后碧灵犹豫着开口,耳尖泛红意:“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还可能有失眠、抽筋、酸疼等症状……不过若是女子还伴有发育泌丨乳……但不确定大师兄会不会有。”
月栖真听得脸色爆红,立马趴在石桌上,将身子蜷缩起来。
怪不得他最近那里变大了,还有点涨。
傅青崖轻咳一声,面上也流露出丝丝不自然,只是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早就注意到栖真身体的变化。
月栖真不满,红着脸凶道:“这种事,你能照顾什么!”
“欸!”后碧灵笑道,“这种事傅师兄的作用可大了!”
她白色瞳眸转动,根据一双灵耳所听到的呼吸声判断出月栖真的位置,凑过去附在他耳旁低声详细说道。
月栖真眉头皱起来,更是听得一把推开她,脸红得滴血,“你,这,这!我……”
后碧灵耳尖还是红的,显然自己也是极其不好意思说这些,但这种事也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能帮忙,便还是严肃着表情,颇为认真。
“傅师兄,我也同你说道说道……”
“不行!”月栖真猛地站起来拉住后碧灵。
傅青崖惊讶地看过来,显然一无所知。
月栖真双颊通红,黑眸躲闪,别扭道:“这种事……我需要时,我自然会去找他的!你不用和他说!”
可能分泌不顺,那里涨得发疼,会需要人来吸丨吮什么的……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傅青崖!
难受就难受吧!
后碧灵:“哦~”
她提醒道:“大师兄,憋着对身体不好。”
月栖真近乎惊恐:“我自己会处理!”
后碧灵是了解她独立自主的大师兄的,不过比她更了解的是傅青崖,她轻笑一声,“我还没吃饱呢,傅师兄,拜托你照顾大师兄了。”
“对了,大师兄现在正难受,饮食要适当清淡点。”
傅青崖点头:“好。”
后碧灵耳尖颤动,寻着声音离开。
这里只剩下月栖真和傅青崖二个人。
日头斜照,树叶随风飘荡,散下点点碎光。
月栖真偏过头不去看他,脸还通红一片。
傅青崖在他身旁坐下,心疼道:“你受罪了,栖真。”
委屈感瞬间翻涌上来,月栖真红着鼻头倔强地不去看他,黑眸水光灿烂。
傅青崖转移话题:“栖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你一直都是这般倔脾气呢。”
傅青崖总有千万种方法惹月栖真生气。
听罢,月栖真便红着脸,湿润着黑眸就瞪过来,含嗔一般。
傅青崖忍不住笑,灰眸柔情,融着春光。
*
那一年初见,月栖真八岁,傅青崖九岁。
月栖真才入无极宗几个月,他本是凡间四处流浪的孤儿,被长老慧眼识珠带回了无极宗,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害怕被抛弃,他拼了命地修炼,努力展示他真的是个天才,又因为流浪时饿狠了,他吃得特别多,因此更加努力修炼,深怕被赶走。
可是这般拼命的他,却时常会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天剑宗傅青崖。
月栖真花了三日引气入体,达到筑基,而傅青崖仅仅花了一日。
月栖真五个月学会所有基础文化知识、基础剑法、术法、医术……等学科,可傅青崖仅仅花了四个月。
傅青崖。
傅青崖……
傅青崖!
月栖真愤怒,终于在某一日,他越过无极宗的围墙,爬上了天剑宗的高墙。
瘦弱的黑眸小孩站在墙头,凶巴巴冲院子里练剑的灰眸小孩吼道:
“你就是傅青崖?”
傅青崖停下动作,抬眸望去,那墙头的黑眸小孩太瘦了,脸颊没什么肉,因此那双黑眸显得格外大,格外亮,透着一股向上的生机,蓬勃耀眼。
傅青崖疑惑:“是我,你是?”
月栖真冷哼一声,一跃而下,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要和他打架,“我是比你更天才的人!”
傅青崖皱眉,对于那双黑眸升起的好感散去,小孩狂妄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爽,闪身躲过一道符咒,迎上去就是一剑。
月栖真心中凝着一股气,不躲不闪,倔强地站在原地,在他刺过来之时,抬起布下阵法。
可是傅青崖这一剑威力比他浅薄的阵法要强,轻而易举地破了阵法,月栖真面色一变,反应快速地抬手,但是傅青崖的速度更快,眨眼间就打断他的手势,未开锋的剑尖抵在月栖真的脖颈上。
傅青崖冷笑:“什么天才……”
他表情忽变,满面错愕,手中的剑紧接着掉落在地。
月栖真嘴角下撇,那双纯粹明亮的黑眸默不作声地开始流泪,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在地。
傅青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家伙,前来挑衅他,打不过就开始哭,顿时无措,“你,你哭什么?”
月栖真彻底憋不住哭声,他太害怕了,这几个月的焦虑和压力让他苦不堪言,痛哭出声:“哇呜呜呜!我打不过你呜呜!”
“我不是天才呜呜!”
“我要被赶走了!”
他胡乱揉着眼睛,泪水糊得满脸都是,小孩肤白,哭得用力,竟然满脸通红,瘦弱矮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傅青崖不会安慰人,此时明显慌了,手忙脚乱地用手帕去帮他擦眼泪,笨拙地安慰,“你,你很厉害的……”
月栖真哽咽,“可我打不过你呜呜!”
傅青崖语塞:“那……那我让让你!”
月栖真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你看不起我!你讨厌!”
“那……”傅青崖帮他擦着流不尽的眼泪,小孩瘦弱矮小,长得漂亮,看起来特别乖巧听话,怎么会有人不要他?想来他这么瘦弱,过得也不好,他心中忍不住微动,不自然说道:
“那我要你,他们不要你……我来照顾你!”
月栖真吸吸鼻子停止哭泣,哭得眼角通红,可怜道:“真的吗?”
傅青崖向来早熟,是大人口中的小天才,性格向来孤僻高傲,谁都看不起,可是此时面对可怜小孩,竟然想要养这个麻烦小鬼。
他自己也觉得吃惊,但一对上那双亮晶晶的黑眸,他就心软,坚定道:“真的!我家很有钱!”
月栖真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会丢掉我吗?”
傅青崖摇头:“不会!”
月栖真思考,湿着脸歪头问道:“我很没用,吃得特别多,你也会要我吗?”
傅青崖握住他的手:“我会!”
月栖真又开始哭:“那我是个大坏蛋呢?”
傅青崖错愕,有些哭笑不得:“我既然对你负责,那么绝对不会让你走上歪路,你不会成为大坏蛋!”
月栖真抱住他,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仰着头,依赖道:“那我就跟你走。”
月栖真还真就在天剑宗住下了,和傅青崖同床共枕,大吃特吃。
就这样住了几天,最后被看不下去的师父硬抱回宗门了。
走之前两小孩还死缠烂打,哭得难舍难分。
*
傅青崖说着这件事,灰眸里笑意盎然。
月栖真只觉得脸热,偏过头不去看他,嘀嘀咕咕道:“提这个做什么?”
他那段时间才到宗门,自然不安焦虑。
树叶缝隙里透下的光影中尘埃浮沉,亮亮闪闪。
傅青崖道:“栖真,我说过会照顾你的,你可以选择依靠我。”
月栖真愣住,保持沉默。
傅青崖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起,任由太阳滑下,天色垂暮,树影移动。
“看在你现在是月青崖的份上,我就当你是我朋友。”月栖真看过来,黑眸依旧防备。
傅青崖笑了:“不负所托。”
月栖真轻哼:“就会说漂亮话。”
傅青崖道:“那我去做些漂亮事,饿了吗,想吃什么?”
月栖真想了想,恶心反胃的感觉好了许多,根据后碧灵的嘱托,他道:“想喝你上次做的那个早粥。”
“好,那你等我。”傅青崖站起身,快速揉揉他的头,趁月栖真张牙舞爪前大步离开。
月栖真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头顶翠绿的树叶,摊出手,接过落下的光圈。
傅青崖,你还会变吗?
*
深夜。
月栖真躺在柔软的床上,果不其然失眠了,辗转反侧几度后,他干脆坐了起来。
轻揉着柔软的腹部,月栖真轻声念叨:
“你呀,又长大了点。”
夜色寂静,夏夜难免燥热,月栖真打算出门,在院子里走走,消消这燥热感。
刚走出房门,只见下午他和傅青崖所坐的石桌边坐着一个人。
察觉到他的动静,那个人偏过头来。
——是那位陌生的青年,曾经在席上远望着月栖真那位。
月栖真轻皱眉头,本来想单独逛逛,可惜院中已有人,便打算退回房中。
“你也睡不着?”
“能一块儿聊会儿天吗……月栖真?”
真真是个倔强的爱哭鬼[猫头]
月栖真(倔强不满):来打架!
月栖真(打不过):呜呜呜呜哇!
月栖真(再接再厉):再来!来打架!
傅青崖(无奈):你不准哭哦。
月栖真(点头)
月栖真(打不过):呜呜呜哇!
傅青崖(投喂好吃的):不哭不哭,我下次让让你!
月栖真(边哭边吧唧吧唧):不准让!看不起我!呜呜哇!好好吃!呜呜!
[托腮]我是个懒惰的家伙!不行,我要支棱起来!努力日更,做不到的话,也得努力隔日更![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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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