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 第六章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啊，尊敬，尊敬的艾萨尔科先生……”女人一下子站起来，局促不安地用指尖捻着手里的丝线，颇显小巧的脸颊上涨红了，瞳子里放着光，盯着牛先生，一时竟有些语塞。

牛顿，艾萨尔科·牛顿先生，

蓝星文明大议会前任第一副议长，文明首席大学者，被誉为蓝星文明的领路者的艾萨尔科·牛顿先生，

此刻强作平静，满不在乎地挥着手。

他大声说道：“谢丽雅，平静点，我说你平静一点，不用这么激动，今年我不过是来看你们早两个月而已。

有乳松饼和果浆吗？

这是我的侍卫长戴森，年轻人开了很久的飞船，跨越了一点五亿公里，想必已经饿了。”

周虞有点木然，

伟大的牛先生也是一位多面人啊，只是似乎有点矜持和羞涩，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牛先生竟将自己的真名告知了这位谢丽雅女士。

“啊，有，有的，尊敬的艾萨尔科先生。”

谢丽雅女士带着敬畏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慌忙说道，“凯拉，凯拉，快点，你不记得这是谁了吗？

还有，戴森长官您好。”

周虞跟着牛先生走过去，压低了声音，悄悄地用古怪的语气问道：“她似乎很崇敬……还有害怕，对，害怕你啊，牛先生。

我有点好奇，你犯错误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么？”

牛先生不满地嘟嚷了一句脏话，忽然挑了挑眉头，说道：“谢丽雅，我给你一个提议，以后，你可以像戴森侍卫长一样，称我为牛先生。

唔，牛先生，这个称呼多听几遍居然感觉还不错，真是见鬼……哦，凯拉，过来，过来，到我这里来，看看这是什么？”

牛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闪烁的手串，手串上点缀着一颗颗星辰般的光粒。

秋千缓缓停住钟摆运动，大约五六岁模样，粉嫩可爱的小女孩一跃而下。

小女孩忽地想起了什么，眼睛放出光来，并没有管牛先生手里的好东西，而是往前几步，扑进蹲下的牛先生怀中，娇憨地嚷嚷着：“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牛先生皱起的眼角出现动容的情绪痕迹。

周虞的眼角则忽地微微凝缩，然后不动声色，微微躬身，低声说道：“您好，谢丽雅……夫人。”

“不，不不……”

谢丽雅女士慌忙摆手说道。

周虞很想说一句，老牛居然还是个夫纲很振甚至振过头了的老家伙！

牛先生抱起女儿，大声说道：“听着，谢丽雅，给我的侍卫长搞点乳松饼和果浆，我也来一点吧，然后我们就准备一起出发了。”

“出发？”小女孩凯拉笑嘻嘻地玩着老父亲的头发和眉毛和胡子，“爸爸爸爸爸爸，去哪里？”

“小凯拉，爸爸带你去星星上玩，你想去吗？”

牛先生不动声色间，将缀着星光的手串套在小凯拉的手腕上。

“星星吗？”小凯拉指着天空，“妈妈妈妈妈妈说晚上才会出来的星星吗？”

“不……好吧，对，差不多吧，就是那里。”

“那是去哪一颗星星呢？”

“我的小凯拉想去哪一颗？”

“爸爸爸爸爸爸，我想去最大那一颗！”

“嗯？最大那一颗？”

伟大的牛先生，文明智慧的象征，被年幼女儿的问题难住了。

周虞想了想，说道：“她说的应该是我们的卫星。”

“月亮？”牛先生恍然，看了一眼周虞的黑发和并不全黑的眼瞳，然后说道。

“对。”

小凯拉连连点头，对周虞笑嘻嘻道，“哥哥哥哥哥哥好厉害。”

周虞脸色一沉：“叫叔叔。”

“叔叔叔叔叔叔？”

“凯拉，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你为什么都喜欢说三次？”

周虞疑问道。

小凯拉郑重说道：“妈妈妈妈妈妈说，很重要的人和事情一定要永远记住，每天都要想三次，说的时候也要说三次，爸爸爸爸爸爸很重要，妈妈妈妈妈妈很重要，叔叔叔叔叔叔……应该也很重要吧？”

周虞感到心头微生暖澜，轻声说道：“那么，小凯拉，叔叔叔叔叔叔能抱一抱你吗？”

小凯拉竟欢笑着张开双臂，向周虞挥动。

周虞伸手从牛先生手中接过小女孩，说道：“牛先生，您似乎应该和您的夫人聊一聊。”

谢丽雅女士此刻才反应过来，茫然说道：“尊敬的艾萨尔科……牛先生，您刚才说出发，是要去哪里，去月星吗？”

在蓝星文明的早期，天上那颗卫星被称为月星，后来也叫月球，当然，在大陆的某一些行政区，一些古老族群也称之为月亮。

当周虞在小屋外的木桌旁享用乳松饼和果浆，小凯拉坐在他腿上问东问西时，谢丽雅女士红着脸颊跟牛先生进了屋，

不知牛先生将怎样与谢丽雅女士沟通。

“凯拉，你是凯拉吗？”

周虞饮尽木杯子里的酸甜果浆，放下木杯，低头看着小女孩好看的眼睛问道。

他的目光里带着怀疑和探究，以及一种人对事物颇为笃定时才会有的戏谑。

小凯拉眨着眼睛，奇怪问道：“叔叔叔叔叔叔，你在说什么，凯拉当然是凯拉，不然是谁哦？”

“也许你也可以叫赵暖暖？”

“赵……暖……暖……”小凯拉一个一个音节地发出这个名字，小脸上满是迷惑，“这是谁……好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她应该很好看？”

周虞忍不住失笑，说道：“行了，赵暖暖，没人否认过你的颜值。你是不是应该从我的腿上下去，你又不是小孩子，这样像什么样子？”

小凯拉怔怔地看着周虞，忽然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她从周虞腿上跳下去，往小屋跑去。

牛先生和谢丽雅女士应声而出，谢丽雅女士慌忙问道：“凯拉，我的凯拉，你怎么了？”

小凯拉扑进妈妈的怀里，哭得伤心极了：“妈妈妈妈妈妈，叔叔叔叔叔叔不喜欢凯拉！”

牛先生神色顿变，凶怒问道：“戴森侍卫长，你的脑子坏掉了？我的凯拉这样可爱，你居然不喜欢她？你相信我能把你扔进星轨变压器里电成一团离子吗？！”

周虞猛抽一下嘴角，起身无奈说道：“牛先生，谢丽雅夫人……你们误会了，不，是小凯拉误会了，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牛先生狐疑问道，神情仍然凶怒。

“爸爸爸爸爸爸，叔叔叔叔叔叔说我不是凯拉……”

“等等！”

周虞忽地惊醒过来，目光落在谢丽雅女士身上，皱眉低沉问道，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重要的问题，我是不是也应该问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