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陈元宝不抱姜北溪了,转头抱贾爱吃,他头埋在贾爱吃背上,小声啜泣。贾爱吃想哄哄,哄的话刚到舌尖上,就意识到哄了只怕会更伤陈元宝的心。他吞哄话回肚子里,轻拍起陈元宝抱着他腰的手的手背。
刚拍了三下,贾爱吃的手停了下来,只听一声接一声的哗啦啦的声音由轻变重响起,像大风吹斜了雨的声音。姜北溪、贾爱吃、陈元宝、钟情、魏东兴、姚学知五人一转头瞧向门外,只见四面紫罩上波纹涟漪,像河面在风地狂吹下荡漾起层层水纹一般,如梦似幻,又美又诡谲。
波纹向头顶上方的紫罩中心汇聚,冉冉浮现出锢心的样子来。
姚学知去了门外,仰头环顾东西南北以及头顶这五面的紫罩,惊愕地呢喃道:“波纹汇聚,要开始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令房内的白居时等人心情沉重起来。
白居时迈着沉甸甸的步伐来了门外,仰头四顾。他有好多话想说,嘴微微张起了,最终也没说什么,他不知道先说哪句话。
房内,陈元宝的头重重地撞回贾爱吃背上,撞得他鼻子一痛,抽泣声越发的大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沾湿贾爱吃的衣裳。贾爱吃感受到陈元宝身体的颤栗,望着门外的眼睛涣散起来,跟个呆子似的。
钟情和魏东兴隐忍许久的脆弱流露出来。钟情歪身挨起陈元宝,一滴泪从眼角掉落在她的手拇指上,接着是第二滴泪,第三滴。逐渐的,她的泪不知滴了多少。魏东兴挨着钟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姜北溪袖子上的云纹。史野没再捶邵哭的腿了,他趔趄地跑去和白居时他们站在一起。
完颜安盛哈哈哈地大笑出声,浑身耸动,跟发疯了一般。方今听了他的笑声,慌了地道:“皇上……”
王大嘴原本在出神,当一听完颜安盛的阴森笑声,猛烈地摇晃起他,发了火气道:“别笑!不许笑!”
完颜安盛被晃着,也没停下笑,笑声一声哑过一声,听着更为可怖。王大嘴晃他晃得更快,眼看他越来越疯,王大嘴也不再卡着完颜安盛和方今的脖子了。他一个翻身,蹲在完颜安盛面前,双手发了力气的扇他的脸,一面扇,一边吼说:“叫你别笑了!别笑了!停下来!”
方今瞠目结舌,一直轻呢喃“皇上”二字,他没有上前阻止王大嘴,一是怕,二是不敢。王大嘴疯了,他的主上完颜安盛也疯了。
完颜安盛的笑声弱了下来,并没有因王大嘴的巴掌而不笑下去。他咧着嘴,王大嘴扇他左脸,他的头往左歪,王大嘴扇他右脸,他的头又往右歪。王大嘴在彻底听不见完颜安盛笑时才停下了手。完颜安盛还坚强地咧他的老嘴,口水从嘴里流淌而出,头发也乱糟糟的,额前几缕头发粘在皱纹深厚的脸上,显得狼狈邋遢。
方今这时候才大声地喊着皇上,扯着袖子擦拭起主上流出嘴的丝丝口水。
王大嘴他们这边所发生的事并没有得到贾爱吃等人的注意。在王大嘴扇完颜安盛脸的同时,高扬眉头紧皱,攥起姜北溪的后领子,严肃道:“姜北溪,别装弱,立刻解了锢!”
姜北溪甩开高扬的手。高扬攥他后衣领太紧,他甩不开。姜北溪不管了,平静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没醒吗?”
“姜北溪!”高扬忍无可忍地猛拽起姜北溪。
撕拉一声,高扬没拽起姜北溪,却撕扯下了他的后衣领。
“高扬,你竟敢动我小弟!”本来还在呆着的贾爱吃一听撕拉声响,见高扬粗暴地对待姜北溪,他怒火中烧,脸红脖子粗的大力推开高扬。
陈元宝、钟情、魏东兴三人因贾爱吃的这一怒喝怔忡了一番,随后接二连三地阻止正扭打一起的高扬和贾爱吃二人。黄冷也来拉架了。
陈元宝一面为贾爱吃挡下高扬的几次打,一面高声道:“停下!别打我师叔!都别打了!”
钟情脚不知被谁踩了一脚,一面躲避,一面阻止道:“贾前辈,停下!快停下!别打了!”
“贾长老,高前辈,快住手吧!”魏东兴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在混乱中无辜地被打了好几次脸。
“师尊,恳请您住手。”黄冷一面冷声说,一面灵活地挡住贾爱吃打向高扬的手。
赵风流大声地啊啊啊啊啊着,像是在说“别动我舅舅!”他心情激愤不已,呼吸急促,还啊啊啊啊啊地大叫,一刹那间,他咳嗽了,胸腔难受,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房内一片混乱。
正此时,姜北溪大喝道:“够了!”
这一声喝如雷贯耳,威慑力十足。
贾爱吃停下了手。高扬甩开贾爱吃扯着他头发的手,整理起乱七八糟的衣裳和头发。过了一会,他又恢复那副整齐模样,不过,衣裳被贾爱吃扯烂一些,比不上没打架前的端正样子了。他俊美的脸上也多了几条抓痕,有种野性难驯的俊。
贾爱吃比高扬还糟糕些,左边袖子被拽烂一半,露出麦色的手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白被高扬的指甲戳出了淤血。
陈元宝、钟情、魏东兴、黄冷立在原地,多多少少也遭了点罪,瞧着狼狈。
姜北溪拉着贾爱吃坐下,揭开他的发带,重新帮他束发。束好了发,姜北溪从荷包里掏出止疼药,擦在贾爱吃的脸上。贾爱吃脸又痒又凉,还闻到一股清淡的药香,他这架打得值了。
给贾爱吃涂好了药,姜北溪把药扔向陈元宝:“你们也擦擦吧。”
姜北溪又瞟一眼高扬,正要回南竹身边坐下。他还未坐下,房外响起了活尸们惊恐的叫声。
姜北溪大步出了小木房。贾爱吃、高扬、王大嘴、黄冷、钟情、陈元宝、魏东兴七人也来到房外。
完颜安盛已经明白了过来,身子歪倒在地上,嘿嘿嘿地狞笑起来。方今恐以为他傻了,扑在了他身上,哭喊着“皇上”二字。
五面紫罩不再有波纹,上方紫罩中心的锢心印记闪烁出耀眼的紫光。吊尸山林大亮,活尸们在林子中跑跑跌跌,逃往第三层。
锢开始从第一层清除了。
陈元宝万念俱灰地大哭,左顾右盼嚷喊着二师叔。和陈元宝隔了一段距离的贾爱吃听见陈元宝哭着喊他,忙穿过其他人,搂住陈元宝。陈元宝紧紧抱住贾爱吃,一直说着“波纹没了,我们要完了”这话。王大嘴和魏东兴也去了陈元宝那儿,王大嘴嘴里一直念着“乖乖”二字。
史野见身前的白居时攥出血来的手,蓝色血液在紫光下显得更为惊心动魄。他伸出双手包住白居时出了血的手,颤音道:“师尊……”
白居时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凉意,手松了松,宽慰道:“没事。”
姚学知遥望着锢心,心不可避免地沉入谷底,他又望向姜北溪的侧脸,苦笑一声。钟情回了房,她不敢看下去了。黄冷眼神闪过一丝哀伤,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姜北溪,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破锢吗!”高扬寒声说。
“怎么解?”姜北溪疲倦极了,抬手遮住了眼,“我真不会解。”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高扬很烦姜北溪看低自己的心理,他吼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立刻去试!”
姜北溪瞪着高扬,忍不住吼道:“我连灵力都施展不出多少,怎么试!我自己行不行,我比你清楚!”
贾爱吃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北溪和高扬身上。
高扬顿了顿,嘲弄道:“姜北溪,你真窝囊!”
姜北溪听见窝囊二字,他再伶牙俐齿,此刻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高扬你胡扯!自己没本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小弟!”贾爱吃恨不得去踹高扬,但陈元宝还在哭着,他抽不开身,只能隔着距离骂。
高扬没听贾爱吃说了什么,失望地看着姜北溪,阴鸷一笑道:“你果然窝囊。”
说完,他不愿再看姜北溪,起步迈向了房子。到门口,便见南竹朝外走来,高扬嘲讽道:“南大掌门,现在才醒,不觉得晚了点吗?”
南竹越过高扬,抬头仰望锢心,看了一下后,低头陷入沉思。
“南掌门。”姜北溪来南竹面前,想假笑一下也不行了。
白居时等人也朝南竹走来。
南竹思量了会,叫姜北溪他们离他都远点后,开始施展灵晶力量。姜北溪等人不明白南竹要干什么,都听南竹的话,离他远点。南竹手指上青色灵力耀眼夺目。
一棵树苗破土而出,登时,它爆发般地长成参天大树,长到能碰到紫罩时不长了。南竹跳到了最低的树枝上,往树上爬。
姜北溪见南竹爬那么高的树,有点急道:“南掌门小心点!”
高扬没有回房里,他倒要看看南竹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南竹爬得很高了,身影入了茂密的枝叶里,姜北溪他们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南竹站在一根稍微粗壮的树枝上,从这儿俯瞰下去,只见第一层被清成了一片无比干净的空地。第二层也开始被清除了,他必须爬快点,等碰到锢心印记,若他的猜想是肯定的,救姜北溪他们出去会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