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姐姐 333.夏父下跪

他的声音传过我的耳畔，穿透了拥挤的人群。maxreader/book/miaojianggushi2/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人群不再拥挤。夏家的人停住了脚步；我们这边。也自动后退。与对面留出了三米的间隙。

那是一条和平的分界线，当然，这和平只是暂时的。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发生冲突。我们施工的进度。肯定也会延期，甚至会无限延期！

夏父从人群里走出来。因为赶路匆忙，他的额头都布满了汗粒。

他从我旁边擦身而过，站在那三米的间隙中。抬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夏家的长辈、晚辈们。我想事情，你们应该都了解了；这绝不是耸人听闻，市里的专家已经勘探过了。只要雨季一来，四孤山的湖泊就会坍塌。水会从北山冒上来，朝咱们的县城里涌！”

讲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接着无比痛心地说：“港岛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经济。会毁于一旦不说；最重要的，是咱们港岛人。千千万万的生命！那时真要发生了这种事，咱们真就无颜面对祖宗了！”

三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抬起苍老的眼皮，特别难过地看着夏父说：“清树，你是咱们港岛，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也是港岛历任县长里，第一个给老百姓修路、建学校、通自来水的人！多少年了，夏家的后辈们，都以你为荣，拿你当榜样；可是今天，你却要带头刨咱自家祖坟，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三伯！没有办法啊，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时间太紧迫了，只有夏家祖坟所在的山坳，经过改造以后，才能在短时间内进行引水；我求你们了，把祖坟迁了，让开一条路吧？！”那一刻，夏父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夏家人不想动坟，夏父又何尝愿意这么做？可在大义和灾难面前，他必须要做出选择，而夹在中间的他，或许才是最痛苦的。

可三伯却猛地一咬牙，颤抖着嘴唇说：“祖坟是咱们的根，它世世代代屹立在那里，守卫着咱们港岛的子民；动了根，将来谁还庇佑咱们？我们这些老人要是死了，又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三伯嘴里的话，充斥着浓浓的封建思想和鬼神论；这在别的地方，或许就是个笑话，可在港岛人的心中，对他们来说却是真理！因为他们信这个，祖宗就是港岛人的精神支柱！

夏父还要说什么，这个时候，三伯再次抬起手，无比冷酷地说：“夏家的子弟，跟我前进，把这些想要动咱们祖坟的豺狼，给赶出去！”

“我给你们跪下了！”三伯刚说完话，夏父就猛地跪在了地上；他的头，紧紧贴着地面，身体因为哽咽，一颤一颤的；“给你们跪下了，求你们了！愚昧无知，不是庇佑咱们的保护神；港岛人的命运，必须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那一刻，整个山间，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立刻捂住嘴，泪水却沿着脸颊，蜿蜒而下……

夏姐的父亲，这个为了改变港岛人的命运，不惜抛下孩子，穷尽一生的男人；竟然给眼前这些，愚昧无知的人跪下了。

几千人的队伍里，他的身影是那么渺小，可在我心里，却显得那样伟大！

我们无法去保证，每个人都有良好的道德和美丽的心灵，可我们仍旧会一如既往；因为有些人活着，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些因为夏父的努力，而改变生活和命运的人，他们受得起夏父这一跪吗？他们的良心在这一刻，又是否支离破碎？！

啪嗒、啪嗒、啪嗒……

几滴水从天空滴落，淋在了我的鼻尖上，淋在了夏父的背上，滴在了成百上千的人群中。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下雨了，是小雨还是大雨？这意味着什么？四孤山的山体，能扛住这次雨水的压力吗？想到这些，我心里瞬间五味杂陈！

项目的事，不能再拖了，晚一分钟，死神的镰刀，就会离我们的脖颈，更近一分！

寂静的山脚下，伴着雨水声，我们的队伍后面，瞬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拥挤的人群，自动朝两侧分开；不一会儿，夏姐和五爷，搀扶着年迈的祖爷过来了。

他手里拄着拐棍，似乎每走一步，身体都要颤抖两下；祖爷是真的老了，那年我逃难到港岛时，他就已经八十多了……

走到夏父旁边，祖爷倔强地挡开了夏姐和五爷的搀扶；手里的拐棍，猛地朝地上一插，伛偻的身影，在那一刻，却显得那样有力度！

“清树，你给我站起来！这里没人值得让你下跪，就连我这个港岛老祖，也受不起你这一拜！”祖爷的声音，苍老的近乎沙哑，虽然动静不大，但却分量十足！

“祖爷，我……”夏父抬起头，那时他的脸上，早已经爬满了泪水。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爸扶起来！”祖爷生硬地看了夏姐一眼。

下一刻，我和夏姐立刻跑过去，把夏父搀起来，然后规规矩矩，站到了祖爷旁边。

而这个老人，苍老的几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但他仍旧倔强地仰起头，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夏家人说：“我说我是现在，夏家辈分最高、最有威望的人，没人反对吧？！”

三伯顿时缩着脖子，满脸赔笑地说：“祖爷，您怎么过来了？！”

“小三子，你给我跪下！还有你们这些夏家的小崽子，都给我跪下！”此话一出，祖爷再次抬起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敲！

“哗……”下一刻，我整个人都震惊了！几千人下跪的场景，简直难以想象；那种震撼人心的画面，只有宗教朝拜时，才能难得一见！

而如今，在港岛这个宗族制度严明的地方，我见到了，那是一种神圣的力量，不掺杂任何的恐吓、胁迫和压力，而是让人心悦诚服的下跪；甚至因为自己是夏家人，能够给祖爷下跪，而感到荣耀。

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力量，他们延续多代，而人心不散，恰恰正是这种宗族信仰的维系；我想这也是中华文明，延续五千年而不倒的重要因素。

祖宗，在那一刻，让我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