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大雪,似天庭洒下的琼花,将临安城装点得宛如梦幻中的银白世界。
今日除夕,年的味道浓郁得化不开,大街小巷弥漫着新桃符的墨香与爆竹的硝味。
家家户户都早早起身,大人们忙着准备年夜饭,孩子们在雪地里嬉笑打闹,新衣新鞋在雪地上踏出一串串欢快的脚印。
郡主坐在窗前,手托香腮,望着窗外的雪景,心中既有着对新年的期待,又有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
在这阖家欢乐的时刻,远离京城的她,格外思念故地。
丫鬟嫣儿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房来,脸蛋红扑扑的,发间还落着几片雪花,她气喘吁吁地说道:“郡主,您快出去看看呀,外面热闹极了,有杂耍艺人在表演,还有好多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咱们出去逛逛吧。”
她眼眸一亮,心中那点对热闹的渴望瞬间被点燃,微微起身,轻笑着点头:“也好,出去走走。”
此时,谢温言正踱步路过,他本欲去前院查看年货准备情况,却听到了房内的对话。
心中一动,想着郡主远来临安,平日里深居简出,确实该去民间感受一番这除夕盛景。
当下便转身,匆匆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谢淮钦身着一袭黑玄锦袍,正专注于手中书卷。
炭火盆里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谢温言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冷风,谢淮钦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父亲,何事如此匆忙?”
谢温言走近,轻拍他的肩:“孩子,今日除夕,莫要再整日埋首书卷了。”
“你陪郡主去镇上逛逛吧,她一个人,在这临安城人生地不熟的,且从未好好体验过民间的年节氛围,待年过了,咱们便要回京城,也让她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谢淮钦听了,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她合上书卷,起身道:“是孩儿疏忽了,这便去。”
她整了整衣衫,又理了理袖口,才稳步朝着郡主的住处走去。一路上,他心中思绪万千。
初见郡主时,只觉她是个身份高贵、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可相处下来,却发现她温柔聪慧,善解人意。
郑吣意(郡主)在房中,也正有些羞涩地整理着自己的裙摆和发丝。
她对谢淮钦,心中有着别样的情愫。虽为政治联姻,可他的儒雅、沉稳,都让她暗暗倾心。
谢淮钦来到房前,轻轻叩门:“郡主,淮钦来陪您去镇上走走。
”郑吣意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四目相对,似有电流在空气中穿梭。
谢淮钦伸出手,微微欠身:“郡主,请。”郑吣意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感受着那温暖的掌心,二人一同踏入这一片银白与热闹交织的世界。
雪地里,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街头巷尾,红灯笼高挂,映照着人们幸福的脸庞。
郑吣意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像个孩子般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谢淮钦在旁,耐心地为她讲解着各种民间习俗和物件的由来。
不远处,有卖糖画的小贩摊前,嫣儿欢快地跑去,买了一支精致的蝴蝶糖画回来,递给苏瑶:“郡主,您尝尝,可甜了。”
郑吣意接过,轻轻咬了一口,那甜腻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的脸上洋溢出幸福。
彼时,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这冬日的街道上,积雪在角落处反射着微弱的光,似在努力增添一丝暖意。
谢淮钦听得真切,目光四下搜寻,恰见旁边有一摆满饰品的摊位,其中几只镯子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色泽温润而饱满,仿若凝聚了岁月的华彩。
他信步走近摊位,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一只镯子,转身面向郡主,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郡主,您看这个如何?其色恰似幽夜之墨玉,又带了几分灵动之气,与您今日所着服饰相得益彰,必能为您增色不少。”
言罢,又拿起另一只镯子,“还有这只,纹路精致,更显典雅。”
“哦,这簪子亦是不错,花样别致新颖,瞧这做工,定是出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之手,方能这般细腻精巧。”
摊主闻得谢淮钦之言,不禁脱口夸赞:“这位公子好眼力!这簪子确是整摊的孤品,难得您一个男子,对女子的饰品如此熟知,想必是极为疼爱自家娘子之人。”
郡主原本带笑的面容瞬间一僵,那刚刚泛起的喜悦之色如潮水般褪去。
此时,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几朵乌云,将那仅有的一点阳光也遮蔽了去。
街道仿佛瞬间暗了几分,冷风也似乎更刺骨了些,呼啸着卷过街角,吹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街边的幌子上啪啪作响。
她心底疑窦丛生,暗自思忖:这谢淮深对女子之物这般了解,且平日里对绸缎衣物亦是颇为讲究,莫不是此前曾为某位心上人悉心钻研过?
念及此处,郡主只觉心中似被一根无形之刺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谢淮钦见郡主神色突变,心中暗叫不好,懊恼之意顿生。
她忙不迭地对摊主解释:“这位大哥误会了,并非如此。
实是家中有个妹妹,自幼便对这些物件情有独钟,时常央求我帮她挑选查看,久而久之,我便也知晓了些许门道,不过略懂皮毛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瞧向郡主,只盼她莫要再深想下去。
郑沁意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那原本缠绕的丝丝不悦,如同被清风渐渐吹散的薄雾,缓缓消散了去。
她微微垂首,思绪飘远,想着那本是个如春日繁花般美好的女子,处在生命中最娇艳的花好年华,却在谢淮深探亲归乡的大喜之日,香消玉殒于家中。
忆及此处,郑沁意不禁心生惋惜之情。
她抬眸,望向谢淮深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理解与同情。
“或许,那是他心底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痛创口,每每触及,都会泛起揪心的痛楚。
自己又何苦去触碰他的伤心过往,令他再添悲戚呢?这般想着,郑沁意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语,又默默咽了回去,只在心底默默期许,愿他能早日从这悲痛的阴影中走出,重拾往昔的从容与淡然。”
谢淮钦敏锐地捕捉到郑沁意脸上不悦的阴霾渐渐散去,那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悄然放松。
她不着痕迹地偷偷呼出一口长气,像是生怕惊扰了此刻这微妙的平静。
旋即,她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转身朝向郑沁意,眼神里满是期待与热忱:“郡主,您瞧那边正进行着碰头彩呢,好不热闹,咱们也去凑凑趣儿吧。”
言罢,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牵起郑沁意的柔荑,那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一边牵着她缓缓前行,一边微微侧身,将郑沁意半护在自己身侧,嘴里还不忘关切地叮嘱:“郡主,您且紧紧抓着我,这人群熙熙攘攘的,可莫要走散了。”
郑沁意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如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桃花,她轻咬下唇,微微点头应道:“嗯。”
心里却似有只小鹿在乱撞,暗自思忖着:这般人潮汹涌,自己几乎都要与谢淮钦紧紧贴靠在一起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羞死人了。
谢淮钦亦被这拥挤的人群挤得有些狼狈,脚下的步伐略显凌乱,神色间也透着几分无措,但她的目光却始终坚定地落在郑沁意身上,时刻留意着她是否安好。
好不容易,两人在一番艰难的穿梭后,终于抵达了台下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
此时,他们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不由得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台上响起了一个洪亮而富有激情的声音:“来来来,各位父老乡亲们,本次碰头彩的幸运儿啊,可获金镶绿松指环一对哟!”
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瞬间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气氛再度被推向**。
台上,摆放着一张朱红色的长桌,桌上铺着绣有金色云纹的锦缎,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正中置有一个精美的七彩琉璃盏,盏内盛着色彩斑斓的竹签,每根竹签上都系着一条细细的红绸。
旁边则是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盒盖半掩,隐约可见盒内闪烁的金光。
一位身着锦袍、精神矍铄的老者稳步走上台来,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富有激情地说道:“来来来,各位父老乡亲们,今日这碰头彩,可是为了欢庆除夕特地准备。
诸位只需缴纳些许银钱,便可获得一次抽取竹签的机会。
若抽得的竹签顶端系有特殊的金色铃铛,便是中了头彩!这头彩的奖品,便是这极为珍贵的金镶绿松指环一对!”
说着,他拿起檀木盒子,将盒中的金镶绿松指环展示给众人看。
那指环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金环上雕刻着细腻的花纹,镶嵌其中的绿松圆润饱满,色泽鲜艳,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
众人听闻,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年轻的书生率先走上台去,他恭敬地向老者行礼后,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放入一旁的钱箱,然后缓缓伸手探入琉璃盏中,轻轻搅动竹签,片刻后,他神情紧张地抽出一根。
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他手中的竹签上,只见那竹签顶端空空如也,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默默走下台去。
随后,又有几位大汉、孩童相继上台尝试,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则满不在乎,台上的气氛热闹非凡,台下的观众也不时发出阵阵惊呼与叹息。
郑沁意看着台上的场景,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轻轻拉了拉谢淮钦的衣袖,小声问道:“谢淮深你说这金色铃铛的竹签真的那么难抽到吗?”
谢淮钦微微低头,看着她如星子般的眼眸,笑着回答:“或许不易,但试试也无妨,郡主可是想一试?”
郑沁意歪着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我从未玩过,心里没底呢。”
谢淮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无妨,有我在,若郡主想玩,我自会陪着。”
二人相视一笑,带着几分期待与好奇,携手走上台去。
郑沁意微微仰头,注视着那琉璃盏,心中满是新奇之感,她心想:这碰头彩瞧着有趣,虽不知能否抽中,可京城没有这稀奇之事,尝试下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谢淮钦则站在她身侧,身姿挺拔,气质儒雅,她看着郑沁意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暗自思忖:只要郡主能开心,这抽签不论结果如何,也算不虚此行。
郑沁意轻轻伸出手,那白皙的手指在七彩琉璃盏的映照下宛如羊脂玉般温润。
她缓缓搅动竹签,稍作停顿后,抽出一根。
与此同时,谢淮钦也不紧不慢地从盏中取出一根竹签。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们的动作,待看清两人手中的竹签时,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欢呼声。
只见两根竹签的顶端,皆系着那象征着好运的金色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人正沉浸在这意外的惊喜之中,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郑沁意满心欢喜,暗自庆幸:今日运气真好。
谢淮钦亦是愉悦,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老者却慢悠悠地开口了,他那沙哑而又透着几分狡黠的声音在台上响起:“二位且先莫急,此签中双可是与单签不同。”
“这签啊,还需还原再中两次,方可真正获得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