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 第4章 妖师x逆徒4

「攻略者，太厉害啦，好感度已经缩小到-50以内，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就会转正啦！」小Q兴奋的声音回荡在睚眦耳畔，「而且，宣华在为你说话诶！」

睚眦却没什么反应，就像他以前那样，不过小Q已经习惯了，倒也不以为怪。

另外一边，雪长老却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沦落到连一个阶下囚都不如的地步。

少门主，竟然为了一个阶下囚，指责他！

他可是红雪门的托孤长老，如果不是他拿着宣门主的信物找到宣华，这会儿宣少门主还在给这个妖孽当好徒弟呢。

“老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少门主别忘了这片土地曾经被红雪门四十八口人的鲜血浸透，他们的冤魂，可还在这庭院里看着少门主哪！”

雪长老说得重，宣华脸色果然冷下来。

“雪长老，莫非是指责本门主姑息养奸？”

宣华的眼神凌厉无比，丝毫没有给雪长老回转的余地，直接戳破他遮遮掩掩的言下之意，将雪长老的不满摆到台面上来。

雪长老自知失言，宣华作为灭门惨案的亲身经历者，自家亲人已经死绝，对当年凶手有刻骨之恨，论手刃仇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渴望，可是，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宣华全身心投入此事，没有人比他更痛苦，更急切于复仇了……

“老朽只是……”雪长老想解释两句，却又撂不下面子，一时间干在那里。

宣华闭了闭眼：“罢了，雪长老若是不喜欢看守此犯，往后，就叫剑童来吧。”

雪长老只好向宣华拱了拱手：“少门主……门主，老朽先行告退。”

“嗯。”宣华应了一声。

待到庭院里只剩下宣华和睚眦两人。

宣华理了理袖子：“伤势如何？”

他本想传唤剑童，去请个医修来，但转念一想，又停住了。

睚眦慢慢从地上坐起来，靠在台阶下面，偶尔轻咳两声。

宣华听他咳了一阵，却没有答话，便顺着他的目光，向阶下看去，饭碗正扣在地上。

“掉了就掉了，再叫厨房盛一碗便是。”宣华慢慢折起衣袖，半蹲下来，主动接近睚眦。

睚眦便不再看饭碗，坐直了身体。

两人并肩坐在廊庑下通往庭院的台阶上。

“让我看看。”宣华主动将手搭上睚眦的脉门。

“无妨。”睚眦避开他的触碰。

宣华神色微滞，但没有说什么，垂下手。

午后的阳光洒满两人肩头、身上。

这样无言并坐的日子，似乎已经有隔世之久。

宣华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动，但又没说出口，他想了想，还是放出一缕灵识，向身边人探去。

灵识尚未接近，睚眦便先开口说话了。

“这是泡桐树。”

宣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庭院围墙下新移栽过来的野生泡桐。

“是，西北方向三里地有一片野林子，里面许多这样的泡桐树。如今门中百废待兴，那些差不多的木材都用来建椽檐梁柱了，泡桐木质疏松柔软，难堪大用，便移来装饰庭院。”

宣华不知不觉说了许多，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师父问起，徒弟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嗯，绿油油的，好看。”睚眦说道。

“将来有了四君子，还要移走，”宣华觉察到自己习惯流露，却并不克制，仍是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只是临时修饰用，这木株长得不甚雅观。”

泡桐长得确实不甚雅观，叶子上、枝子上都生着旺盛的绒毛，被阳光一照，倒像是从野林子里钻出的野人。

“我倒觉得很好，茂盛得很，看起来就很有精神，”睚眦说着，又轻喘两声，等着咳意过去，接着说，“是你们非要把它移来，它倒未必肯装点你们的门面。”

宣华神情微滞，眼中闪过一抹锐色，睚眦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起泡桐，这话里好像别有深意，难道睚眦已经厌倦了和他虚与委蛇？放弃了继续追逐着他，想要回归以前在玉树谷的生活了？

不，不可能，局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不管睚眦有什么想法，都必须跟着他的步伐走。

宣华的心机瞬间转过数轮。

“雪长老此事……我还须向你道歉。”宣华道。

他这话一出，小Q都震惊了，在睚眦脑海中大呼小叫。睚眦十分惋惜，宣华不能听到小Q的叫声，否则他不介意与主角共享这份精神享受。

宣华深吸一口气：“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关押你，不过是为了问明真相，血债血偿，给祖宗英灵一个交代。”

睚眦无甚表情，宣华能够和他这个大仇人并肩坐着，耐心分析他报仇的正当性，实是忍人所不能忍，想必所求甚大。

“近日来，正道盟协助我红雪门重建门庭，屡屡问我，当日拼着得罪他们，也要将你带出来专门审问，如今一个月过去，可曾审问出什么。”宣华叹息，“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避而不谈，可是，重建门派，工程浩大，非我一人之力可为，总免不得要碰面，碰面他们又要问，仿佛没有旁的事操心一样。”

“他们是想带我回去审问。”

宣华微动容，侧过脸去，看向睚眦，只见那人神态泰然，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思。

“若是你问不出什么结果，正道盟便会接手此事。”睚眦继续说道。

这本该是宣华的念白，却被睚眦先一步道出，宣华心中有些不适。

仿佛睚眦本该不涉世情，这些道理本该由他一步一步牵引着睚眦去懂，中间可能会遇到慌乱恐惧的时候，那些时候，宣华会紧紧握住睚眦的手，成为他最后可以仰赖的人……

宣华微微敛目：“是这样，但我不会让你沦落到他们手中，他们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正道盟的面子，当年我作为灵湖盛会的魁首，被人血洗门墙，正道盟百般搜寻，也没找到幕后真凶，可以说是颜面扫地。如今你机缘巧合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抓住了你，他们就可以挽回损失的颜面，甚至，还能在对手那里扳回一城，他们定会用尽一切酷刑，施加在你身上，至于你说与不说，倒不重要了。”

睚眦一怔，心中不禁笑起来，就说宣华为何无事献殷勤，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配合地露出惧色，求助般地看向宣华。

宣华感到事情重新回到掌控中，语气便又和缓了几分：“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我各行其道，当年你身在魔窟，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我们本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宣华凝视着睚眦的脸：“若是你、能将当日犯首及从犯的相貌、行踪、身份全部说出来，那么，你我之间的关系，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睚眦微微睁开双眸，棕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宣华无需查探，也能看出，他的诱饵生效了，对睚眦的吸引力一如既往的强。

「叮！宣华好感 2，目前为：-47。」

「又涨了又涨了！主角果然对攻略者有好感，这一天之间，连加十几点，看来回正指日可待！」小Q持续兴奋。

“这算什么好感，不过是喜欢听话的罢了。”睚眦不以为然。

「听话乖巧，确实惹人喜爱啊。」小Q欢快地说，「小Q要赶快记下来，宣华喜欢的类型，是温顺乖巧型，但又不可以太主动……」

“确实，养条懂分寸的狗，是挺讨人喜欢，你也在统里记下来，本尊的喜好同上。”

小Q迟疑：「攻略者的喜好对完成主线任务没什么用吧，现在我们信仰值紧缺，还是不要加些无用的东西进来占内存。」

“呵。”睚眦笑而不语。

小Q警觉，睚眦这么笑，绝对有问题，它感觉背后毛毛的。

现实之中，睚眦神色一变。

方才的惊喜尽数化为乌有，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脸色一寸寸灰败下来，眼中的畏惧浓稠如有实质。

他缓缓摇了摇头，低下头，两手攥紧成拳，垂在身侧。

这一次，无论宣华再问什么，睚眦都只是不说。

眼看着刚刚冒出一点芽尖的人，又缩了回去，宣华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他说了那么多违心之言，足够好声好气，可是，睚眦却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给他。

宣华强压着燥气，放出灵识，探入身边人意识之内，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睚眦的灵台是一片黑色的树林。

树木的形状怪异，一直蔓延到空中，仿佛伸向天空的邪恶触手，又像是垂死之人挣扎求救的手臂。

黑色树林一直蔓延到远处，越是遥远的树木越是巨大，仿佛向上升起的山峦，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在那黑色树林的中间，有一座石雕的童婴佛像，它通体笼罩在妖邪的绿光里，巨大的婴儿头颅低垂，模仿着正位佛慈眉善目的模样，嘴角却不经意裂开诡异的笑容。

宣华的灵识降落林中，抬眼望去，便是黑压压的枝丫和背后透出的绿色轮廓，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立刻纵身向上飞起。

电光石火间，宣华方才降落的地方树木折断，发出“喀喀”裂响，一只肥厚稚嫩的石雕手掌捏着黑色木株根部，将它举到半空中，那木株的枝杈散开，仿佛伸着手臂垂死挣扎的人。

“嘻嘻嘻嘻……”童婴佛发出充满恶意的笑声，手掌胡乱飞舞，一抓一把木株，全都抓在手中，举到眼前。

这副场面，就像是进了玩偶铺子的小孩，贪心地将能抓到的玩具都抓在手里，随意把玩，随意丢弃，只是，同样的场面换成石雕童婴佛和类似人形的黑色木株，就变得邪恶起来。

它是谁？

它就是引发睚眦恐惧的人么？

宣华隐隐地有了一个猜测，但他很能沉得住气，并不惊扰童婴佛，而是蛰伏林中，继续观察它的一举一动。

童婴佛没个常性，抓一把，丢一把，新鲜劲不过一眼，黑林子很快被它揪得这秃一块那秃一块。

宣华持续与它周旋，一不小心，却从林子里闯进一块空地，顿时没了遮拦。

童婴佛硕大的头颅恰好转过来，堪堪正对着空地中比木株小很多倍的人影。

它却停下了手中动作，一动不动地朝着宣华，就仿佛它真的是一尊石塑一样。

绿光化雾，妖邪的气氛愈发浓重，宣华即便只是站着，也感觉到恐怖的灵压。

不，那是魔气。

宣华勉强挺直脖颈，在强悍的魔气下坚持着，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会超出限度。

可是，他没有动。

他一定要知道真相，他要知道，是谁在控制叶衣风，是谁，让叶衣风如此恐惧。

即便已经脱离魔域十年了，仍然无法摆脱这样的阴影！

空气骤然凝滞。

童婴佛巨大的婴儿首已探至宣华面前不足两丈处，它与头颅不协调的幼小身体因为过分前倾而失去平衡，不得不攥紧两只肥厚的婴儿拳，重重捶在地上。

地面一阵晃动，宣华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的灵识始终未曾踩实地面，而是虚虚悬离地面三寸。

“嘻嘻嘻嘻……”童婴佛终于来到宣华身前不足一丈距离，“发现你了……”

“玉树谷的小木头……”童婴佛骤然撑开盈满绿光的眼眶，阴森森地笑，“原来是你背叛了本护法……”

一股巨力将宣华从绿光中拽出，他猛然惊醒，冷汗顺着脊背涔涔而下。

魔尊右护法，傀儡师的本尊。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撞上宣华的肩膀。

宣华惊魂甫定，却仍是被激得差点放出本命飞剑。

他低头看去，只见睚眦脸色灰白，昏迷在他手臂间。

……

“快，快请医修！”

“来了来了，悬壶院的刘郎中来了！”

“门主，请让一让，刘郎中他要上前诊脉。”

一阵乱跑声夹杂着许多七嘴八舌的话语，将睚眦从昏迷中唤醒。

睚眦渐渐恢复意识，觉察到自己正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床榻了，哪怕只是床板上铺着一层褥子，他也会觉得舒适宜人，何况这张床本来睡得是金尊玉贵的红雪门少门主宣华。

宣华身上特有的兰草香气，幽幽地铺满床榻，环绕着睚眦，令他如坠梦中。

——如果他是真的叶衣风的话。

睚眦确实是晕了，这不是装的，毕竟他主动诱导宣华去触碰魔尊右护法设下的禁制，禁制反噬，曾为傀儡之身的叶衣风就受不了了，睚眦也在跟着看过魔尊右护法的本尊原形之后，兴味索然地昏了过去。

BOSS组同事们的那点爱好，睚眦实在是看得眼睛都要起茧子，何况魔尊右护法论咖位还不能算BOSS，自选造型的时候也拘束些，不过，能达到震慑主角的效果，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睚眦感到自己的左手脉门被人紧紧抓着，他稍稍紧绷了一下，还好那人并未觉察，随即将手放开，换了一个医修来诊脉。

“他这是怎么了？”清越文雅的声音响起。

“回少门主，这妖——这位伤患乃是因为触犯了某种禁制，遭到反噬，所以才会伤及内府，不过这禁制时间久了，倒不致命，少门主不必担心他这条线索会就此断掉。”刘医修自信满满地说道。

“原来如此，”宣华顿了顿，“刘郎中请专心为他诊治，不必说些不相干的。”

红雪门地处荒野，周围只有一个正道盟，这悬壶院的医修就是从正道盟里请来的，正道盟的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睚眦什么时候能去他们那里蹲大牢。

刘郎中依言行事，针对新伤开了药方，宣华又叫他把旧伤也看看，一并治疗了，也省的鸡零狗碎的抓药。

那刘郎中似乎不大高兴，怎的一个候审的犯人也能得到如此妥帖的治疗，不是只要吊着一口气，能招供就行吗？

这般想着，刘郎中便随口揶揄道：“如此说来，少门主审讯之时，还得小心照顾着他的心情，我看他郁结五内，血亏气虚，忽然遭逢极度惊惧之事，才会昏厥。”

宣华沉默，刘郎中这话勾动他心绪。

极度、惊惧、之事。

宣华又想起他问起那幕后真凶时，睚眦脸上露出的恐惧之色。

还有那灵台中，黑木林环绕之下，诡诞的绿色童婴佛像。

虽然早有预料，但事实摆在眼前时，宣华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十年前灭门惨案的凶手，远比他想象的更邪恶、更强大，而且，童婴佛居住的那片黑木林，魔气强盛，绝非人间处所。

魔域，他要寻仇的对象，竟在九幽虞渊之下……一个人间修士根本无法进入的至邪至恶之所在。

宣华的目光落在木枕上昏迷不醒的睚眦脸上。

一缕不服帖的长发越过睚眦脸颊，垂落在他唇角。

宣华如着迷般盯着那缕长发，伸手轻轻撩开，食指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那片形状诱人的唇瓣。

他的心猛地一跳，姻缘洞中，月光石从黑暗里浮现出来的一幕，再次刺入他的瞳孔。

几乎在转瞬之间，宣华做出决断。

他蜷起四指，指甲抠进掌心，自睚眦轻微的呼吸间飞快移开。

睚眦：回老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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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Melpomene的地雷x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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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妖师x逆徒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