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密码 第3章 时之茧

林筝在下坠中蜷缩成胚胎的姿势，菌丝在她周身编织出茧状薄膜。失重感突然消失，她听到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鼻腔里涌入消毒水的气味——这是记忆里母亲实验室的味道。

荧光茧膜变成全息投影屏，泛黄的实验日志一页页闪过：

【2049年3月7日第97次克隆实验失败，端粒酶过度表达导致实验体加速衰老。苏博士提议启用时间折叠方案。】

【2052年9月15日成功将097号实验体封入量子滞缓舱，三十年后解冻时生理年龄仅为三天。但时空坐标锚定器被毁，可能造成记忆碎片污染现实。】

茧膜突然破裂，林筝跌坐在金属地板上。这里不是地下深渊，而是布满尘灰的旧时代实验室。恒温箱里漂浮着上百个胚胎，标签写着相同的编号：GWYNETH-097。

"这是三十年前的盖亚计划第四实验室。"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林筝浑身血液凝固。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调整基因测序仪，侧脸与她随身携带的照片完全重合。电子钟显示着：2049年10月23日15:47。

母亲的投影继续说着："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说明时空锚点已经偏移。别碰任何东西，量子幽灵会吞噬……”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禁系统突然解除。五个持枪黑衣人冲进来，为首的刀疤脸拽住苏文茵的头发："博士，议会要求立即销毁所有时间实验数据。"

林筝扑过去阻拦，手掌却穿透了全息影像。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按在基因编辑台，刀疤脸将注射器扎进她隆起的腹部——那里面是怀孕七个月的自己。

"住手！"

林筝抄起手术刀刺向凶手，这次刀刃传来真实的触感。刀疤脸脖颈喷出鲜血，在倒地瞬间化作荧光孢子，整个实验室开始数据化崩塌。

苏文茵的腹部发出蓝光，胎儿竟隔着肚皮发出呓语："妈妈，把锚定器给我。"

林筝颤抖着触摸母亲的肚子，掌心传来胎动。在相触的刹那，海量记忆涌入脑海：核弹落下的前夜，母亲在时间舱里封存胚胎；辐射纪元第二年，克隆体在培养液里衰老死去；还有她自己如何在量子泡沫里跳跃，不断覆盖不同时间线的存在。

"你才是真正的锚定器。"

母亲的投影开始消散，"去找三十年前的……”

爆炸声截断遗言，林筝被气浪掀出时空泡。后背撞上菌毯组成的软墙，她发现又回到了地下深渊，但这里的时间明显异常——左侧岩壁爬满百年才能形成的钟乳石，右侧却是刚倒塌的新鲜断面。

"你终于醒了。"

43号克隆体站在悬浮平台上，脚下踩着那名清道夫的尸体，"母亲说过，时空旅行的后遗症会让人记忆错乱。"

林筝的视网膜自动解析出环境数据：空气中飘浮着逆向生长的辐射尘，每粒污染物都在倒着重放衰变过程。她的基因锁正在适应这种时空混乱，菌丝自发形成防护膜。

"你们在制造时间悖论。"林筝盯着克隆体腕间的装置，那是用冷冻舱零件改造的时空定位器，"不断重启盖亚计划，就为了..."

克隆体突然开枪，子弹却在林筝身前半米诡异地静止。菌毯上的荧光脉络疯狂闪烁，整个空间开始高频震动，那些沉睡的实验体接连睁开眼睛，她们的瞳孔里流转着银河般的星云图。

"你偷走了我们的时间。"

43号撕开防护服，露出胸腔内嵌的量子反应堆，"每次计划失败，母亲就用时空折叠重启世界线，唯独你的时间线永远正向流动。"

实验体们集体抬手，深渊里浮现出成千上万的全息屏。每个屏幕都展示着不同时间线的林筝：五岁时被辐射云吞噬的，二十岁成为清道夫的，甚至还有白发苍苍坐在轮椅上的。她们最终都走向同一个结局——在某个十月二十三日的下午，走进这个地下实验室。

林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到自己此刻的基因图谱正在变异。染色体端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皮肤下浮现出类似菌丝网络的荧光纹路。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能读取到三十年前那些辐射尘的记忆。

"母亲用二十年创造你，又用三十年等待你。"

43号克隆体突然咳出蓝色血液，"我们这些残次品，不过是维持时间循环的燃料。"

悬浮平台下方传来机械运转声，林筝看到庞大的环状装置正在启动。那是由无数冷冻舱连接成的时光机，每个舱室都囚禁着一个克隆体，她们的身体被菌丝缠绕成生物电路。

"住手！"

林筝纵身跃下深渊，菌毯在她脚下自动铺成滑梯。时空定位器发出刺眼光芒，整个装置开始过热，克隆体的皮肤出现数据化裂纹。

43号却笑了："你永远阻止不了，我们存在于每段被折叠的……”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坍缩成量子微粒。时光机迸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光，林筝在失明前看到惊悚的一幕：所有时间线的自己都在朝这里坠落，像无数镜子同时照向同一个焦点。

当强光消退，林筝发现自己站在核爆前的城市街头。蓝天白云下，电子广告牌闪烁着：2049年10月23日15:55。母亲实验室所在的写字楼就在两个街区外，而她手里攥着枚生锈的游戏币——正是七岁那年卡在贩卖机里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