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诛 第6章 鬼敲门

是夜。谢行止就这样静坐到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方桌上是折好的数十只纸鹤。

她在等。

等鬼出现。

她有预感，今夜这“鬼”会光顾李家。

鬼敲门但又不伤人，那无非就是为着夜里众人深居简出。

那么，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给个下马威才会将一切信以为真。

将纸鹤收入袖中后，谢行止目视窗外，院中仍然静谧，大门平静得立在那里。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门响了。

那声音相较于一般的敲门声要更加清脆，不像人手能够敲出来的声音，倒像是硬物敲击传来的声音。

要说是用着没有血肉的白骨手指造成的敲击声，倒是有几分贴切。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她感受着由门外传来的一股细微的咒力波动，咒力化成千丝万缕的丝线，由门外一路沿着墙边爬进窗内。

她默念一声：“收。”

那丝线便猛地收紧，将门外的不速之客尽数网住，那不速之客还想逃窜，早早放置在门外的各方位纸鹤形成的咒阵纹路亮起，将其死死困在原地。

至于树顶还蹲着一只纸鹤，嘴里衔着的一枚玉珏散发着微光，将此处的声迹尽数掩去。

若不是尚且不知那白骨是如何掌握自己行踪，靠什么为耳目，自己也不必躲在幕后行事。

谢行止修长的手指一收，那网便裹挟着风雪入了窗内，而衔住玉珏的纸鹤也落在屋顶，安静地观望四周。

进入屋内的只有一阵冷意，网中空空如也，若不是咒力传来的挣扎，倒真会让人以为并无它物。

她捏着纸鹤念了个诀，现形术一施，几只狼狈的白鸽被咒力束紧，四仰八叉得倒在地上。

它们见自己显了形，笨拙地挥动翅膀端正坐好，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果然，这两日来到此处听到的鸟鸣声是它们向自己传讯。只闻鸟鸣却不见鸟，想来就是被隐匿了身形。

再联系这几日的敲门声，似白骨所敲，那硬物敲击声便是鸟喙撞击木板造成的。

谢行止看着眼前的散发出妖气的几只白鸽，并不意外地开口：“你们是尧和羽族的妖罢，为何来到此处。”

被她一语道破身份，几只白鸽对视一眼，尽管有些犹豫，仍是没有回答。

“想来你们前两日去敲那些居民的门，鸟鸣向我传讯及今夜来寻我，都是由于被困住无法离开，故而求救罢。”

“那么，等价交换，若是你们不能给我想要的，我便将你们再送还给她。”谢行止见状并不在意，就要将它们再往窗外一丢。

“等等！”其中一只白鸽口吐人言，“你就不怕我们向她揭露你恢复记忆。”

谢行止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那白鸽见状暗喜，紧接着就被她的话戳穿：“想来，她见到你们现形后，第一件事便是斩尽杀绝，又何来揭露一说呢。”

“你们若是敢与她碰面，又何苦躲藏至今。”她摇了摇头，“尧和的妖修炼数百年也还是榆木脑袋。”

另外三只白鸽闻言神情忿忿，却并不反驳，显然听命于先前开口的那白鸽。那白鸽老成地叹了口气，认命道：“是，我们是羽族派来的暗卫。任务便是暗中保护她安全不受威胁。”

谢行止意味不明地反问：“她需要你们保护？”

被意有所指能力不足，被撵得到处躲的这群白鸽脸色都不好看，其中一只终于忍不住开口：“谁知道她会对我们……”

那只白鸽呵斥一声：“二号！”

二号自觉失言，悻悻地缩了下脑袋。

鸟钻进了设的套里。谢行止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对于来龙去脉猜了**不离十，清透的瞳孔中却是莫测的情绪。

被她注视着的白鸽一号苦笑了一下，自知瞒不住了：“开诚布公吧，你想要什么才能保我们离开。”

“回答我几个问题。而后帮我做一件事，此事我保你们的安全。”

白鸽一号思瞩一下，点点脑袋：“可以，能说的我都会说。”

“你们困在此处多久了？”

“近一年。”

“那为什么近两日才开始敲门？”

一号闻言冷声：“因为我们久困空间夹缝内不得出，也无法接触任何东西。前两日察觉到她的力量减弱，才被我们钻了空子。”

前两日力量减弱。那时她与白骨交手，这个时间，对得上。

“你们口中要杀你们跟要保护的那个她，是同一个人。”谢行止见一号点头后接着问，“那个她是谁。”

一号补充道：“她本名叫李缃矜，是你如今借宿的李家女儿。”

白骨真是矜夫人。

先前便有八分怀疑，那白骨几乎对他们二人行踪把握过于准确，谢行止刚与羲景刚争执分开不久便趁虚而入，还是在她宅中。

“那这几日你们是否见过另一个外来人，是个少年。”

一号明显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转头望向另外三只，它们也是摇头。

看着白鸽的反应，谢行止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二号伸了下翅膀示意：“是我最先见到你的，你今早听到的鸟鸣就是我。”

“今早。”谢行止重复了一遍，果然这群白鸽被困在了这个世界，不知道还有一个安月镇的存在。

那么，他们回不去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并不是原来的世界。若是这个世界的空间只有安乐镇那么大，也就可以知道为什么矜夫人要阻挠李叔出海了。

谢行止垂下眼眸，她需要求证一下：“你们来到安月镇多久了，又是怎么被矜夫人发现的？”

白鸽一号有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约摸十年，是由于我们想回羽族汇报，但又出不去安月镇。就这样拖到去年，我们始终不得出入之法，镇上却出现了些异样。”

“什么异样？”

二号这时开口了，它打了个寒颤，抖了抖羽毛：“镇子上的人消失了。起初我们还没发现，但是等到人接二连三地消失，我们察觉了不对。”

消失了？谢行止意识中忽而闪烁过一些片段：

灯会上送他们小灯笼灯饰的妇人笑着道：“阿矜性情很好，像张婶儿我们这样年纪的都把阿矜当女儿看。”

李婶笑眯眯的挽着她的手道：“咱们镇子，就数王叔跟陈婶会做这些，到时候婶婶领着你去拿。”

谢行止微微蹙眉，她想起来了。

矜夫人想隐瞒的事情，掩盖掉她的那部分记忆。

那些人不是消失了，只是被放在了这个世界。

“而后你们去探查，因为此事如果蔓延下去，很有可能危及到矜夫人。”

一号的语气变得有些漠然，接话道：“为了平息这个异样，我们夜里扮鬼敲门，一面震慑居民夜不敢出，方便调查行事，一面想着引蛇出洞。”

“至于如何发现是李缃矜。由于那蛇迟迟不出现，我想到既然居民消失，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说明那蛇对居民有所求。于是我干脆对居民出手，打算杀几个居民逼蛇出现。”

谢行止了然：“矜夫人出手阻止了你们，你们之间的仇怨也由此结下。”

二号嘟囔了一句：“那谁也想不到，她能藏这么深。我们又不能对她动手，就被她打晕后关进夹缝了。”

晕倒后来到此处，这个确实不是原来的世界。

感受到它们对于人命的漠然，谢行止并不意外矜夫人对于它们的态度：“目前镇子上相较之前消失了几人？”

一号二号这时不说话了，一号看了一眼三四号，三四号开口道：“四十三人，消失了正好半数。”

谢行止猜想得到验证，她肯定地道：“那今日，镇子上居民是不是只有四十一人。”

三四号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谢行止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神色不明：那便说明羲景定是来了此处，只是并未现身或者被困在了某处。

她平静道：“那么，最后一件事。”

“我需要你们帮我去传个话。这件事不能被此事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二号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这我们怎么保证。”

它们甚至不能保证守约。

谢行止淡声反问：“你们为什么不行？”

一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阴沉着脸色：“我们还在夹缝中是吗。”

它们被咒力束住，现形后便误以为已经出了空间夹缝。可是实际上它们并没有接触到地面之类的实物。

三号和四号试着从咒力网的空隙中戳了戳地面，果不其然羽毛穿透了地板。

谢行止扬手撤了咒力网，不置可否：“等价交换。”

她许诺的条件里并没有放他们出空间夹缝。一号自知理亏，它们开始便存了蒙骗的心思，只是没有得逞有些下不来台罢了。

它叹了口气，重视起等价交换的含义：“我以尧和羽族的名义起誓，保证此事达成，绝不泄密。”

听到一号起誓，剩下三只的神情明显变了。它们欲言又止，还是肃穆地一同起誓。

此誓一出，就连羽皇都不能知晓他们传话的内容。

“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需要你们替我去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