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暗域的酒真烈啊。”
“是酒烈还是我的师姐们烈?”被戳穿的北落,咳了两声。不好意思的赶紧转移了话题:“真好啊,神夜死了,你们恢复自由了。以后想去哪就去哪了,不用再受残春丸折磨了。”话说出口,他突然想到什么,盯着阿曜的眼睛波澜重重:“你当时和我一起游历的时候没有残春丸的解药吧。”
“嗯。”少年歪着头,火红的光亮将他的半边脸照得通红。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走,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自己被毒素所侵袭,活不过两年就被折磨而死。哈哈,我当然怕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会跟你一起走,因为跟你在一起,我感觉我像个人。服下残春丸的日子活的再久也是鬼,哪怕只有两年,我也想像个人一样活一遍,北落。”他偏头看向他,一双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中映得朦胧温柔:“谢谢你。”
北落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拨动一下,当初只觉得有些烦闷吵闹的少年,如今竟觉得格外顺眼舒心,甚至有那么一瞬想与他永远走下去的念头。
他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人间有许多乐趣的,既然你喜欢,那我就陪你好好走一回。反正武当山也回不去了,我倒不如像我师傅那般,云游山河,传道布施,方可修得大道。怎样,舍得你这些兄弟姐妹,与我走走吗?”
阿曜眼角浮笑,反搭回去:“那是自......”
“你俩干嘛呢?”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硬生生给阿曜吓断了话。“雪,雪雪清。你怎么来了?”
两人惊讶回头看着身后的女子,她换下了一身血污,着的红裙在火光映照下更亮几分。面庞明媚,青黛凤目,长发轻垂,朱唇不点而赤。很像一个灯会处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子,如果忽略那拐杖和四处缠着的白布绷带的话。
这人不是在养伤吗?拄着拐也要下来玩吗!
北落看着真是敬佩万分:“雪,雪清。你这伤没事吧,这里人多,万一不小心碰着。”
易雪清直接摆摆手道:“没事,区区一些伤而已,还动弹的。”
北落暗道:对,区区致命伤罢了。这女人哪天死可能不是被人打死的,怎么着也是自己作死的。
他本想劝她回去养着,话还没开口,一个拐杖就直接越过他,女子边朝前跑边喊道:“哎,烤全羊给我留点!”
“她可真是。”北落无奈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阿曜:“你说是吧。”
原本身边坐着的少年已没了踪影,只余下一声更熟悉地声音:“哎!烤全羊也给我留点!”
北落嘴角狠狠抽了抽:这俩一起死算了。
易雪清狠狠啃下一大口烤羊肉,这等美食她往常还真是不怎么吃到,浮洲岛地形崎岖,盛产海类,鱼倒是快吃吐了。牛啊羊的,还真是少见。到中土的这一年,发现羊肉也是个稀罕物。唉,但凡逮着机会去草原,一定狠狠吃他个够!
“真香。”
“哟,你还活着呢。”沧桑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易雪清忽的感到熟悉。转头看去,男人一身灰旧黑衣,薄唇高鼻,粗粝黝黑的皮肤上一道伤疤蜿蜒而下。
“白先生!”
幽谷,神夜墓前。
“他们居然给这老家伙立了碑,我还以为以他的所作所为,怎么着也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是姚莲舟埋的,毕竟养他长大的父亲,暗域所有人都服了残春丸,除了他。怎么这二十年的情分也是有的。”
白云间无比唏嘘:“还以为以这老东西的武功智谋心机,就算要死于非命,也得八旬干不动再说。没想到,居然让一个小辈杀了?易雪清,你可以啊。”
易雪清扁扁嘴道:“那是群殴,关键一刀还是姚莲舟捅的。我哪里有那本事,没看见差点让人打残了。唉,这一趟我得狠狠讹他一回,我从浮洲带的珍珠都快用完了。”
瞧着这女孩贪财的小模样,白云间没忍住嘴角往上勾了勾,直道:“就没你不放过的银子啊。”
“岂止银子,还有他们的暗域的月落掌,心法,绝学什么的。我可一个不会落下,那神夜的武功,多少人趋之若鹜啊。晨云落南灵还不要呢,全落我手里了。”
“她当年若是也如此好学就好了。”
“啊?谁啊。”
“没谁。”白云间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女孩笑起来时得意的小表情,与那个人是何其相似。回忆的荒凉瞬间侵入心海,他赶紧偏过头,看向墓碑,从腰间取下一壶酒倒在碑前:“姚莲舟,神夜居然把她的孩子取了她的名字,真是荒唐又可悲。”
“一对母子,一个名字。”易雪清看着墓碑上,姚莲舟立的字样也觉得有些荒缪,“他真的很爱她吗?可姚莲舟说,他母亲在世时,神夜从未说过一句爱她。”
白云间道:“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听说她五岁时就跟着他,养了那么多年。最后是亲情还是爱情,他估计自己也弄不明白。进也不进,退也不退,就管着人家。人跑了以后,自己又接受不了,疯得要死。因为她,我才跟神夜打得那架,差点没残咯。唏嘘啊,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就这脑子,活该埋这儿。”
“因为她和神夜打?”易雪清眉目一挑,像是发现什么陈年秘密似的一脸探求的朝着白云间笑道:“我说您年过四十怎么还孤身一人?看来......嘻嘻。”
白云间瞧着笑得略有猥琐的易雪清,想给她一个暴扣的心硬生生忍了下来。“你嘻嘻什么?我那时和一个朋友单纯路过,看着他抓姚莲舟,想着这别人家事,本不想管的。毕竟我年轻时虽然狂,但也不会发疯特地去找这天下第一的阎罗求死,不过。”
说到这里白云间忆起了什么往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那个朋友啊,性子直,瞧着了,非得要管,说那个女孩应该跟着她的心走,谁也不能留她。就上了,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啊。牙一咬,心一横。我也就上了,一上,发现我好像还行,不能赢,也不至于死。我硬生生拖到姚莲舟跟她情郎跑远了,才带着我那朋友溜之大吉,唉,年轻哟。”
易雪清看着他脸上盈盈笑意,想起来往日着实未在在张冷毅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倒也好奇起这纵横武林的冷面剑客的年轻往事了。
“您这朋友如此厉害,想必现在也应该是哪方大侠了吧。”
听到这话,白云间脸上忽然一滞。
易雪清见此,也恨起了自己的嘴拙,江湖险恶,看这样子,估计已经君埋泉下泥销骨了。
白云间淡淡道:“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不过我现在依旧很想她就是了。”
“节哀......”
白云间轻轻敲了她一下,道:“别我节哀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们杀了神夜,要知道,那么多年来一直有人不怕死寻他挑战闯个名声,现在他死在你们手里了。华山小子和医谷姑娘背靠门派倒没什么,你可要注意了。以后走到路上,说不定就是腥风血雨啊。”
易雪清很是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人生不应就该如此,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悄然离去?指让人乱刀砍死,尸骨无存?”白云间挑眉一笑,半开玩笑道。
这下可把易雪清气急了,跳起来就骂:“唉,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死了你开心啊。”
“我就是不想你死才说的。”白云间正色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江湖有多么险恶。朝不保夕,即使你命再好次次苟活,也终有一日会厌恶这长年的争斗。雪清,咱俩有缘,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当是劝你,放下这把刀,找个待你好的人,归隐田园,生儿育女,后半生的安稳幸福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你父母也定会这样希望。”
听见白云间如此语重心长一番话,易雪清不免怔了怔,她娘去世以后,她发了回高烧,八岁以前的事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印象里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模糊的差不多了。后来长于浮洲岛,她需要提刀保护家园,来到中土也需要时时提刀护住自己和朋友。倒还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把刀放下,安稳度日。
她思索了一会,看着白云间那不加掩饰的关切,叹了口气郑重回道:“不,先生。”她将长刀拔出,银亮的刀面清晰地映照着自己的脸庞:“我生于江湖,长于江湖。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这把刀给我带来的意义,我还有要去看的东西,亦有需要保护的东西。我心中所想,唯有持刀,才可得。
先生,您的好意雪清心领了,但我不会放下它。凡事必有代价,我愿意为了它去承担这些代价,就是真的被乱刀砍死,我也相信我闭眼那刻,心里是舒坦的。至于我的父母,他们都已离开人世,不过他们若在,自然也会尊自己女儿心中所想的。”
见她如此,白云间沉默了会,亦不再多言。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递给易雪清。
回到主线,雪清,你还是有家人的
易雪清: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1章 又见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