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是木槿,他身后还有几个弟子。他立在门外,不进也不退,向易雪清行了一个道礼。
“木槿道长,请问这深更半夜的是有什么事吗?”
木槿道:“无意扰尊客清梦,只是今夜我武当不慎遇袭,贼人逃脱。所以不得不来例行盘问,顺便提醒尊客多加注意提防贼人。”
易雪清嗯了一声:“多谢道长提醒,我定会注意的。”
忽然,木槿注意到了房内床榻上鼓起的人,问道:“这是?”
“我师妹,她已经睡下了。”见他仍然怀疑的眼神,易雪清又道:“怎么,道长怀疑我窝藏贼人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易雪清见他话虽如此,但脚步可没有半分挪动的意思。便以退为进道:“门内进了贼人,自然是应该严加查问的。没有关系,你们大可进来看看。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面,我师妹是个女儿家,她在睡觉时被你们闯入搜查。若是找不到人,她的名声可就毁了,届时,你们武当可得给个说法,请吧。”
说罢,易雪清便侧与一边,给他让开了道。
木槿微微蹙眉,与礼着实不合。但是......
突然,那丝被下露出一节未着寸缕的白皙手臂。他登时脸上微红,退了出去。
“抱歉,打扰了。”
易雪清笑了笑道:“无妨,祝道长早日找到凶手。也可还我们的安宁。”
轻轻阖上门,乔灵薇已经坐了起来,嗤道:“这无耻的老东西竟然教出个这么合礼法的徒弟。”
易雪清没有言语,她靠在门边听着他们远去的声音,半响,她才缓缓道:“睡吧。”
“铛铛铛!”又是几招,北落足后轻跃,抵在方石之上。瞧着自己又被割破的道袍......下次一定换身衣服再给他打。
“哈哈哈,道士。跟你打着实痛快!来呀,继续!”说罢,阿曜寒匕一挥又攻了上来。
长剑相持,又是几招。他这次一定要让这个小子付出点代价。
突然,远处火把照耀,正欲往他这边前来,他迅速将对面一推。
“赶紧走,下次再打。”
阿曜也瞧见了前方来人,嗤了一声道:“真是晦气,道士,我们下次继续。我定会赢你!”
北落:......
夜色悠悠,木槿过来时只见北落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立刻询问道:“北落,紫霄殿今夜遇袭。你可有见到可疑的人?”他低头瞥到他破裂的衣袖,又道:“你可是与他交手了?”
北落微微怔了怔,片刻后缓缓道:“嗯,与我过了几招。见有人来了,便逃走了。”
“逃哪去了?”
北落指了一个与阿曜相反的方向:“那里。”
火把渐渐远去,北落抬手看了看破裂的衣袖,想起他刚刚激他打架的话语。
脸色微愠:“无赖。”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澹兮其若海;飉兮若无止。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香炉里的沉香已经熄灭,只残余袅袅青烟绕室。木易盘坐于静室,微微睁眼,一夜未眠,如今,连安神药也是无用了。
“福生无量天尊。”
第二日一早,易雪清便听闻昨夜几乎是同时,下榻的东厂厂公就被刺杀,所幸身边人发现及时,未得的了手。
“不过那个刺客还是被人救走了,能从那么多东厂高手手里救人的,绝非一般人,比如,华山大师兄?”易雪清靠在竹子上,微微一抬眼,男人冷峻的面孔映入眼中。
晨云落勾唇轻笑:“听说昨夜武当紫胤道长遇袭,所幸道长武功高超,未能得手。不过那个刺客还是被人救走了,能从紫胤手里救人的,绝非一般人,比如,浮洲二师姐?”
易雪清瞧着他的样子,没忍住笑出来。昨天两人都蒙着面,夜色又黑,愣是从两双眼睛里,能认出人没误伤,真是不容易。
“昨天你背上的是渔如懿吧?”
“你们见过了?”
“嗯,说是受邀来武当的,可是我听说,你们华山和武当已经多年未曾往来了。他这回来,是来报仇吧?什么仇?”
晨云落叹了口气:“问了一晚上,没问出来,身上有伤,又不能揍他。只能恢复了慢慢再问吧?”
易雪清瞅着他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又瞧了眼殿宇的方向,成群结队的武当弟子正在巡逻:“他眼里的恨,不比我对沈思风的少......最近山上戒严,你看着他点,别人没杀着,小命先丢了。暗杀这种事情,是有讲究的。”
晨云落听了她的话,沉思了两秒:“带蒙汗药了吗?”
易雪清十分顺手的从怀里掏出扔给他,“别下太多,会变傻子。”
“谢了。”
竹影重重,易雪清抱着长刀低头看着地上的枯叶,闷闷叹了口气:可这世上偏就那么多无畏的傻子。
日头升空,易雪清在本想找北落好好唠唠,顺便套点话。可寻了半天也没寻着人,玉虚宫的弟子有说在琼观台的,有说在太极殿的,还有说在野溪谷喂鹤的。
易雪清:......
听说北落的师傅紫徽真人与其他真人不大相同,那位老人家自认道在天地,云游天下,常年不在武当。最为鄙夷每日只会枯坐拘泥一处说悟道之人,师傅是这么个性子,他座下的弟子也自然个个修的是逍遥道。
怪不得北落跑去金陵呢,有样学样。又想起昨夜那个木槿道长,整日礼啊道的,难道不累吗?
问了一圈下来,好几处地点。易雪清是无语问苍天,没办法谁让她只熟悉那么一个呢,又怕被紫胤的人发觉,只好挨着挨着找了。
从琼观台跑到太继殿,又从太极殿跑到悟道池,跑到野溪谷的时候她已经想骂娘了。这小子是属兔子的吗?不知道是钻哪个坑里了。
正欲放弃打道回府,守株待兔的时候。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粗壮的树干上站着一只鹤,鹤旁边还睡着一个人。
白色的道袍垂下,衣衫上绣的羽鹤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易雪清盯着那羽鹤,生出了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上面的人翻身了,眼看一个侧翻就要下来了。易雪清一个飞跃就上去把人接住,结果落地时没注意到脚底有颗圆滑光溜的石子,一滑。“啪叽。”易雪清狠狠摔在地上,男子又狠狠摔在她身上。
此时男子也醒了过来,他一见压着个人吓的连忙起身。
易雪清弹了弹身上的土,笑道:“十九道长,巧。”
十九有些发愣,再看看大树,他这是摔下来了。“不好意思,我压着你了。”
易雪清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压过你一次,你来压我一次。很合理。”
“这野溪谷素来僻静,除了些花花草草只有一群野鹤在这里。易姑娘过来做什么?”
易雪清道:“我是来寻人的,你可知道玉虚宫弟子北落在哪里?”
十九摇了摇头:“我只是专门负责喂鹤的弟子,对门内弟子大小事没那么清楚。”
易雪清有些失望,这混蛋到底去哪里了。
见她有些失落的神情,十九忍不住问道:“你找他是为何事?”
易雪清也不好说出,自己要问紫胤真人的事。只得说自己想要寻一个人,北落可能知道些什么。
谁知,那人听后竟笑了:“你若是要寻人,直接找天机阁便好。晓天下事,知天下人,只要你给上一些微丝末节的线索,他们都可在茫茫人海中把这个人给你寻出来。哪怕他死了,他们也能把那人一生给你记录在册,供你阅读。”
易雪清有些惊讶:“如此神奇?”
“那可不是......”突然,身边的人咳嗽了几下。易雪清一愣,赶忙上前给他顺顺气,又从怀里掏出颗梨糖。
“这个可以化痰顺气,吃了好受些。”
十九:“真的?”
“真的。”反正当初她咳的时候南灵就这么说。
十九将信将疑的服下,过了一会果然舒服许多。
“还挺有用的。”
易雪清嘿嘿一笑:“那是肯定的,这是我一个朋友制的。她可是医谷谷里极厉害的医仙呢。”易雪清将剩下所有的梨糖一股脑都给了他,道:“反正我早就不咳嗽了,留着没什么用,全部给你吧。”
十九拿起一颗,看着阳光下淡黄晶莹的梨糖,苦笑一声道:“谢谢。”这些年吃的药太多了,偶尔来一颗糖也着实不错。
易雪清看着他略带愁眉的脸庞,额间有些发白,眼下淡淡笼入一点青色。
“你......不是单纯的咳嗽吧。”
十九有些诧异。“你是个医者吗?”
易雪清摇了摇头道:“不是,但我是个江湖人。人之间眉宇气色,康健与否还是瞧的出来的。”
“倒挺聪明。”十九顿了顿,摸了摸凑上来的鹤缓缓道:“我从娘胎就带有暗疾,防遍名医,无药可医,常常发作,自小虽学尽百家武艺,但无一用。后来萧掌门路过我家时说我这病需尘世静养,武当可助调理,家里人商议便将我送上这武当山上,学艺同时也养养病。”
易雪清一时无语,自娘胎就带的暗疾,比浮洲的心魔还要惨。
十九见了易雪清的表情,淡淡笑道:“人之生死,自有定数。我命如此,顺应便可。”
易雪清:......
还挺豁达。
另一头,北落快气疯了,不是说好的好好打一架吗?这混蛋边打边跑什么意思。
“有种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