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上没有好看的穗子,总感觉空荡荡的。
那时候翻遍了整个酒肆都没有找到,会不会是上次打斗中遗落了在那里。在与南灵他们打过一声招呼后,便又一次来到了长风山庄。
正值午时,阳光照下。空气中细碎的灰尘漂浮起来,迎着光束凌空飞舞。也呛得易雪清咳嗽不断,她捂紧了口鼻。开始翻找起自己的穗子,若是当初夜晚来看到的长风山庄是阴森恐怖,那么这白天的长风山庄便能看出它在这十余年孤寂岁月里沧桑凄凉。
易雪清寻了一会,终于在那日打斗的空地上找到了自己的穗子,想来应是长刀摔落在地上掉的,还好珍珠经摔,没坏。
小心翼翼将穗子重新系上,走出长风山庄,易雪清远远就看见一个白发老人负手站在前方。
这里如此荒芜,怎么还会有人来呢。这附近难道还住这人家吗?还是劝他走比较好,万一南教的人回来,岂不是白白遭了灾祸。
“老人家,你来这里干嘛?”
白发老人缓缓转过身来,易雪清见他相貌时怔了一下。
他竟只有一只眼睛,左眼罩了一副眼罩。剩下的的那只眼睛黑而锐利,深远如深渊,丝毫没有这个年龄的暮气。隐隐中透露出一丝阴狠,若非那头白发和松弛的面容。从他那挺拔的身姿还看不出来像个老人。
他盯着易雪清,语气凛冽:“你是何人?”
易雪清被他盯着,他的眼神令她有些不自在。“我?我是路过。老先生,这里不太安全,听说闹鬼,你还是早日离开吧。”她心想:老年人通常比较固执,对他们说些神鬼之事,他们应该更会相信吧。
谁料老人冷冷嗤了一声:“鬼算什么,人可比鬼可怕多了。小丫头,你那么害怕便赶紧离开吧。”
易雪清没想到这老人还挺执拗:“我自会离开,不过这里真的不太安全。您来这里也应无什么事吧,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老人审视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易雪清手上的那把长刀上,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手也缓缓缩进了袖口:“我来这里看望一个故去的人。”
“怎么都来这里怀念朋友啊......”易雪清嘟囔道。
“什么?”
“没什么。”易雪清连忙否认。“十多年了,您还来怀念他,想必感情一定很好吧。”
老人沉吟片刻,道:“曾经感情很好,不过后来他背叛了我。”
易雪清不解:“背叛你的人为什么还要来看他。一个人出卖你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朋友了,是害你的奸人。不管他死了还是活着,来看他只会勾起烦扰的往事。”
老人想了想:“许是不甘心吧。”
“有什么不甘心的,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许是他伤害了你,让你痛苦。才让你念念不忘至如今。可你去想他,他对你伤害便多一寸,你所受的痛苦便多一分。何不放下?让一个死人继续伤害你,难道不可笑吗?”
老人听后明显一愣,喃喃道:“让一个死人继续伤害我......”
易雪清本想再与他说道两句,但看了一下日头,才意识过来南灵他们还在下面等她。
“老人家,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您也早些离去吧。”便匆匆与老人道别,跑了下去。
老人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袖口里的手又舒张开来。
怎会如此之像......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转身看向破败的长风山庄,昔日碧瓦朱甍,富丽堂皇的中原第一名门,于现在也不过成了一堆枯木烂瓦。何等唏嘘,不过......这是他们应得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朋友可不留,可如果是亲子呢?
易雪清是一路轻功加跑,险些滑倒在南灵面前。被歌吟乔灵薇架起,又被南灵一顿猛批。连连点头认错,并且保证没有下次,又急冲冲翻身上马才逃过了三个人的连环说教。
西出函谷,易雪清看着延绵不绝的山脉和山道。此一去,恐怕又是数日的风餐露宿了。
“歌吟啊,我还当真有点佩服你,独自一人就这么从华山跑到金陵。”特别是得知这小子就是个穷鬼,把钱还给那红袖阁的姑娘以后,身上几个铜板那是摇的叮当响。这一路上是蹭吃蹭喝蹭医药费。那个不要脸的劲,和刚刚认识时的正气凛然真是天差地别。等到了华山非得找那位前辈好好算算账才是。
歌吟哈哈一笑:“我们华山,清贫磨剑道,寒雪铸筋骨。一箫一剑一旧衣,哪里都能去。”
“真够扯的。”她戚了一声,抬起手挡在额前遥望着后方远景,她喜欢这些地方,也不知何时还能再回来喝酒,忽然,一道熟悉地的黑影映入眼帘。
远处,白云间一袭黑色布袍在风沙中猎猎随风舞动,嘴角噙着笑意。他勒着缰绳,并未走近,遥遥相望,下一颗又策马离去,只余一阵尘嚣。
易雪清眯着眼睛,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人生聚散,云卷云舒,他们会再见面的。
南灵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了远去的身影:“刚刚那个,是白云间吗?”
易雪清勾唇一笑:“谁知道呢。”
“春风吹绿烟雨楼,云雾深处烟花瘦,痴情相思心忧愁,泪眼寒窗越重楼。花飘零、水自流,身处清泉思故楼,伊人思君泪长流,一朝雨雪祭春秋,残花落尽烟雨流。春风吹、秋风惆,拨弦畅饮一杯酒,对酒当歌曲声柔,情到深处心依旧,借问苍天何风流?风月情、**愁,樽前又见烟雨楼,春风吹绿烟雨楼,云雾深处烟花瘦,痴情相思心忧愁,泪眼寒窗越重楼,花飘零、水自流。”
洛镇的戏楼来了江南的班子,宛转悠扬的唱着江南的烟雨楼,白云间骑马行过,驻足了会,咿咿呀呀的声音听的白云飞有些打瞌睡。果然在西域遮天盖日的风沙里滚久的人,哪里听的惯这柔情似水的江南小调。
中原没有烟雨楼,但长风山庄旁有一座高楼,名曰风雨楼。
一杯清茶半壶酒,孤灯倒影欲何求。
躲进陋室观天下,经史箫音风雨楼。
悄然度世走天涯,衣食无恙反成忧。
宽容厚道染白发,成败虚移写春秋。
这风雨楼,曾几何时是中原第一高楼,由长风山庄第三任庄主李侠花费巨金所建造。曾经的风雨楼与长风山庄一同在中原武林熠熠生辉,荣光无限。但如今的它,没有了明月的照耀,也不过成了一堆没有光泽的积灰木头。
风雨楼正对着一处高崖,为天机崖。高崖上一白发老人临风而立。他冷眼俯视着底下的长风山庄,眼神幽暗,不喜不悲。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见我?”
白云间从后方高树下跳下,幽幽道:“教主,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楚怀信面冷如霜:“你不是在凉州吗,怎么突然回来不说,还杀了我南教这么些人?怎么,白云间,我们有仇?”
白云间道:“以前我以为没仇,甚至有恩。毕竟当初是你从那些武林人士围攻下救我,又助我逃往边疆。所以我才甘愿在边疆给你收集情报,绘制地图。不过......”
“不过什么。”
“去年,我在一个小镇子里听一个中年汉子酒后提起一些故事,他一辈子武功平平,碌碌无为,一生中只干过两件大事。那就是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做打手,为了顿顿有肉吃,跟着老大进了长风山庄,结果却阴差阳错上演了屠杀长风山庄几百口人的惨剧,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惊心动魄的一件事。
第一惊心动魄的事是长风山庄一事后,他继续跟着大哥混。后来勾搭了主人的侍女,偷盗了主人的财物,与那侍女私奔。遭到自己大哥带人追杀,一路拼杀,在荒漠里奔逃了七天七夜来到了边塞小镇。”
“哦?”楚怀信眼皮微动。
“所以你来中原就是为了追查这个?那你可从那个男人嘴中问出是何人所为吗?”
“没有”白云间面色冷列:“他死了,第二天天都还没有亮,他就暴毙而亡。我还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他便死了。不过,杀他的人手段不太高明,没多久就被我抓到了,可还没有问出什么,他便自尽了。”
“真是可惜。”楚怀信幽幽叹息道。
“是可惜,甚至我在他身上都搜不到证明自己的物件。不过我这个人记忆力不错,住在西域那两年我总在大大小小的地方碰到过他,我一开始以为他来往西域的普通行商。可仔细想来,或许并非如此,他更应该是监视我的一只鬼。”
说罢,白云间唰的一下拔出长剑。剑尖直对着楚怀信的后背。
楚怀信不慌不忙,转身直视着白云间。眼里看不出任何异色:“怎么,你怀疑是我?仅仅凭借如此?”
长剑锋利,不过离楚怀信一寸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