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教的人皆是不动,面面相觑,突发变数,他们奉命要救回去的大小姐,竟守在华山的山门前不许人进一步。
此时,他们亦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苏雨注意到这一切,连忙厉声道:“众弟子听令,快去助易雪清一臂之力!”
随着南教杀手们让步,华山的弟子纷纷提剑冲向前方聚集的山匪,漫天厮杀,伴随山匪们惨死声音是后面漠然不动的南教杀手。
苏雨见状不免心中嗤道,果然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杂种,狼狈为奸怎会有半分情义?
随着乌泱泱的山匪们数量减少,易雪清嘴上喘着粗气,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南教不敢动她,只要她守在山门前,或许还能撑到晨云落他们回来。
正这般想着,忽听狂风大作,凌冽轻功声随杀意袭来,青衣人踏着南教杀手肩膀几步越至,两剑抹掉几个华山弟子咽喉,刹那电光火石捡,长剑成锋直直朝苏雨命门刺去。
易雪清慌忙回过神来,纵身跃起朝苏雨护去,不过一瞬,她便晚了半步。寒烈剑招,她抗了半招,剩下半招剑气打在苏雨胸前,往下半寸,就是心脏。
易雪清勉强起身,咳出一口血,望着来人,一时怔住。
苏雨捂着心中,亦是惊讶,这般武功,不过一瞬就可在雷霆间取之性命,她甚至来不及作半点防备,这般轻功,这冠绝江湖可开宗立派的剑法,莫不是......
“裴叔叔。”随着易雪清低声喊道。苏雨证实了心中猜测,裴青云,江湖上仅次于神夜,白云间的南教第一高手。
与白云间师出同门,剑术虽次于白云间,却是其师混元内功唯一传人。这个人也是南教在中原嚣张的利刃。她看了看面容刚毅一脸漠然的男人,又看了眼咳血的易雪清,她知道,易雪清绝不会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华山,危矣。
裴青云似乎对易雪清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但见易雪清为护苏雨挨了半招还是动了怒。明明这群人昨天还闹着将她血祭,今天就跑过来替别人挨招。当真是比她爹娘都要缺心眼。
他面色微愠,冷声道:“让开,这些事与你无关。”
“有关。”她的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始终挡在华山山门前面,不肯挪动半步,手中的长刀微颤却亮出了刀锋,滴滴鲜血顺着刀锋滑下滴在裴青云前面。
看着她摆出的架势,裴青云眉目微蹙嘴角更冷,似是不确定的问道:“你要与我动手吗?”
易雪清道:“如果你要往前的话。”
裴青云笑了,但很快凝滞了下来:“如此莽撞,我也该是时候敲打敲打你了。”
话音未落,剑刃入气,裴青云的剑法极快,易雪清起势去接,拆招不过,反被按着打。她的刀法已是极快,裴青云更甚。双刃剑剑锋比刀更利,如影随形,似鬼似魅,易雪清别说见招拆招了,不被缠上就当她大本事。
两人身形极快,刀光剑影,一旁年少的弟子看不真切,而苏雨则是眉头越拧越紧。
没一会,易雪清就落了下风,裴青云适当放松了剑招,刻意用剑鞘打伤她的腿,易雪清吃痛又连忙去抵下一招。
“白云间的白玉功法?”他浅使内力,压下她的刀,剑尖悬于她的咽喉前一寸:“习得不错,今日不如再让我教教你,作为你的叔叔。”
一式打于她的左臂:“天真愚钝,蠢不可及!”
一式打于她的右腿:“不自量力,莽撞不堪!”
又是狠狠一式打于她的丹田,强劲的内力让易雪清顿时脱了力,半跪在地。裴青云只用剑鞘压下她的肩膀,淡淡道:“识人不清,不明大局。”他似是恨铁不成刚般叹了口气,将易雪清提起扔给南教押着:“带大小姐回去。”
言罢,他也不再看她,剑锋一转随手抹掉华山一弟子后,直刺向苏雨咽喉。
“掌门!”弟子们慌忙大叫,可稍刻,他们皆愣在原地,目光从雪地上的如注的鲜血抬眼上去,是与血染为一体的红衣。
裴青云握剑的手不可名状的抖了一下,满眼错愕的看着对面突然冲过来挡下一剑的易雪清。
他的速度太快,她的速度更快,最后时候根本收不住力。
血液如注从左腹流出,他晃了晃,想要上前拉她回来,却被易雪清一刀拦开。
他惊道:“你是疯了吗?”
易雪清望着他轻声,似是回他之前的话:“我识得清,分得清。”
后面的苏雨看着始终挡在前面的女子,双目不可控制的颤了颤。“易雪清!”她突然站了起来,大吼道:“你走吧。华山与你无关!”
那后面的华山弟子亦然喊道:“易姑娘,你走吧,走吧!”
“走啊......”
“我不。”她回眸道,飘忽的眼神没有看向任何人,“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
说这话时,她有些站不住,或许是裴青云那一剑伤到了深处,亦或者是身体的超负荷到了极限。颤颤巍巍扶着寒石当即就是一口鲜血吐出,眼看要倒下之时,血迹斑斑的手蓦然伸出,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的扶着石头,让自己挡在裴青云面前:“要杀他们,就先杀我。”
“楚雪清!”
“我不是楚雪清!”她直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我是易雪清!”
裴青云闻名一顿,似是某个地方受到了莫名的冲击,他面色挣扎的摇了摇头,明明未曾受伤,嘴唇却泛的死白。
“易雪清......唔。”
就在他愣神之际,突然,后背肩膀痛感传来,他疾速回剑震开对方,摸了摸后背的伤。是与易雪清相同的位置,不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目光清冽的男人撑着长剑站起,冷冷盯着他:“王八蛋。”
此时,他却笑了:“晨云落......”
易雪清看见华山下去的人回来,欣慰笑了笑,随时脱力倒在寒石上,在听到世间的最后一点声音里,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易雪清!”
裴青云听见后面的声音,惊讶回头,看见倒下的易雪清,忙想过去,却被凌空一剑斩断了前路。赶来的华山弟子与留守山上的年少弟子们不同,出手迅速猛利,不仅剿灭了剩余的山匪,已开始去剿南教的人头。他们这次与山匪合作,又料华山留守弟子武艺不足,带的人不多。
这番纠缠,纵使能惨胜,但......
瞥了眼受伤的女子,裴青云思虑一二,只匆匆与晨云落过了几招。也不再恋战,退到几丈开外,对着华山众人凛声道:“今日,你们运气好,姑且放过你们。来日,若你们不交藏宝图,便交你们华山所有人的性命吧。”
南教收到领头命令,匆匆退下,山影孤寒,只有凌冽的风刮起空中的血腥味,提醒着众人这本该是一场灭门血案,本该山匪踏门,奸佞踩骨,本该......本该......苏雨压住易雪清的伤口,去探她的颈脉。
本该本该,不该她来。
冬去春来,冬去春来,可为何等待的人不来。
问世界,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这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又是在唱歌吗?她捂着受伤的腹部,寻着声音,迟迟地往前走。行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她停了下来,不想再寻了。她渴了,听到一处汩汩泉声,用尽力气走了过去,爬在泉边开始喝水。而此时,那个声音突然从她后面响起,似带着点哀怨问道:“你不来寻我了吗?”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水面上的明月倒影,轻轻一拂,倒影随之消散。
终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外面的雪好像停了,易雪清朦胧睁开双眼,意识不清,嘴里嘟囔着水,一旁的女子一惊,忙去倒了杯水,又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喝下水后,易雪清算是清醒了片刻,抬眸望见给她喂水的苏雨。喃喃道:“苏掌门?”
苏雨见她醒了松了口气:“可算醒了,这华山珍藏的止血伤药当真有用。”
易雪清刚醒,听不清晰她的话,可下一刻,苏雨突然跪倒在她前面,可算把她吓清醒了。忍着伤痛,惊得就要下床扶她,可却被她死死按住。
“易姑娘,苏雨之前误会你,是我有错。你非但未记恨,反倒挺身而出救我性命,护我华山周全。此等义薄云天,苏雨惭愧。今日,我向你赔罪,望你海涵。”
“......我没当回事啊,求你起来,我伤口要吓裂了。”她何德何能,让华山的掌门向她跪。虽然是同辈也不至于折寿,但华山其他人会折了她的。赶忙转头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看见。
苏雨见状,缓缓从地上起来,诚恳道:“易姑娘,你对华山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现下华山危机已解,我也从云落口中得知你与南教的纠葛,你既然不愿为他们所控,那今日我便差人护送你离去。山下马车都已备好,回你的家乡去吧。”
易雪清怔了怔,听了个大概。今日就走,那么快吗?
她默了默,一时间觉得怎么怎么头脑都不清晰。扭头望向四周,忽的发现窗外映着一个人影,十分熟悉。
她也不是个蠢人,当下也明白了点。扯住自己的被子,往上掩了掩,可怜兮兮道:“我能再休息一晚吗?现在赶我走的话,我担心会死在外面。”
“我没有赶你走。”苏雨下意识急道,又看了眼裹着被子楚楚可怜的易雪清。侧头思索了一会,也只能无奈道:“好吧,你再休息一晚。明日我亲自送你下去。”
易雪清点点头,又转身躺下。正对着窗外那个黑影。苏雨无奈叹了口气,不再打扰她,起身离去。与此同时,窗外的黑影动了动,随即消失不见。
她闭上眼,没有睡意,侧了侧身望向屋顶。华山寒的,连蜘蛛网都结冰了,她睁着一双眼睛,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上面结冰的蜘蛛网,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随手射出一根银针,蛛网随之四分五裂,纷纷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