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里的茶已经凉透,连着天边也渐渐暗沉了下来。这顿饭吃的有些久了,易雪清半响没有说话。待小二将桌上饭菜收尽,二人也该回房休息。易雪清将那长刀藏在了裙里,默默起身微微向景延益行了个礼:“谢先生教诲,是雪清浅薄了。”
行至房门口,易雪清又忍不住向景延益道:“先生,现在已经进了城。明日你我二人就该分道扬镳了,还望先生保重。若是以后再有机会,雪清一定再聆先生之诲。”
景延益望着眼前的女子,也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你可以继续与我一道,老夫多多少少有些底子。做我的护卫,断不会苛待于你。”
“不。”易雪清摇了摇头:“我自有我要做的事,我的刀丢了,我的朋友也走散了。我要寻我的刀,找我的朋友,再去做一些侠应该做的事。”
她逃出来了,可是黄口那些人还在那里。既为侠道,她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景延益听后没有再说些什么,只道了声保重,年轻人的前路自然由年轻人自己走。
摩崖
兰落半倚在太师椅上听着乙川带来易雪清逃跑的消息,沉默半响,她哀哀似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本来还说可以做做朋友,谁知她那么不珍惜。也罢,那女人素来是有些不知好歹。现在呢,老教主要怎么做,可是需要我这边出几个杀手去追?”
“那倒不用。”乙川道:“教主的意思,把消息放出去,不消多时她自会乖乖回来。”
“噗嗤。”兰落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老教主真狠啊,就不怕易雪清会被江湖上那些什么替天行道剁成肉泥啊。”
“不怕,她要是能轻轻松松就被人剁了,老教主也不会费力将她寻回来。”乙川起了身,缓步至门外,月寒如冰,又是一年凛冬将至。“叶眉叶红还没被你折磨死吧?”
兰落瞬间脸上不高兴了:“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带来的人我多多少少还是会留口儿气的。怎么,找她们干嘛?”
乙川转过身:“凉州去了安亲王,拔了不少眼线。需要在安插些人进去,我要把她们带过去,毕竟我们在凉州,可是有大事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处打更的声音传来,易雪清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是否因为初冬来临,连月光都带了一丝寒意。风餐露宿那么久,一时换到了干净安宁的环境,她竟然有些睡不下了。
从怀里摸出那颗灵珠,眯着眼睛对准那皎洁的月亮,月光透过金黄的灵珠,那眩目的金黄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易雪清心里默默念道:“南灵啊南灵,为了你们医谷这颗珠子,我可是连我的刀都丢了。我且看着我那么惨的份上,莫要怪我呀。”
不知不觉间,她就这样靠着墙浅浅睡着了。直到清晨,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将她惊醒。那块旧布把那把长刀一包,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结果她惊讶的发现,客栈的人正往店内四处悬挂着丧幡,并把外面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本以为是店家昨夜家中有人去世,但稍稍往外面瞧去,连对面的铺子也挂起了白灯笼。
“这是怎么了?”
“昨夜京城传来消息,太子早薨,天下缟素。”景延益从易雪清身后缓缓走了过来,望着一片白纷纷眼里是止不住的悲痛。
“年纪那么小,真是可惜。”易雪清转头望向一旁的景延益,却顿时有些惊讶:“你......”只见他双目凹陷,面色青白,那原本是有些花白的头发竟在一夜之间全白了下来。这死的是一个幼子,又不是皇帝,皇帝不是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再者就是皇帝死了这老百姓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这位大爷至于吗?
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节哀两字。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或许就是老人家的境界吧,他们年轻人够不上。
过早时,易雪清喝了碗稀粥,又吃了个鸡蛋。瞧着对面的景延益还是丧着个脸,面前的稀粥小菜是丝毫未动。易雪清想开口安慰安慰他,门外却忽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声。
自二楼往下望去,只见几匹快马停在门口。两名男子立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
小二见状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就连忙招呼了过去。“几位客官......哎呦!”谁料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为首的男子一脚踹翻在地。易雪清剥着鸡蛋瞅了过去,那男子一身黑色劲衣,体格膘壮,面上一道道狰狞短疤瞧着渗人。身边站着一削瘦男子,青色长衫,尖薄下巴吊稍眼,分明是个书生打扮却毫无半分儒雅之气。
易雪清虽不会看相,但瞧着两人便知什么是来者不善。
那膘壮男子拿出一副画像,极其嚣张的对小二喝道:“跑堂的,我且问你这两日你可见过这个人?”
那小二早已被吓的噤若寒蝉,眼睛花的看啥都模糊,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瞧了一眼:“我......我记不清了。”
那大汉一听,顿时怒道:“做这一行的你记不清?那我来帮你记记。”言罢,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狠狠抽下。
眼看这店小二的后背就要开了绽,却忽然不知从那飞来一颗鸡蛋直中那大汉眼眶子。
大汉顿时跳了起来,边扣鸡蛋黄边叫骂起来:“哪个发了瘟不长眼的狗玩意!?”
一颗鸡蛋肯定是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不过能让人拿一颗鸡蛋打了,也挺够侮辱人的。
易雪清手里的鸡蛋飞了出去,便顺手去拿了景延益面前的,又重新剥了起来。
那人环视了一周,终于把恶狠狠的目光锁定在了二楼这一老一少身上,一旁的青衫男子看见景延益狐疑了一会,拿过画像抬头上下一比对,突然笑出了声。
“久闻景大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易雪清一愣,看了眼对面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景延益,气度不凡?还挺会夸。看这两人样子是来接这老先生的,易雪清吃着鸡蛋含糊道:“你那边人来接你了,一会咱们就各走各的道,有缘再......”
谁料,易雪清话都还没有说完,只见那男子捏着画像往身后一背,朗声道:“先生若是自己下来受死,晚辈定给先生一个痛快。”
刚咽下去的鸡蛋差点没给她哽死。赶紧拿起水壶猛灌了一口,又连锤了几下才缓了过来。
“老头,你他娘人缘挺好啊!怎么上来一个就要杀你,你干啥了?灭人门也就这待遇吧!”
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景延益终于开了口,他转头望向下面,面上没有丝毫惊慌:“瞧二位的模样,若我没有猜错,二位应该是这夔州武玄门的当家,褚七星和褚匪九兄弟吧。怎么?我记得你们不是千家管吗?难道千家也应了那位来取老夫的项上人头?”
褚七星冷笑了一声:“千家?景大人真是久居京城,不晓江湖世事了。千家的家主也就吊着口气了,他儿子全死塞外了,就剩千漫雪那个丫头片子,成个什么气候。待我将您的项上人头送转上面,那这夔州城日后就没千家,而是我们褚家了。”
千漫雪......
“以后你到夔州来找我,我请你喝酒吃肉。”
夔州千漫雪,江南救逃妾的那个少女。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就已经走过来了。不过看这两人说的情况,她应该没什么心情请她喝酒吃肉。
这时,褚七星的目光又挪到了易雪清的身上:“听说景先生身边跟了个护卫,就是这个女子吗?”褚匪九在一旁冷笑两声,不屑道:“就凭这小娘们杀了江北四侠?”
易雪清把那把长刀上的旧布一抖,重重的押在了桌子上,对着那二人讥笑道:“就是你姑奶奶干的,怎么,你要为那四个惨死的破烂爹报仇了?”
那褚家二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找死。”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两声,几把飞刀就向二楼甩了过来。
易雪清勾起板凳,顺手那么一挡,再往下那么一甩,砸向那两个正欲上来的喽啰。“负隅顽抗。”只见那二人直接一声令下,瞬间从外面涌入一群人,把楼下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店里的人见此场面纷纷受到惊吓,起了身就朝了外面跑。
一时之间,客栈也就剩下了两边人。
望着底下黑压压一片,易雪清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头子,我运气不好,碰着你个灾星,一路上我日子过得真造孽。但谁叫你把我从那河里给拖上来了呢。这是我易雪清欠你的,该认。”她从怀里掏出那颗灵珠扔给他:“要是你能活着出去,去洛镇居乐酒肆,找一个叫花如玉的人,把这东西交给她。烦请她转交给医谷南灵,顺便告诉她,我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易丫头......”
见人已经开始冲向楼梯,易雪清直接一脚把景延益踹到后面:“从后面窗子跳下去,死不了就赶紧跑。”
景延益直起身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女子已经纵身冲向了楼梯口。
长刀霍霍,在一片惊裂风雷中,已经砍下上前几人脑袋。楼梯口狭窄,易守难攻,易雪清长刀一扫,硬生生逼退了几波攻击。
那褚家两兄弟阴沉的脸都快滴起了墨,见又是几个人滚了下来,二人总算是沉不住气,匆匆对视一眼,纵身一跃便翻上了二楼。低喝一声,便朝着易雪清攻来。
易雪清一直是一个心性不定的人,如果真说有了什么变化,应该就是在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5章 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