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何物 第3章 第 3 章

鹿鸢进进出出又忙了两趟，才将招待客人的吃食器皿上齐。

女主人齐缕姗姗来迟，与水君孟夏寒暄，末了一招手，叫住正要默默退下的鹿鸢，“师妹别忙了，来，坐。”

鹿鸢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心说，我与水君素不相识，留下来做什么，听你们说话，我在一旁干瞪眼吗？

她正要推辞，就听孟夏开口，恳切道：“鹿鸢仙子辛苦，快请坐。”

鹿鸢不好拒绝，只得先坐下，与师姐齐缕同席，对面便是贵客孟夏。

孟夏端茶欲饮，同时目光落到鹿鸢身上，他动作一顿，神情出现一丝丝异状，又将茶杯放下。孟夏沉吟片刻，扭头看向上首的丹阳，轻声询问，“丹阳兄，恕我多言，鹿鸢仙子可是身体抱恙，痼疾不愈？”

丹阳讶异，鹿鸢面若春花，气色极佳，不深究的话，很难透过表象注意到内里的沉疴。

齐缕与丹阳对视，长叹一声，“确有其事。”

“师妹曾被奸人所害，落下病根，一直治不干净。”

鹿鸢时而体热心焦，以致两颊常常泛着红晕，眼神迷离。

孟夏将鹿鸢仔细端详，柔声问：“鹿鸢仙子，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吗？”

鹿鸢不自在地垂下眼，摸了摸鬓发，心道，怎么突然说起她了，南荒山君的落魄飞烟尺是名器，万一被水君认出来，岂不难堪。

齐缕赶紧拍了一下鹿鸢的手背，抢着替她回道：“看吧看吧。”

“孟夏，你也帮我们出出主意，鸢儿这身子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鹿鸢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乖乖伸手。师姐也是为她好，水君是水族的王，神龙真身，想来别有一番见识，说不定真有助她痊愈的法子。

孟夏低声道了一句“得罪”，输出一缕灵识，连接鹿鸢的食指指尖。

探索期间，孟夏的表情愈发凝重，“金、火之戾侵袭五脏，元神散漫，三魂不稳七魄不安，气血翻涌......是什么东西伤了她？”

半晌无人应答，孟夏疑惑抬头，见鹿鸢眼神躲闪，丹阳、齐缕皆是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心下了然，当即把话岔开，继续道：“现在看，只是留些虚症，修行受阻，但长此以往，恐怕对寿元不利。”

丹阳、齐缕略显沉重，鹿鸢倒是平常心得很，她还笑着安慰师兄师姐，“咱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它自己就好了。”

孟夏向鹿鸢瞥去一眼，微微一笑，缓缓道：“这伤倒也不难治。”

“我水族的定海珠，就能治。”

丹阳、齐缕闻言对视，暗暗松了口气，心道，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鹿鸢愣了愣，摇头笑笑，她并非不信，而是觉得不可行，“定海珠是水族圣物，镇海利器，要保四海安宁，怎么可能拿来给我疗伤。”

世间只有一颗定海珠，调节归墟流涌，维持海水稳定，此物至关重要，水族要员尚不能近前瞻仰，她一个异族用它疗伤？想都不敢想。

“诶，你小看它了。”孟夏摆手，侃侃而谈，“你在它三丈外，它便可助你凝神静气，固本培元，只需七七四十九日，你痼疾痊愈，它不损分毫。”

“只不过，定海珠不能挪动，你得随我去趟东海。”

孟夏自说自话，三言两语便将出借定海珠，助鹿鸢疗伤的事应下，丹阳大喜过望，慌忙起身，对孟夏长揖到底，连连称谢。

孟夏抢上前去将丹阳扶起，“丹阳兄莫要多礼，此事虽不易，可眼睁睁看着鹿鸢仙子受伤病折磨，我于心不忍。”

“何况，你与嫂夫人为鹿鸢仙子牵肠挂肚，我量力为你们分忧，也是应该的。”

齐缕来去如风，转眼间拎着个包袱回来，往鹿鸢手里一塞，“你跟孟夏去东海，把伤治好了再回来，照顾好自己。”

说完，生怕孟夏反悔似的，推着鹿鸢往出送，那边还在互相拜来拜去的丹阳和孟夏见状，只得跟上。

一路送到大门外，齐缕给孟夏欠欠身，“孟夏，鸢儿就拜托你了。”

丹阳语重心长，嘱咐鹿鸢，“师妹，此去东海，一应尽听水君安排，莫要任性。”

不等鹿鸢应声，齐缕眼一横，没好气地说：“她几时任性过，她最懂事了。”

鹿鸢抱着包袱，呆呆站在一旁，看着师兄师姐一唱一和将她安排妥当，感动之余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一条滞销在家的咸鱼，终于抛售出去了。不过，师兄师姐肯定是为她好，希望她身体健康，最最应该感谢的是水君，他发现她身体不好，主动借定海珠给她疗伤，细心大方又善良。

孟夏招来一片云，挥袖化出一抹薄雾，将鹿鸢轻轻一卷，向东去了。

目送鹿鸢、孟夏消失在天际，丹阳背一驼，开始长吁短叹。

齐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喋喋抱怨，“早让你去借定海珠，扭扭捏捏就是不去，看把鸢儿耽误的。”

丹阳摇头，一副苦大仇深，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那是定海珠，水族的命根子，能说借给你就借给你？”

“这不就借了，你早去借，鸢儿早好了。”

“他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吗？”丹阳的声调猛地拔高，他紧忙瞅瞅妻子，声调迅速回落，小声嘀咕，“他为什么这么热心，你看不出来？你心里没数？”

齐缕哑然，扑哧一笑，拍拍丈夫的手臂，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好啦好啦，回去吧。”

丹阳越想越不放心，一脸严肃地抓住妻子，“要我说，咱们也收拾一下，去东海住两天。”

齐缕哭笑不得，“你我与孟夏相交多年，他的性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即便他有那份心，还能把鸢儿吃了不成。”

丹阳拧眉想了想，沉声叹道：“那倒是不能。”

“再说鸢儿......”齐缕笑笑，挽住丹阳的胳膊往回走，“吃一堑长一智，她在骨肉至亲那里磕破了头，也该知道万事留个心眼。”

“她的厉害，你还不清楚？只要她自己别犯傻，谁也奈何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