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又去绣品铺子卖针线啊?”路边儿,莫大娘笑眯眯跟宋青禾打招呼。
“是呀,爹娘都在努力赚钱养家,我也得努把力才行。”宋青禾脆生生地道。
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模样生得极好,一张小脸嫩生生的,漂亮的眼睛大而有神,逢人总露三分笑,一笑便露出两个小梨涡,简直让人甜到心坎儿里。
莫大娘往她手上拎的篮子里瞅了瞅,目露赞叹:“你这手就是巧,竟能绣出这么美的图来,看着都让人舍不得用了。”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绣得挺好看的!”宋青禾笑得眉眼弯弯,坦然接受了莫大娘的夸奖,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莫大娘,我赶着去绣品铺子,回头再跟你聊啊!”
莫大娘看着宋青禾离去的身影,羡慕地道:“老宋家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啊。”
有人听她说起宋家,就问:“莫大娘,你又碰到宋家那宝贝疙瘩了?老宋家可有好几亩水田呢,她怎么没去田里头帮忙?”
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大家伙儿都忙得不得了,家里头但凡能干活的,都去地里帮忙去了。
“他们家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道么?她爹娘才舍不得让她去田里干活呢!听说就连在家里头,她两个哥哥都把大部分活给抢了,从来舍不得让她累着。”
“啧啧,这哪里是养闺女,分明是在养千金小姐啊。这样下去,等她长大了,又哪家会要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媳妇哦。”
“去去去,少说酸话了。青禾虽然不能干活,但人家会赚钱啊!别人绣一个荷包能得七八文钱,她绣一个能得二十文钱!别人绣一块帕子能得十二文钱,她绣一块能得二十五文钱!她还会在衣服上绣花儿,那成衣铺子的掌柜也经常找她做活。付她工钱的时候,成衣铺子的掌柜可是直接用银子来付的!那可是银子!这样能赚钱的金娃娃,你不要,有的是人家要!”
彼时,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吊铜钱,也就是一千文钱。而普通的蔬菜瓜果只不过一斤几文钱,粗米五文一斤,精米十文一斤,猪肉二十文一斤……宋青禾赚到的银子能够买多少东西啊!
“那是,别人家的闺女都是赔钱货,青禾却是个往家里搂钱的闺女。你们想想,青禾刚出生的时候,宋家多穷啊,现在呢?他家都成咱们村子里的富户了!我家小子要是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哪怕她成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让我天天伺候她也成!”
这人这么一说,众人也想起来了。
宋青禾刚出生的时候,宋家的日子的确过得很是艰难。那个冬天,宋母刚生了宋青禾,还没来得及好好坐月子,宋家二房就闹着要分家,宋家二老一向偏心二房,宋家大房几乎是净身出户,那一年,宋家险些没能熬过去。还是宋母背着宋青禾去山上拾柴火时,采到了几只品相极好的灵芝,宋家大房将那灵芝卖了钱,才堪堪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日子。
那灵芝不是宋母发现的,是宋青禾发现的。宋母拾柴火时,宋青禾不知怎么从背篓里翻了出来,扯着几只蘑菇不肯撒手。宋母无奈,只得将那几只蘑菇一一摘下,拿给自家小女儿把玩。谁知半路上被药铺的掌柜看到了,发现那竟不是普通的蘑菇,而是灵芝!因那灵芝品相好,最后卖了百两纹银。
宋家得了这笔钱银,赶紧花钱盖了三间砖瓦房,买了粮食、熏肉,又买了好些过冬所需之物,才堪堪熬过了分家之后的第一个冬天。
在这件事后,宋家将宋青禾宠上了天。
那卖灵芝得来的百两纹银,盖砖瓦房花了二十两,买过冬所需的衣物、棉被等花了十两,余下的七十两种,宋母收起了四十两,说日后要拿一半来给小闺女做嫁妆,余下的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还有三十两,则被宋母拿来买地用了。三十多两银子,能买六亩水田呢!这年头,地是乡下人的命根子,若是家里头有几亩田产,总不至于吃不上饭。
宋家祖父母在分家的时候,十分偏心二房,家里仅有的几亩旱田全给了二房,而宋父宋母带着半大的长子与才刚会说话的二儿子,宋母肚子里还怀着宋青禾,一家人几乎是净身出户。穷怕了,饿怕了,宋父宋母对于田地,也就格外执着。
自宋家有了水田,日子立时便好过了许多。后来,宋青禾长大七八岁时,宋父带她去府城里兜了一圈,也不知怎么的,她竟对刺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央着宋父去给她买布买各色针线。
宋父想着,家里头的钱银本也是因小女儿才得来的,一咬牙,竟带着小女儿去县城里头将小女儿想要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布匹加上各色针线,足足花了二两银子!村里头其他人知道了这事儿,都说宋父疯了,为了个丫头片子,竟把钱往水里扔!
谁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竟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宋家的小丫头将那布匹裁成小块,拿着针线在新得的布匹上随意动了几针,拿去绣品铺子,竟换到了钱!后来村里头的人才知道,小丫头是在绣花。
尽管他们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孩子,绣出来的花样子,怎么会比村里头做惯了针线活的婆娘还好,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只能承认,宋家这小丫头,兴许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宋青禾是个穿来的,前世就是专门吃这碗饭的,今生不过是重拾本行,自然得心应手。
……
宋青禾这次绣了十五个荷包,十方帕子,换得了五百五十文铜钱,绣品铺子的掌柜对她说:“青禾丫头,你的绣工确实精巧,莫说是与你们村里头的妇人比了,就是许多专做这个的绣娘,也比不上你。你有没有考虑过,接几样大件儿的活计来做做?那大件儿的活计做好了,可以卖几十上百两银子,利润远远不是这些小件能比的!”
这绣品铺子的掌柜眼睁睁地看着对面成衣铺子的掌柜因着招揽到了心灵手巧的宋青禾,生意好了不少,早就眼馋的不行了。这不,他逮着机会就来劝说宋青禾多为自家店铺做些活计。
宋青禾道:“我手上还有几件成衣需要绣花,暂时腾不出手来。等我做完了这些活计,若是想接大件活计了,我就来找你。”
做大件的确赚钱,但既费眼又费神。凭着宋青禾的速度,若是日以继夜的绣花,一年大约能绣完两三个大件。可她家现在又不缺钱花,何必这样苛待自己?许多绣娘年轻时太拼,白日绣,夜里点了灯绣,结果三十岁上头,眼睛就不好使了,宋青禾可不愿意这样。
宋青禾现在虽然也在给成衣铺子绣花,但是她并不需要在那些衣服上绣什么复杂的花纹,只需要在领口和袖口绣个边儿,最多再加点简单的花纹也就是了,费不了多少工夫。那等只绣边边角角的衣服,她绣完一件,掌柜的给她二两银子,若是还要加点花纹,工钱是三两。
别看她活不重,那衣服被她绣点花儿,格调却是立马就上来了。这些衣服转手卖出去,就是翻倍的价格,普通人家自然穿不起这样的衣裳,可那等官宦人家和富商对这种精致的衣服却是趋之若鹜。
掌柜的听了宋青禾的话,便知道想让她接大件活做多半是没戏了,他叹了口气,将宋青禾送出了门。
宋青禾得了钱,再加上前几日又交了两件绣完花边的衣服给成衣铺子,手头一共是六两银子并五百五十钱。进县城一趟,怎么也该给家里捎些东西回去,宋青禾想到这儿,便去肉铺那儿割了三斤猪肉,花了六十文钱,又让卖肉的给她搭了两斤排骨,每斤八文钱。
随后,宋青禾又去铺子里买了点油盐酱醋等调料,又买了点儿红糖和白糖,共计花了两百文钱。这年头,糖和盐都是金贵物,宋青禾便是花了两百文钱,也没能买到多少。
宋青禾本打算再去糕点铺子里称两斤糕点给家里人尝个鲜——她父母一向节俭,她若是不买,家里人只会把钱全部存起来,舍不得享受半点儿。可宋青禾看了看满手的东西,果断决定还是等下次她大哥二哥不忙了,她再把他们拉过来采购,眼下她实在是拿不了了。
大青山村到县城并不远,称得上离里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子了。从县城回村的路,宋青禾曾走过无数回,偏偏这回就出了岔子。
两个衣衫褴褛的混混拦在宋青禾面前,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宋三丫,这回进城,赚了不少钱吧?”
这两人一个是村口何家的,人称何二,一个是村尾郑家的,人称郑大,都是村子里有名的无赖。何家原本日子过得颇为宽裕,谁知何二竟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将家里的十亩田地都卖了拿去还赌债,还完了又继续赌。郑大的爹就是个混混,因犯了事而锒铛入狱,郑大整日里游手好闲,手里有点小钱便爱去喝花酒。
这两人臭味相投,常凑在一起,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村里头的人都厌恶他们得很。如今他们拦住宋青禾,目的也不难猜。
“你们这是想要抢我的钱?”宋青禾戒备地看着来人,悄悄儿地将所有的东西都转移到了左手,右手则从篮子里摸出了两根绣花针。
她在现代时为了防身,也是学过些功夫的,只是她现在还是个身量未长成的小姑娘,她面前的却是两个成年男人,她对上他们,终究吃亏。不过,他们对她过于轻视,她若是攻其不备,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何二和郑大垂涎地看着宋青禾和她手里拎的东西:“不过是想跟你借点钱花花罢了,说抢就难听了。识相的就把你手里头的钱和东西全部交出来,否则……看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咱们兄弟不介意尝尝你的滋味儿。”
宋青禾心中十分恼火,嘴上却道:“好啊,钱和东西都给你们。”
说着,就要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与此同时,被她握在手中的绣花针转了个角度,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却在此时,一阵温润的声音传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在这县城中打劫?”
何二和郑大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到一名穿着浅蓝色的书生服,模样俊逸的少年书生。这书生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身后虽还跟着个书童,也不顶事儿。
两人当即放了心,冲他吼道:“小子,奉劝你别管闲事,否则,看我们不打死你!”
“宋三丫长得这般俊俏,前突后翘的,你小子不会也馋.她的身.子.了吧?”
书生听了他们这流里流气的话,眼神就是一冷,眸中流转着寒光,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一怒,周围的气息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宋青禾看着这俊俏的书生,心忍不住砰砰直跳,却不是心动,而是被吓的。这书生若是搁在她那个时代,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真不知怎么就有这样强的气势,活似来逮不良逃课学生的教导主任。
两名小混混没见过大世面,显然也被这书生的气息给慑住了。
只见这书生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备着的书篓摘下,往书童处一抛。紧接着,一记凌厉的拳风便挥向了离他最近的郑大。他的手是那般好看,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泛着丝丝冷意,看起来美丽而又脆弱。然而,谁能够想到,这只看似只能握笔的手,竟能一拳将一个壮汉撂倒在地!
何二趁着书生攻击郑大的时候,绕到了书生身后,意图从背后偷袭,谁知,书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闪身避开何二挥来的一拳,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擒住何二的另一只手,绕到何二身后狠狠一拧,何二顿时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书生面上虽还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犹如寒冬腊月的霜雪,若此刻有人与他对视,必能从他眼中看到一片冰原:“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了。”
明明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然而他负手而立的模样,却像极了常年身居高位的人,仿佛他一个念头流转之间,便可决定他人的命运。
“这,这位少侠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何二疼得一阵阵抽气。
书生冷哼一声,将何二往地上重重一摔,恰好摔在郑大的身上。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待看向宋青禾时,这名书生又恢复了最初的温和。
宋青禾仰头看着这人,干巴巴地道:“我没事,多谢。”
虽说这是她的救命恩人,按理来说她该感谢他才是,可刚刚看到他这么凶残的一面,又感受到他身上充满压迫力的气势,她忍不住有些害怕。
“日后,姑娘可千万不要随意一个人出来了。在下姓叶名茳,字修明,姑娘称呼在下叶修明即可。不知姑娘住在何处,需不需要在下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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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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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