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所谓的以往都有法子……莫非是从我母亲的嫁妆里头出?”韩梦沁疑惑地看着韩同知。
韩同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也不都是从……那里头出,你拿着银子去外头买也是使得的。”
韩梦沁简直要被韩同知的厚脸皮给打败了。这样一个人,难怪当初能做得出贪墨一个弱女子嫁妆的事。
她眯着眼睛道:“母亲的嫁妆单子上,倒是还有一套东海明珠制成的首饰,钗子、耳坠、项链、手串……据说,这套首饰乃是义安王妃赠予我母亲的,若是单独拿出来其中一样来不算什么,可若是凑在一起,便颇为难得。”
韩同知闻言,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韩梦沁软硬不吃:“既然如此,将这套首饰作为寿礼赠予楚太太,倒是十分合适。有了重头礼,你看着再添点儿别的什么也就是了。”
韩梦沁柔柔地道:“父亲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这套首饰这样珍贵,我母亲说过,日后是要留给我做嫁妆的。我虽然不介意直接拿来给父亲用,可日后若是见了母亲,让她知道这套首饰被拿去赠了人,只怕不好呢。就是义安王妃那儿,也不好交代。”
说起来,丁媃当年未出阁时,在京城闺秀中人缘儿当真是极好的。
丁媃出嫁时,义安王妃、南安县主等手帕交都赶来给她添妆。她和先楚太太一起嫁来此地之后,亦是相互扶持,感情甚笃。
当年,丁家败落之时,若是没有这几位手帕交相助,丁媃只怕也不能那么顺利地赶回京城,安顿好丁家人,并与微服出宫的皇帝“偶遇”,在后来更是被接入宫中,封为妃嫔。
在韩梦沁的印象中,自己的母亲是一位极有人格魅力的人。
丁媃总是温柔带笑,让人见之生出亲切之感。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主意和见解,能够让人信服。早年韩同知刚被调来此地之时,正是因为有丁媃为他出谋划策,并出面与当地的官员太太们联络感情,韩同知才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与本地的官员们打成一片。
可以说,无论是丁大人,还是丁媃,都对韩同知的仕途助益良多。这样好的一个人,韩同知是瞎了眼,才会舍了她而选择韩太太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子。
无论是韩同知在还没有跟丁媃和离的时候,就暗地里和自己的表妹搞到一起,还是他在丁大人遭逢危难之际落井下石,都让人十分不耻。这样看来,韩同知与韩太太其实也可以算是破锅配破盖了。
“既然那套东海明珠制成的首饰不合适,你便找别的来就是了。”韩同知觉得韩梦沁是故意逗自己玩,对韩梦沁也没了好脸色。
“我母亲嫁妆中的珍贵首饰,都是有些来历的,都不适合转赠他人。”
“况且,外头现在已经在传父亲是靠我母亲的嫁妆养着的了,若是再用我母亲的嫁妆做寿礼,只怕对父亲的名声不利。”
“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些个东西,只是怕父亲受人非议。”
韩同知听了这话,不明白韩梦沁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免有些烦躁:“既然如此,直接拿了银子去外头现买就是!”
“楚太太的寿辰就在下个月,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买那合适的寿礼?况且,父亲既然不想被人非议,那自然是不能动用我母亲的嫁妆的。不止我母亲的陪嫁之物不能动用,就连我母亲压箱底的银子也不能动。”
“公中现在账面上一共有一百三十一两银子,我会拿其中一百两银子去买一件绣品作为知府太太的寿礼。”
一百两银子,其实也能够买到很不错的绣品了。
只是,往年韩府送给楚太太的礼,都是怎么珍贵怎么来,今年若是只送一副绣品,怕是寒碜了些。
“不能动用你母亲的嫁妆银子,难道还不能动用你的银子么?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自该为这个家做些贡献!”说到这儿,韩同知已经有些恼火了。
“好呀,父亲既然发话了,我自然不敢不从,回头我就取了银子来,给楚太太备一份厚礼。不过,要是外头人问起来,我只能实话实说,告诉他们这是我拿自己的银子买的了,以免外头的人误会父亲贪-墨。”
韩同知:“……”
韩同知:“总之,这送礼之事,你必要处置妥当了。这关乎咱们府上的颜面,以及咱们与楚府的交情。”
韩梦沁一拍手道:“父亲能够理解我的难处,就太好了。父亲的俸禄本就不多,咱们虽说要尽心意,可也不能送超出承受能力的礼物吧?依我看,为知府太太找一副精致的绣品来,就不错。”
她掰着指头算道:“咱们公中一共就一百三十一两银子,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给知府太太置办寿礼之后,要靠着这余下的三十一两银子生活到下个月呢。知府太太若是知道咱们宁可节衣缩食,也要给她买生辰礼,定会十分感动的。”
韩同知是正五品官员,年俸禄为六十两纹银,这俸禄按月发放,也就是每月可以领到五两银子。此外,他一年还有一千二百五十两的养廉银,这个是每年一次性发放。
除了这些收入之外,韩家还有一些田地,赁出去,每年可得一百两银子。
韩家本身并没有商铺,一千四百一十两银子,约莫是韩家一年的总收入。
以往,韩同知拿到银子之后,几乎就没有往家里交过。
韩老太太总说,韩同知在外头打点要用,让他不要往家里交。
韩太太因为手中握有丁媃的嫁妆,并不缺钱,是以也不曾问韩同知要过钱。
可如今,韩梦沁当家,自然不会再惯着韩同知了。韩同知要是不想被外头人嘲笑养不起一家老小,就最好把大部分银子都交到公中来花用。
想要让韩梦沁自个儿掏腰包补贴韩家,别说门了,那是连窗户都没有的。
韩梦沁:“对了父亲,咱们不如从这个月起,每顿餐食只吃一荤一素一汤吧,新衣服也别做了,还有府里头的丫鬟小厮们也减半,否则,这三十一两银子是绝对撑不到下个月的。”
别的不说,那大丫鬟的月例银子就要一两呢。
韩同知:“……”
他觉得,他真是要被这个逆女给气死了!
韩同知咬咬牙,从身上掏出价值二百两的银票来,递给韩梦沁:“这二百两银子,拿去给知府太太置办生辰礼,公中的一百三十一两银子,就留着用作府上日常的开销吧。”
韩同知已经很久没有为银子的事操过心了。
自从丁媃嫁给他后,每个月都会把府里头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因为当时韩同知的官位更小,他们家没有什么大的开销,丁媃也不需要用自己的嫁妆来补贴家里。家里头伺候的几名丫鬟小厮,都是丁媃带过来的,每个月由丁媃支付月例银子。
后来,韩同知与丁媃和离了。由于韩家扣下了丁媃的大笔嫁妆,韩同知也不需要为了银子而操心。
如今,骤然没了丁媃的嫁妆补贴家里,韩同知便立时感觉到捉襟见肘。
原以为让手中握有大笔钱财的韩梦沁来管家,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谁知道这丫头居然一毛不拔!
韩同知平时根本就没有存钱的习惯,这二百两银子给了韩梦沁,他手里头就没有多少钱了。一想到今年还有永宁侯夫人、江总督夫人要过寿,韩同知就颇感绝望。
永宁侯府虽说如今不掌权,但侯府与楚知府乃是姻亲,韩同知是万万不敢得罪的,还有那江总督,乃是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亦不可怠慢……
韩梦沁可不知道韩同知这会儿心中的想法。她若是知道了,只会嗤之以鼻。没那么大的本事,偏要打肿脸充胖子,怪谁?
一月的时间倏忽即逝。
在楚太太过寿之前,韩梦菱被韩同知接回来了。
去尼姑庵里头住了一段时间的韩梦菱瘦了很多,一见韩太太就扑进她怀里哭:“娘,她们让我干活,她们让我干好多好多的活……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韩太太垂泪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她们怎么可以这样!你是过去带发修行的,又不是她们庵里头的尼姑,她们凭什么管你!菱儿,你受苦了。”
韩梦沁在一旁听得颇为无语。
别人尼姑庵又不是慈善堂,也没有义务让韩梦菱白住呀。韩梦菱想要在庵里借助,自然是要帮人家干活的。
想当初,韩梦沁刚刚搬去尼姑庵的时候,也帮着庵里的尼姑们做了不少活。后来,她无意中养出的花竟卖出了高价,她这才不再管庵里的活计,只是每次卖了花之后得到的银子会分给庵里一些,用以改善庵中的生活。
说白了,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今日菱妹妹回来了,就先好生休息吧。对了,再过几日就是知府太太的生辰了,到时候,菱妹妹可要去?”韩梦沁问韩太太。
韩太太立刻防备地道:“你妹妹自然是要去的!”
这么好的一个与贵人们相处的机会,韩太太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错过。
她生怕韩梦沁不让韩梦菱去,又道:“楚府送来的帖子上邀请咱们一家子都去。楚知府和楚太太若是知道菱儿在家却没有去,不大好。”
韩梦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顿了顿,她又道:“太太不必紧张,我没有不让菱妹妹去的意思。”
韩梦沁离开后,韩梦菱拉了拉韩太太的袖子:“娘,你这么低声下气地对她说话做什么?我去不去,又不是她做决定。”
韩太太心里头满是黄连,苦得说不出话来。
她身旁的得力丫鬟杜鹃道:“二小姐,您有所不知,老爷他已经将这个家交给大小姐来管了。您能不能去参加楚太太的生辰宴,还真是大小姐说了算……”
“什么?”韩梦菱闻言,瞪圆了眼:“这不可能!”
韩太太艰难地道:“这是真的,咱们现在,就算是桌子上想要多添一道菜,都要经过韩梦沁的同意。除非咱们自己拿了银子吩咐下人们去置办。”
韩梦菱:“……”
过了片刻,韩梦菱看着被端上来的饭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怎么才只有四菜一汤?是不是韩梦沁故意克扣我的伙食?我要去找她!”
“大小姐说,公中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咱们也不是那等需要讲究排场的人家,便做主将原先的八菜一汤,改为四菜一汤。”杜鹃低垂着头,不敢看韩梦菱的脸色。
韩太太也劝道:“菱儿,你就别闹了。好不容易从尼姑庵里头出来,难道你还想再回去不成?”
韩梦菱回想起在尼姑庵中度过的一个月时间,实在不堪回首,顿时打消了去找韩梦沁麻烦的主意。
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韩家,已经变天了。
难道,日后她们真的要仰着韩梦沁的鼻息过活了吗?
她咬着下唇,心中既无力,又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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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