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之羽 第2章 汽油城

鲜血，鲜血，还是鲜血，目及之处遍地鲜红。

数不清的尸体横陈在可以看见的任何地方，猎狗在撕咬着腐烂的皮肉，火焰舔舐着大地，将一切声音烧得沉默，独留细小的呻吟。

画面慢慢模糊晃动起来，像是镜头在摇晃，焦距找不准，华采衣觉得自己在奔跑，努力地往前冲，不知道是在躲避什么，还是在追赶什么，喘息声充斥着他的大脑，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画面一转，华采衣看到自己的父母被绑在桌子上，头放在盘子里，死亡骷髅的首领亚瑟签了两条猎狗上来，然后华采衣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一声：“不！——”胸口钝痛，心脏像被撕扯成了一张张惨白的布条，然后他的眼前一黑。

视线被覆盖，声音却陆陆续续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从深不见底的深渊涌出来。

“老大，这还有一个！”

“好像是他们领主的小孩，血液很纯正，或许可以觉醒异能！”

“长得也不错嘛……”华采衣听见亚瑟的喃喃声，血液像是一瞬间被抽干。

几堆篝火在黑色中亮起，人皮鼓被敲响，演奏起狂热的杀人曲，华采衣看见自己穿着黑色的裙子，长发凌乱，闭着双眼，身体摆动，跳着屈辱的舞步，周围是叫好的声音，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他想呐喊，他想尖叫，但是他的嗓音被堵住，无力感包裹住他，他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黑红色的绝望……

“听得到吗？华采衣？衣衣？”一道温柔的男声将华采衣将水似的黑暗中捞起，华采衣猛然惊醒，大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黑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他双目赤红，像是还没从噩梦中缓神。

姜焕轻轻地帮他把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马上又僵住，让姜焕帮他捋好头发，再小声说了句谢谢。

姜焕对他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没事，然后目视前方重新发动了车子。

姜焕挨华采衣很近，且因为自身的能力，可以感觉到华采衣的血液很纯洁很干净，身体里还有一股能量在流动，很有可能不久后将会觉醒异能，姜焕对他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好奇，好奇他的来历，好奇他的遭遇，但又看见他深陷噩梦中苍白的表情，不自觉感到怜惜，想问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算了，姜焕想，该知道时总会知道，现在嘛，还是小美人的心情要紧。

……

华采衣看着窗外，感受着车子的震颤，才恍惚想起自己已经从那个深渊一样的地方逃出，今天的一切让他感到不真实，阳光铺在黄沙上，晶莹剔透得像宝石，身边的姜焕身上传来暖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环绕着他，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他转过头看向姜焕的侧脸，线条硬朗却又不失柔和，薄薄的一层汗水铺在额角，他的肤色很健康，开车打方向盘时手臂肌肉会隆起，他看起来不算特别壮实，但浑身充满着力量感。

“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可是会害羞的。”姜焕感受到他的视线，调笑了一声，眼睛却未从前方离开。

华采衣也没转移视线，但耳朵染上了一点红色，他再次对他说道：“真的很谢谢你，救我出来。”

“你只会说这句话吗?你要真的想谢谢我的话，就陪我聊聊天吧，我开车开的快睡了。”姜焕声音带笑。

“我也可以开车的。”华采衣自告奋勇。

姜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我不困，我就是想你陪我聊聊天。”

“哦，”华采衣说：“那我们要去哪啊？”

华采衣肤色很白，眉目艳丽又锋利，嘴唇很薄，鼻梁高挺，典型一副冷美人长相，但是姜焕却觉得他可爱又单纯：“去哪啊……我一直以来都是开哪算哪的，不过以后有你这个伴儿了，就要有目的一点，今天嘛，刚好我们汽油不多了，爷带你去干一票大的。”姜焕笑得欢快：“我们去死亡骷髅的汽油城抢劫怎么样？”

“抢劫?”华采衣有些讶异。

“怎么？救了你一命可能可以证明我是个色胚，但不能证明我是个好人，我以前一个人，没组织没队友的，我还能怎么获取资源？怎么样，刚出虎穴又上贼船，刺激不？”姜焕撇过头对他笑了一下，语气很不正经。

华采衣听到姜焕这么说，小小声反驳了一下：“不是贼船。”

“什么？”姜焕没太听清。

“没什么。”华采衣也对他笑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

姜焕停下改装车，从车后箱把荒地摩托搬下来，然后对华采衣歪了歪头：“上车吧，我们去抢劫”他的语气不像是要去抢劫，倒像是要去拯救世界。

华采衣看了他一眼，然后利落上车，抱紧他的腰，荒地摩托轰鸣一声，然后向几百米外的一处大沙坑驰去。

沙坑下面各种集装箱林立，一座高塔耸立，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在高塔里摆弄望远镜，他突然一顿，视野中一辆黑色的荒地摩托从上面疾驰而下，他立马按下警报，拿起话筒通知：“注意！有敌人闯入——”

扩音器的余音还未散去，一声炮响就向这座小城冲击过来，华采衣接过姜焕递过来的手持加特林，往城墙又轰了一炮，姜焕把着车头，像蛇一样躲避着高处射下来的箭与子弹，顷刻间，他们就闯入了汽油城。

姜焕拍了拍华采衣的后腰，快速说道：“待会儿你爬上那座塔，把那个白发老头撂了，他看情况不对估计会联系他们总部，但目前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他们头头最厌恶废物，他镇守的城门这么快被我们破了被亚瑟知道他也玩完，所以你时间还算充裕，把他解决之后，操作控制杆把他们信号断了，这座汽油城分AB两部分，你到时候能找到一个蓝色的按钮，你按下去就可以把这两部分隔开，B部是他们保命的，里面的人不会出来，但AB一旦隔开B部就会联系外界，所以你一定要把他们信号断干净——对了，你会用操作杆吗？”

华采衣点点头，姜焕笑笑，然后继续说：“弄完这些你快点下来和我汇合，我在下面帮你清理这些小喽啰，然后我们开一辆汽油车走，咱们这次临时起意，没什么准备，这座汽油城是攻不下来，我们抢辆车搞点小破坏吓吓他们差不多，他们会追过来，但消耗的资源快赶上这辆汽油车的价值的时候他们就会放弃，所以开出去的时候还要继续吓吓他们。”

华采衣有些心惊，他接收不到外界讯息，所以不知道姜焕的名号，也不清楚他的实力，只是在姜焕救他的时候有些微感知，不过能把屠城说得这么轻飘飘，又对这里的构造这么熟悉，还有各种各样的武器，想来也是个大人物，实力深不可测，但这一号人物为什么会帮他呢？

现在情况紧急，华采衣来不及多想，只能暂时压抑下思绪，在姜焕问他可以开始吗时应了声好，然后快速动作起来。

姜焕拿出两个冲锋枪，坐在摩托车上一手一个进行扫射，等清空周围之后立马下车往高塔那冲，随手捡起一个钢筋往前扔，绊住了往华采衣那边跑的人，他这次来没带够弹药，等会儿出去的时候有大量弹药消耗，于是他将枪背在身上，靠抢敌人武器和随手捡的材料攻击，他身形像闪电一样快速闪过，瞬间撂倒十几个人，汽油城这弹药稀缺，他们也不敢随意用枪支弹药，所以姜焕很容易就在高塔四周杀出了一片隔离带。

这时姜焕抬头去看，微微眯眼正好看到华采衣将那满身是血的老头推下高塔，华采衣站在边缘处，身上粘了血，沙漠的狂风肆虐，将他黑色的长发吹乱，从姜焕这个角度看他笔直的长腿异常显眼，高挑的身影立在那里，飘舞的长发就像战旗的旗帜，他在那里停了几秒，又转身向里走去。

紧身的作战服将他的身形完美勾勒，他走路的姿势异常利落，姜焕看看摔下来的白发老头的尸体，又看看华采衣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嚯，真辣。”

远处城墙降下，汽油城AB两部分被隔开，姜焕就明白华采衣已经弄好了，于是他也不再浪费时间，快速跑到一辆刚刚选中的汽油车前，打开车门，一枪蹦了司机的脑门，把他扔下车后发动车子去接华采衣，他看见华采衣骑上了他的荒地摩托，于是扭转车身去挡华采衣背后的敌人，他开窗给华采衣比了个手势让他先走，然后打开天窗，快速地从身上捞了点零件改组了一下背着的冲锋枪，对着后面追上来的敌人开火，又爬到后面扔了一箱汽油出去再向汽油开火，轰一声炸了一片，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枪响，抬头看高塔上一个将枪瞄准他的狙击手到底，他将视线往后转，看见华采衣放下枪，对他点了点头。

姜焕笑了笑，从天窗下到驾驶室内，跟着华采衣的荒地摩托开出了汽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