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凑近白若曦,对上她那双有些可怜的眼睛,忽然失神一刻,然后坦坦荡荡的看着她,“殿下想让我承认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殿下的癔想罢了!”
“殿下总想让我承认,可我也想问问殿下,殿下到底几时才肯承认我不是她呢?”
白若曦固执地凝视回去,“你能不受这冷泉的反噬,便说明你体内有琉璃净火。”
原来是因为琉璃净火啊。
云礼轻声一笑,“殿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天底下难道就只有你想的那个人能修练琉璃净火,其他人便不能吗?”
“难道这琉璃净火就是为她而生?”
“我不信。”白若曦强硬的拉起云礼的左手,想要证明什么,却看到白净如初的手,一点伤痕都没有。
她不死心的抓起云礼右手,上面更是连常年练剑的茧都没有,是极致的干净和白嫩。
云礼泄了一口气,抽回手,“殿下,试探够了吗?”
她缓缓走上岸,苍白的焰火从衣角到下摆燃起,将衣衫上的水痕带的干净。
她侧过头,幽幽开口,“殿下,你总觉得我像她,可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白若曦低着头,抬手擦了一下即将滴落的泪水。
她系好衣衫,倚在冰壁上,盯着云礼的背影看。
对于云礼所说的话,她一点都没有办法反驳。
的确,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更没有资格去对她做些什么,毕竟云礼说过,她有妻子。
极夜将过,苍穹渐醒,
云礼站在寒冰洞外,一眼也不敢往里看,手上的苍穹剑一下一下的在冰面上刮蹭,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在冷泉中,她差一点没有控制住自己,差一点就给她回应了。
……
——陇西上官家
上官文瑶手中端着一个红木匣子,轻放在桌子上。
匣子中,装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上面画的是黛青色的山峦,淡绿色的河水。
她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打量着这把伞。
她把伞从匣子中拿出来,却只能拿出一半,留了另一半伞柄在匣子中。她微微施力撑开油纸伞,生怕一不小心会让它再次损坏。
在油纸伞伞面撑开的那一刻,上面的短伞骨忽然断裂,被撑起来的伞面又一次凹陷了下去。
伞面下的长伞骨被折的乱七八糟,虽然没有完全折断,但也是命悬一线。
伞柄上布满刀痕,隐约看着像是几个字,潦草不堪,龙飞凤舞,每一道划痕都深入伞柄,却又没有将其砍断。
要说这水云伞也是神器,到底是谁这么有胆,竟然毁了神器。
上官文瑶把它往旁边一递,身后的弟子立刻从她手中接过来,低着头,一言不发,缓缓将水云伞收入红木匣子中。
上官文瑶脸色暗沉,右肘支撑在凳子的把手上,双指揉着太阳穴。
她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拿下去吧,这东西没办法给主神殿下交代。”
那名弟子双手抱起红木匣子,朝后院走去。
“等一下。”上官文瑶忽地叫住她,“我记得后院地下的祭祀阵中有一把青面伞,虽然比不上什么神器,但鱼目混珠应当是够了。”
那弟子浑身发颤,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道:“家主,那把伞……是……吃人的,上官家的老祖定过规矩,谁都不能碰。”
她接着道:“当年上官逊私自用它拔了凤凰妖神的七情,他受了一些刑法是小事,可为了镇压那把青面伞,上官家牺牲了多少人啊!”
“您要重启祭祀阵,拿出青面伞,这……是不是不妥啊。”
上官文瑶一拍桌子,定声道:“取出来!”
“当年这青面伞吃人,还不是因为这青面伞的纸面是从那只蛇妖身上扒下来的皮。这蛇妖怨气不减,凡是用过这伞的伏妖师,身上的精气都被吸的一点不剩,这才被老祖压制在祭祀阵中。”
“不过这事情都过了几千年了,再大的怨气也被那祭祀阵磨得差不多了。”
那弟子依然有些犹豫,道:“可……这要是拿出来,咱们要是控制不住的话……”
“这伞是主神殿下所要,给不给是咱们上官家的态度,能不能控制那就是主神殿下的本事了。”
“是。”
……
——岭南
因为地狱道的重开,地狱道的风沙顺着出口朝岭南蔓延过来,导致蔚蓝的天空再一次被黄沙染了色。
而这一次,岭南并没有上演群妖攻城的戏码。
相反,这一次的地狱道很安静,所有的妖兽都在蛰伏,似乎是在等一个机会。
即便是中央地带那些垂天境的妖也都躲着不动,他们像是不再期盼成神一般。
离封神只有一步之遥的妖更是直接放弃了修行。
九门的伏妖师都收到了地狱道重开的消息,而他们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一步也不踏入地狱道。
或许是因为姬连阁的那一句“群星暗淡,众神陨落”,或许是因为地狱道一战,九门实力大减。
总之,九门的弟子都在做同一件事,闭门苦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地狱道的风沙没有早年间那么大了,灰黄的天空显得澄澈了许多。
阳光也能照进来一点了,让整个地狱道有了昼夜之分。
地狱道无名渊之外,火山经常喷发,时常会湮灭很多妖。
唯有一株梧桐树,干巴巴的杵在地狱道边缘,即便枯竭,看起来风一刮便会从中间折断,却依然残存在地狱道上。
……
云礼和白若曦走在陇西的街头,街道上的行人各自低头忙碌,繁华的街道充斥着压抑。
早年间,云礼和上官逊来过陇西,那时候,人们的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最起码,他们见了上官逊的时候是会礼貌打招呼的。
街道上的吆喝声不断,却极其低沉,像是有气无力。
白若曦走在前面,忽然被一个小孩抱住大腿,“姐姐,给我点吃的吧。”
那小孩一身麻布衣,脸上脏兮兮的,却有一双极其澄澈的眼睛。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白若曦,手抓着白若曦的衣角不放。
这一幕落在白若曦的眼中,令她有些心疼。
云礼环视了一圈,周围拿着破碗乞讨的有很多人,甚至大多数都是小孩,有的小孩的粗布衫上还透着血痕。
云礼心中怅然若失。
当年在地狱道,她好像也和这些小孩一样,无家可归,无依无靠。
不一样的是,他们还能靠乞讨活着。而云礼却是在杀戮中活着,要么是吃掉地狱道中的豺狼虎豹,要么就是被豺狼虎豹吃。
那几个坐在凉棚下的乞丐朝这边看过来,瞪着那个小孩。
小孩抓着白若曦的衣袖更紧了,“姐姐,可以…可以…给我一点钱吗?我想给自己买口棺材……”
他这样一说,白若曦的心更是软了下来。
白若曦摸向腰间,被云礼抢先一步拦下,“别给他们,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就算她们只是孩子,毕竟有手有脚,想要挣点钱不难……”
何况看这副架势,这一帮乞丐很有可能是团伙。
白若曦长叹一口气 ,从腰间拿出一片金叶子,扔在了小孩的碗中。
“民生既苦,要神何用。”
云礼侧头看着白若曦,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心口一疼。
她是神,可她从来就没受过下界之人的供奉啊。
果然,那一帮小孩蜂拥过来,拽着白若曦的衣角,杂七杂八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有钱!她有钱!”
“上,快上。”坐在角落的拄拐老人对着那帮小孩喊道。
“姐姐,再给一点吧……”
“也给我一点吧……”
“这,这有!”那小孩毫不避讳的摸上白若曦的腰间。
云礼一把搂过白若曦,从自己的钱袋中掏出一把金叶子,朝天空撒去。
街道上不管是乞讨者还是营利者,都朝这边扑了过来,如狼似虎。
那还未成年的孩子,就被他们挤得倒在地上。
有的从他身上跨过去,有的直接踩在他身上。
只是为了抢那些石头化的金叶子。
云礼拉上白若曦的手,“快跑!”
她带着白若曦穿过喧嚣的人群,在人流的缝隙中不断穿梭。
此时,喧嚣声皆不能入耳,四面寂静。
云礼带着她在一座破庙前停下,跑的有些累,她倚靠在墙上,喘着气。
白若曦停在那里,发丝有些散乱,几缕碎发从她的额角垂下来,添了几分媚气。
云礼呆呆的看着她,她觉得心脏的跳动并不是因为跑得太快了,而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刻的白若曦。
当时在白府与白若曦的第一次见面,她好像就是这样,身上极具媚态却毫不遮掩,反而还很有攻击性。尤其是在涉及利益的时候,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后来,她就变了。变得端庄大方,连言语之间的腔调都变了,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神威。
“你盯着我看什么?”白若曦朝她走了几步。
云礼一下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不太自然地说道:“殿下,你脸上脏了,擦擦吧。”
“你牵着我,我怎么擦啊?”白若曦没看她,就是正视前方,坦荡荡的说出来。
“昂,昂,抱歉殿下,抱歉。”
云礼立刻松开手,转身就朝着庙内走,抬起左手“啪”一下打在右手上,又恼又羞。
她快疯了。
小酒:白若曦脸上哪脏了?
云礼:真脏了。
小酒:哪里啊?没看到啊。
云礼(瞪)
小酒:唉~真有点脏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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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水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