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客官,咱里边请!”酒楼小伙计嘹亮的声音传来。
直到真正走进了这家“与天齐”,才能体会到何为繁华,何为豪奢。
四人举头望去,这家酒楼足有四层楼阁。一楼正中心是一个铺着金色地毯的台子,此时正有几位美艳的小娘子怀抱琵琶,身着华服在上面弹奏。这大舞台的周围围着一圈酒桌,这绝佳的位置,早已坐满了前来吃酒的客人。
再向上,二、三、四层也都是摆满了酒桌,围着栏杆正好一圈。这几层上的装饰也十分别致,每个酒桌都被单独隔开,成一个小雅间,坐在里边觉不出什么不同,但外面看去,就像坐在一间雅致的小阁子中。每间小阁子外都悬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显得热闹又喜庆。
这酒楼越向上越窄,浮光聚起,直接汇到最上方那个尖尖的房顶上。房顶上垂下来四条铁链,吊着一个小平台,每到夜晚,喷火人便要走上这个小平台,昂起头向房顶喷火,提前准备好的伙计早就把房顶处的机关打开,火苗便顺着汇聚着金光的房顶喷向夜空。
平台下面悬挂着一幅写得十分潇洒的字,红纸金墨,上提“与天齐”三个大字。
这家酒楼,四方里这座不夜城的中心,每到夜晚便热闹得难以想象。金光红影交相辉映,有人再此酩酊大醉,有人大手一挥豪掷千金,有人只是简单听曲儿作乐,仿佛进了这“与天齐”,便真能与天比肩,什么尘世烦恼全都抛诸脑后,快活似神仙。
四人来到二楼,随意找了个酒桌就坐下了。
他们四人坐的地方头顶向外伸出一个小巧的屋檐,造型别致,就像身处一间亭子中。
宋煜庭左右看看,看到酒桌一旁立着一个小小的木牌,“这木牌上写着‘听风’两字,是此处的名字吗?”
三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白凝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此处形如雅亭,又有听风一词,要不就叫‘听风亭’吧。”她笑着说。白凝将头发高高束起,挽个小髻插了根白玉簪子,看上去就像邻家的玉面书生,清秀极了。
“‘听风亭’,嗯,好名字。”王武点了点头,“咱们这个位置实在不错,下边台子上的表演瞧得一清二楚。”
“是啊,看来咱们来得十分巧,以往这好位置可是很抢手。”叶鸣笙笑着说道。
刚刚在邻桌上端完饭菜的伙计小跑着过来,一脸憨笑着说道:“各位客官久等了,不知几位来点什么?”说着,这小伙计拿出一张红纸放在桌上。
这张大红纸上写满了美味佳肴,光看名字就能让人口水直流。
“这些菜光看名字就让人觉得不错,”宋煜庭笑道,他伸手拍了拍坐在一旁的叶鸣笙,“这四方里土生土长的小镖头,你来点吧!”
一旁的王武也说道:“是啊,兄弟,我们几人都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来点你来点。”
白凝也点点头,还将菜单往叶鸣笙那里推了推。
叶鸣笙笑了笑,“好,那就我来点!”
“伙计,先来壶十里香让我们几人尝尝!”
“好嘞!”
“来份碎盐花生当开胃菜,桂花豆腐、香酥鸭肉、红油素肚丝各来一份,”叶鸣笙目光扫过红纸,点了许多菜。“还有你们这个招牌菜三层明火,最后在来四份清淡的茉莉清羹解腻。”
叶鸣笙将红纸交还给伙计,“就先要这些,若是不够咱们再点吧。”他看向一旁坐着的三人。
“可以了可以了,”宋煜庭边看他点菜,边止不住地笑,“你也不想想你点了多少,咱们能不能吃完还两说呢。”
“你多吃点就吃完了。”叶鸣笙说道。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话没逻辑还幼稚,时不时还能怼上对方两句。相较之前,他们两个更像相识多年的知己了,少了约束,多的是难以言说的轻快。
王武和白凝在一旁又笑起来,白凝温柔说道:“好了,叶小弟点的菜我听着都不错呢,一会儿可要大饱口福。”
正说着,一壶十里香和一碟碎盐花生就端了上来。
“十里香、碎盐花生,客官们慢用。”
王武拿起酒杯,倒了四杯酒,“快尝尝这鼎鼎大名的十里香,我从听了它这名字就一直想着呢。”
四人举杯相碰,“喝!”
王武喝了一口,稍微抿了一下嘴,随即就把那满满一大杯喝了下去。他把酒杯“噔”得一声放在桌上,不禁夸赞:“好酒,真是好酒,怪不得十里飘香,要我说,百里飘香都可以!”
白凝浅浅抿了一口,也点了点头。
宋煜庭一口十里香下肚,稍稍有些辣,但是甜甜的辣,相较于云间雪的清香,这酒的香气更浓厚一点。“果然是好酒。”他心里暗自评价到。
不一会儿,其他饭菜也都端了上来。
“哦?这道菜看着真别致。”白凝看着放在酒桌正中央的小锅说道,“这小锅下边还点着火。”
“这就是这家酒楼的招牌!”叶鸣笙忙说道,“这是三层明火,等到下边的火灭了才能吃,这里边总共三层,最上面是小白菜,中间是一层十分入味的肉,最下边是炖软的豆腐和一些豆芽。”
他们听着叶鸣笙说,都对这道菜充满了好奇。
“不愧是‘与天齐’!”王武赞道。
四人正讨论着饭菜,只听得楼下一阵欢呼声。他们转头向下望去,只见金黄色的台子上站着两排人。
后一排的人都是男子,最左边的人头戴一顶四方小帽,拿着一个手鼓,其他的人也都差不多的打扮,手中拿着不同的乐器。
前排是三个姑娘,她们穿着大红色的衣袍,头发有些微卷,都蒙着面,正站在一起摆好了动作。
“这便是刘小祥说的从西北而来的乐师舞娘了吧。”叶鸣笙道。
说话间,后排乐师开始奏乐,姑娘们也跟着乐声起舞,她们身上都挂着些铃铛,随着身体舞动,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响声,更显得乐曲动人,更衬得舞姿妖娆。
此刻,“与天齐”中从一楼到四楼的所有客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这个仿佛镀了金子的舞台上。嘈杂的吵闹声莫名就静了下来,只剩下酒楼的伙计们来往的脚步声,他们好似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目不斜视地端着饭菜送到客人酒桌上。酒楼的窗户也挤满了人,都想一睹楼内的风采。
“不愧是远道而来的乐师和舞娘,这曲子听着便带些异域风情。”白凝说道。
宋煜庭点点头,喝了一口酒,他看着台子上的表演,听着中原地带少有的乐曲,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想到了北疆的大地与人们。
“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干什么,他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察尔苏呢,兰娘呢?”宋煜庭心里不停地想,手中拿着酒杯一直往嘴边送,很快,满满一杯酒就见了底。
他又想仰头喝酒,却没喝到,他微微一愣,这才知道杯中的酒已经没有了。
宋煜庭转回头,正想找酒壶再倒一杯,却见酒壶正在他酒杯旁慢慢往里斟着酒。
“我早就想说了,你酒量很是不错。”叶鸣笙边倒着酒边看着他说。
“北疆之地苦寒,喝酒能暖身。”宋煜庭回答道。
叶鸣笙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们北疆一定有不少美酒。”
楼下传来的乐声越来越大,鼓点越来越密集,那三位姑娘也跳得更加卖力。一楼的不少客人都离开酒桌,围着台子,只为看得更清楚些,楼上的客人们也都趴在栏杆上,聚精会神地向下瞅着。
王武也靠着栏杆看,“你们快来这边,瞧得清楚些。”白凝走上前,站在栏杆旁颇有兴趣地瞧着。宋煜庭和叶鸣笙站在他们身后,两人都端着酒杯。
“怎么觉得你兴趣不高,只顾着饮酒,莫非是我想多了,这酒太好喝了?”叶鸣笙问宋煜庭。
宋煜庭笑了笑,“这酒确实不错,我只是看见这表演,想起来在北疆的时候了。”
“北疆那边也是这种音乐和舞蹈吗?”
“这舞不太一样,但是曲子给人的感觉倒是相差不大。”
“哦,原来是想家了啊。”叶鸣笙淡淡地说。
宋煜庭扯了下嘴角,没再多说什么。以前的他,只想着跑出来见识见识这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看看江湖中的侠肝义胆。如今,经历了这些事,他竟发现神女峰下那间小屋居然也能牵着他的心,让他尝尝这“愁”的滋味。
台上的乐声和舞娘的动作戛然而止,整栋酒楼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声,欢呼声,汹涌着淹没了整栋酒楼。
宋煜庭四人在二楼也为这场精彩的表演叫好。顶楼上,几个小伙计拿出提前预备好的金丝带,打好手势,一齐从楼上抛了下来。
酒楼中的欢呼声更大了,有的有钱人就在这时候拿出兜里揣着的钱财,向着台上扔去。
“打赏了,打赏了!”
“哪家公子出手这么阔气,一锭金子啊!”
酒楼中又充满了吃酒划拳的声音,王武和白凝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打赏的富家公子哥,“嚯!这人一大把银钱就往上扔啊。”
白凝笑道:“这些人的钱财怕不是都干了这些事了吧。”
叶鸣笙也瞧着楼下的闹剧,他和宋煜庭不知不觉间把那一壶十里香都喝完了,不过两人酒量都不错,谁也没有醉。
“这酒香是香,但不够烈!”宋煜庭把杯子放下,说道。
他走到叶鸣笙身旁,也将目光投到楼下现在已堆满钱财的台子上,“等有机会,你要跟我去北疆看看。”
叶鸣笙转过头来看着他,“去北疆?”
“是啊,你们四方里这繁华我算是见识了,你也应当随我去北疆看看。”
“到时候,我要请你喝最烈的酒!”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