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仙 第22章 剑意

第二十二章

蒋潇禾瞧着二人都不说话，伸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连忙岔开话题。

“对了！上次你们带回去的那些糕点当真是救了命了，虽然师父不让我吃零嘴，一开始我还胆战心惊的...接过有一天夜里，偷吃的时候突然就被师父抓包了！”

她说话顿了顿，方棠抬眼看过去，等着她的下文。

戚梧适时替身边人往下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师父居然没说我，只是拿了一块闻了闻，和我说吃这种没关系，不坏肚子。”

蒋潇禾舒了口气，似是想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脑袋，

“我同师父说，我晚上有时嘴里闲不下来，总想要有些味道才好。不曾想她居然隔日买了好些东西回来，说是“小鸟吃了也不坏脾胃和养刁钻口味”的，和我说以后的伙食她给我准备。”

戚梧抿了抿唇，将笑意强行压了下去。

倒是没想过，寄春君那样在清风殿，洗心池之上，弟于子师长之间颇有威信的女子，也会在收了徒弟之后，因着徒弟想夜里吃点东西，去特地为她的好徒弟寻些小鸟能吃的来。

小鸟可爱，小鸟的师父也可爱。

“听你话中前后，寄春君待你极好，我和师姐也就安心许多了。”方棠瞥见了一旁戚梧一瞬略过的笑意，心下思忖，还是将后面的安排也告诉蒋潇禾，

“往后有些时日，若是你在清墟门内寻不见我，我便是去行门内差事了，勿要惊慌。”

“那…戚梧去吗？”

蒋潇禾看了看方棠，又看了看她身边那人。

“师姐她……”

方棠正要开口，却被她先一步答了下文，

“暂时不去，不过也不能保证往后不去。”

戚梧抬了抬眼，继续道，“同门同行，也有相互照应。”

只是…

方棠现下虽说空有灵气，但也有那一枚白玉戒在身，尚有几分转圜之机。

但戚梧这个情况，若是一同作为“清理人”，方棠更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怕她有什么万一，自己无力救她。

“唉——”蒋潇禾担忧的看着二人，虽说大概能够感受到她们各有心事。

但也说不清道不明是个什么，只能表达一些关切的心思。

“你们可千万要好好的，我在这清墟门除了师父只认识你们了，你们若是不回来，师父把我抓起来变成小鸟丹药了都没人发现……”

“寄春君在门内只管辖大事要事，炼丹这些应该是不参与其中的。”戚梧适时接下话头，“你便不必担心。”

“万一她就想把我炼成丹药呢！我就不算大事了吗！”蒋潇禾抗议，还想着二人似乎是来借书的，又拉着往里走去，“差点把你们两个来这的事情忘了。”

她也不再多说，松开二人衣袖，安安分分站在边上等着她们借阅，又登记完毕后才继续挽着往外走，

“倾云居里面，大多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师父忙得很，一天的时间几乎只有晚上一会儿才是在的。”

“现下你们二人都要往门外去了，我连白天去哪儿都不知道……凄凄惨惨，孤孤单单。”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难得悠闲光景。

春秋年岁，最是寻常难觅。

便这么不知方向的走，也竟走到了倾云峰下。

方棠见着蒋潇禾还未发现，是她带着自己和戚梧走了一路到这，故意提醒，“着急回去给寄春君送书么？”

“怎么可能！”蒋潇禾正是讲到她在后山生活的那些年，在痛殴一个鬼鬼祟祟的外来者，听着方棠的话又抬头看了一眼。

青石界碑之上，颇为显眼的倾云峰三个大字。

蒋潇禾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把那三个字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其中意思。

她师父还没教她认识这三个字。

但是这个大青石她可太熟悉了，这些天在倾云峰的日子，她上山下山都和这个大石头次次见面——

这是下意识走回自己家了。

蒋潇禾转身就要带着两个人逃离。

“没有，闲逛来的，没看路，我要出去玩。”

方棠伸手捏住腰间玉佩，忍不住和戚梧用传音说起了悄悄话。

【总觉得她很怕寄春君？】

戚梧见着腰间玉牌量了量，又看向方棠藏不住的笑意，心下了然，也伸手点上玉牌，假装摩挲其上纹路。

【妖类天生会怕修仙者，况且寄春君在门内位高权重，便自然也有几分威信吧。】

蒋潇禾还沉浸在刚刚二人跟自己说过段时间便不在清墟门内的失落里面，又想到这些日子里在门内闲逛时候听见的小道消息，一见到方棠和戚梧，她便憋不住话，想到什么都想说出来：

“对了，我这几日还听见，好像什么什么边界，有魔界往人界打架的坏蛋。听说打的可凶了，上次我们在万里镇碰到的那一只，在那打架的地方有好多好多……”

越说越小声，蒋潇禾更担心自己的这两个好友。

失落模样让人很难不去想到那只白色小鸟耷拉着脑袋，连羽毛也垂下去的样子。

“师妹她只是去收拾残局，不会…或者只有少部分情况会参与到战斗之中，不要太过担心。”

戚梧知晓蒋潇禾是真的把她们俩当了朋友，只是三月后便是仙门大比，她与方棠还要践行之前答应寄春君的事情。

守擂三次。

这关乎到她们是否能留下，也是唯一一个堵住悠悠众口的机会。

而这件事情，蒋潇禾自然不知，只是觉得眼前二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只要是从她们口中说出来的话，她都选择相信。

既是边界已有战事，那方棠她们便是要准备随时前往了。

二人与蒋潇禾又闲叙一会儿，也在倾云峰下分别，去做即将外出的准备。

戚梧因着先前长剑在万里镇一事之中被毁坏，与新剑的磨合自然不如之前，便先去了铸器堂再改一趟。

念着修炼的缘故，方棠便直回了松鹤峰，寻着位置，走进了连水阁外的修炼阵法。

清墟门作为仙门之中数一数二的大宗大派，相比寻常的练功房，所用的是更为上乘的阵法，根据居所属性不同，各设为不同修炼幻境。

踏过阵法，此刻天地幻化，幢影交叠，重合归拢为一番新的天地景象。

方棠对此再熟悉不过，这是她飞升前最常待的地方。

若是说她上一世在清墟门修炼了十年，便有九年的时间都是在幻境中度过的。

银瀑接天地，月托海心亭。

银月海，好久不见。

方棠合上双眼，全身心感受着幻境中的灵气涌动，一瞬心念释放，将银月海尽收眼底。

每一寸砂石，每一声虫鸣，每一瞬变化，俱收于心。

海中石台升起，化作通向海心亭的长阶，方棠再睁开眼，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她手中白玉戒也因沐泽月辉与之对映，灵气环绕周身，恍然似是天神落凡间。

方棠站定在海心亭中，收回心念，释然般笑了一下。

一切归于初始，从头再来而已。

方棠运转心诀吐出浊气，时不待人，便也不再过多耽误，盘腿坐下，双手合诀入灵，吐纳天地灵气。

澎湃灵池此刻如同沸腾一般迎接着外来灵气，化作同源本身，化为己用。

她尚有一丝期许，心念随气在神识海中遍寻，仍是不见灵根。

只是奇怪，越探查越如有雾气遮掩，瞧不清楚。

索性手中变诀，逆转运气之法，两股灵气冲散朦胧雾气，却见锋芒一展！

清冽剑光破雾穿云，于神识海中荡平万波！

强大灵气一瞬破开雾气的同时，也冲击着身体的承受极限，方棠喉中一腥，此时来不及管顾其他，强行咽下，心念看清神识海中之物。

剑意。

重生一次，失去灵根，却得剑意?

那时传闻，天地之间除去灵根术法之外，亦有跳出其中的天生武者。

可从未出现过哪怕一个天授之人，此事便被一直当作一个传说，到后来变成了寻常人家都知晓的茶余饭后的笑谈。

此刻得见剑意，原是此言非虚。

方棠神识海中的剑意安然漂浮与海心之上，与月同光。

再睁眼时，剑意已是化作实体漂浮在了自己面前，指尖一点，剑意以一化万，悬在银月海之上。

她知道，这是剑意的考验。

“找到我。”

方棠似是听见什么，心念随之发散，一剑化万剑，如此庞大的数量要用心念去探查，灵气便是加倍的在耗损。

像是万剑都是，又像万剑都非她所寻。

方棠双唇开合轻声念出剑诀，万剑同出，飞向银月海上空，紧接着同时调转指向海心亭，爆射而来！

距离急速缩短，万剑寒芒直指向自己，却在将入亭中一瞬伸出手以灵气强势包裹所有剑身，灵池内灵气飞速消耗，将要竭尽全部！

只见所有剑身重叠融合，万剑归一，还是方才剑意的模样，只不过剑尖被方棠持于两指之间，尚存一声微小锋鸣。

剑意既出，万剑同我。

方棠再一翻手，那剑意变小，悬停在掌心缓慢下落，由实质剑体变作腕上剑印，融入神识海中。

灵剑落灵池，此后受由灵气滋养，为其所用。

此刻，方棠已是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原地，垂眼看着手中剑印。

她对于不过几个呼吸之前的万剑所指的场景仍是还有几分忌惮，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她那时下意识的选择去那么做。

持剑者，不分何时，常记于心，谓之——

执剑之人不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