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仙 第20章 月下

天幕关阖，徐楚源看着那回溯过往的画面，放声大笑起来，挣扎几下已是披头散发，一身金贵华服也不整不顺了，“你们都瞧见了，都看清楚了吧！”

而方才有一部分尚且觉得徐楚源是被祟物蛊惑导致心智受损的人，现下也看明白了，他徐楚源是自骨子里的不入正道。

寄春君合拢了手，将那灵力抽回，只用着阵法的原本灵气去维持其中平衡，问道，“红果是你所为，那万里镇的青古猿一事，你可知情？”

“何止是知情啊，”徐楚源擦了一把嘴角，黑红色乌血染到衣袖上也不甚在意，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方棠和戚梧的方向，冷哼一声，“那就是黑蛇大人的杰作啊...如果没有她们，在那多管闲事！万里镇早就被屠戮殆尽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去了万里镇，干涉了黑蛇大人的计划，还求来了救兵！？让我如今也落得如此下场！”

“我听说，万里镇有人前往清墟门求援，而往日在奉仙宫负责接待的弟子正巧那几日被换了差事，可与你有关么？”

“他们想要灵果，我就给他们了。他们被黑蛇大人的蛊虫蚕食灵力还一个劲的谢我助他们修行呢，真是蠢，哈哈哈哈哈哈！”徐楚源笑得放肆，已是有心赴死，却因四肢被困灵阵锁住而无法动弹，更因方才寄春君将他体内蛊虫与魔气涤净，使不上半分灵力，“要是碍事的人都死了就好了，我就能当魔界的领事了…”

方棠愣了一下，虽说是想到了这两件事可能有些关联，却没想到会是同一人所为。

而若是她们那天未曾下山，没有去万里镇，以那青古猿变异魔化的程度来看，镇上的人的确是凶多吉少。

正是想着，方棠侧头看向了身边的戚梧，担忧的看向她的左肩。

戚梧正是垂着眼在思考些什么，感觉到视线，便抬眼望去，伸手拂去垂落肩上的发丝，又摇摇头。

她的意思是，没事，都好了。

方棠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手指接触手中白玉戒轻轻摩挲，静观此事最后的处决与发落。

寄春君也不再多言，只抬手招了招，便见一银甲蓝枪的男子自大殿一角走来，向座上人行了一礼，转头面对着徐楚源。

“吾乃肃影堂堂主，褚承。”

“今有清墟门弟子徐楚源，勾结魔界之人，于清墟门内散布谣言，内外策谋损毁弟子根基，买通他人，拦截万里镇求援，欺上瞒下。”

褚承只手一挥，便见一薄玉笺现于掌中，直指阵法之中的那个人。

“依门内肃影令所示，废断灵力，抹除根基，以凡身入寂灭塔，永困囚灵阵。”

寂灭塔，是一众仙门之内唯一一个惩恶妖罚诛魔的禁忌之地，以往唯有对于各门派中重大损失的事情方才会投入其中，而徐楚源虽说不过一届凡人，却已是成为了“黑蛇”的傀儡。

而傀儡，必会分一缕“原主”心念在身，哪怕傀儡本身仍然可以自由活动，只要原主需要，便心神身体皆可为其所用。

褚承话音刚落，那薄玉笺便破碎化作捆灵绳直飞向徐楚源，缚四肢绑躯干，另一头则在褚承之手，不过一抖便连人带绳一同拎起，

“今日之事已毕，肃影堂已然查明所有服用过果子的弟子，若是主动与各位师长告知，肃影堂也与药仙谷告知过，可有丹药延缓侵蚀与阻止灵根破坏。”

大殿之内方才未曾开口的那些吃过果子的弟子，却是早就在那天幕显现之后便觉冷汗濡湿了背衫。

褚承视线扫过一圈，便携了如同断线傀儡一般的徐楚源往外走去，“在下告辞。”

事了之后，戚梧休养，而方棠这几日则是在想着那白玉戒的事情。

起初方棠以为，那些灵气供自己驱使利用，是意味着自己的那些灵力在不断恢复，而灵根便也有望重铸。

而之后再度想要使用时，却怎么都再凝结不出哪怕一滴水了。

在此之前，便是戚梧伤势之上原有青古猿妖气残留，导致的血肉难以愈合，而细细想来，那时似乎白玉戒有一瞬异样，之后便能在白玉戒中探得一丝奇异灵气。

莫非...

方棠运转体内灵力，将浊气吐纳而出。收回心念，站起身，又将佩剑提上，往屋外走去。

正是行至连水阁交叉之路，便远远见着一袭松鹤白袍的女子正立于树荫之下，细碎月光洒落发梢衣摆，将她蒙上一层清光。

因着前些日子的伤势，她消瘦了许多。

方棠停下脚步，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也未开口。

戚梧本想着在院内闷久了，也得出来走动走动，多看看转转才好。便夜里出了院子，打发倦意。

听着林间道上的树叶细碎声响，草里虫鸣，月下清辉，俱是天地赠礼。

而其中有人步履缓缓行来，戚梧眉眼微弯，侧头看去，正与她对上视线。

“若是我未觉你来了，师妹还要在那等多久？”

方棠也笑着，走上前去将她肩上的细小碎叶拂落，“你怎就知道我会等你回头看我？”

“我并没有十成把握，”戚梧略低着头看她，也任由着方棠的动作，“只是想着，若是换作我，我应会等你的。”

“难怪戚梧师姐在门内人缘好，这般会说话，谁会不喜欢？”方棠视线挪到一边，也不与她对视了，嘟囔道，“我说近些日子师姐也不来寻我，许是有其他清墟门的师姐师妹们找的勤。”

戚梧眉尾微挑，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倒也不解释了，只是反问道，“若是有人出入连水阁，你又怎会不知道？”

方棠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再逗逗她，却听着戚梧又说，

“这清墟门内，我只喜与你说话。”

一时哑言，方棠便也不再多寻她话头了，轻声哼了一下，将剑也靠放到一边，“不与你说这些了！算来从探灵池之后，到仙门大比一共三月，如今因着万里镇和门内红果一事，解决完后也已经过了半月。”

“所剩时间不算多了，”戚梧应了一声，问她，“师妹有何想法？”

近些日子正是落叶时分，树下层叶无人打扫，现下便是最好的垫子了。方棠招了招手，拉着戚梧坐下，撑着脸思索片刻才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询师姐意见。”

她此世与前生所认识的人都不同，身边的人也只有戚梧可信可依。那白玉戒多少也算是有戚梧参与其中，便与她询问协商是最好的。

“但说无妨。”

“师姐可还记得那天蒋潇禾赠予我的东西么？”

“嗯，记得，”戚梧垂眼看向她的手，手指之上正是圈着那灵石化作的白玉戒，“我还说，此物认主，跟你有缘。”

方棠点了点头，继续道，“前些日子，万里镇青古猿一事，师姐你受伤后有妖气残留其上，方才愈合困难，流血不止。”

“我如今想来，那时我往你的伤处输送灵气，一直无果。而无意之中此戒碰到过伤口，那妖气便被一瞬除尽了。”

“之后，我便能感知到这白玉戒中多了一缕奇异灵气，可化作己用。”

“想来是那天那青古猿残留灵气被这白玉戒所吸纳，而转化之后，我便可将之取用。”

戚梧听她说完，便知道她想说的后话了，“你想问我，这东西要如何处置么？”

“是。”她一向能猜中自己的心思，方棠也便不多遮掩，“这东西实在是过于霸道...我虽说没有灵根，却也不想用这种方法达成目的。”

“但若是你将它交付他人之手，又不知晓他人品性。且此物想来并非凡品，也不好解释来历。”戚梧探手过去，在方棠掌心拍了拍，“它只在你的手中才最安全。”

方棠垂眼看着她的手，白皙修长，只不过是简单的动作却也有安抚的意味。将思绪收回，也细细想了她的话，“师姐信我，我也听师姐的话。”

“此事关乎到你，我必不会与他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