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妙诚怎么会在这里?
灯火月色下,鬼影憧憧,方妙诚也戴着狐鬼的面具,和另一人立在一座花灯下。她们戴着相似的面具,衣着样式也类同,应是成双成对。
“咦?另一人是谁?”庚盈探头探脑,被青鸾一把捉回去捂住嘴巴:“别太大声。”
“才不大声!”庚盈反驳,但到底压低了声音,“隔这么远,又在鬼市,灵力与人声都涣散,她听不见呢。这是方妙诚和她的……小情娘?小情郎?啊,也是个女人!”庚盈惊叫,“是谁?还是周家那几个吗?……”
庚盈叽里呱啦,游扶桑只注意到方妙诚的神采。
四下月色如洗,缱绻又暧昧——如方妙诚望向另一人的眼神。
游扶桑当然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望心上人的眼神。
原来从旁人视角望来是这个样子吗……不知所思中,庚盈拉了拉她的袖子,“诶,尊主有没有听过这方妙诚的传闻?”
倒是宴如是顺着问她:“什么传闻?”
“听说呢,进孤山以前,这方妙诚是先和周大娘子有点不可描述的事情,再和周聆有一段情,把人骗得七七八八……”
“少胡说八道,”游扶桑一巴掌拍她,“方妙诚进孤山那年,周聆才**岁。”
“诶,是吗?”庚盈开始对着手指装傻充愣,转移话头,“哎呀哎呀,那个,你们瞧呀,方妙诚旁边的人是谁呢?应当不是周聆,周聆身量与我差不太多呢,都比方妙诚矮半个头,但眼前这人比姓方的还要高出一些……”
虽然隔得远,但庚盈比划得一点没差。与方妙诚并肩而立之人乌发及腰,身形高挑,绝不是周聆那种小孩子身量。
庚盈又猜:“难道是周大娘子周蕴?”
游扶桑沉思了一会儿。
周蕴其人,医术尤其高明,被称作孤山医仙。前半生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后半生提一盏山栀油灯悬壶天下;与“活人不医”的 “医鬼”、同时也是上一任浮屠城主不同,周蕴对富人穷人一视同仁,对妖修魔修亦不存偏见。
游扶桑没有见过她,只听说她就诊时白纱遮面,飘渺如仙人;医仙之名非浪得虚名。
而此刻方妙诚身边的人乌发如墨,白衣胜雪,即便附着恶鬼面具,亦颇有仙姿。
“看来坊间传闻都是真的了?方妙诚和周蕴真的……”
“管它真假,与我何干。”游扶桑一个哈欠打断她,本要离开,却是宴如是挪不动脚步,目不转睛盯着方妙诚看。“尊主是否觉得,她们之间……”宴如是小声,“并不像情人?方妙诚瞧那人的神情,分明很失落呀……”
贪嗔痴怨憎会,世间情人总逃不开三字“求不得”。
求不得情人,求不得长久,求不得善始善终。
孤山本姓周。同姓传承,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也得矮个子里拔高的选一个上位,而方妙诚身为异姓,更像是过了五关斩了六将,穿过重重成见,才拨云见了日。
“堂堂孤山异姓掌门人,居然也有求而不得但甘之若饴的时候”—— 游扶桑本想如此嗤笑,可转念一想,她也是众魔修仰慕至极的魔尊,却好似,也好不到哪儿去。
世间了了,不过尔尔,分明都是蜉蝣。朝生暮死的蜉蝣。
又在执念什么?有什么是求不得而非要渴望的?有什么是看不透而非要向往的?
倘若把这些问题单拎出来问,游扶桑断然会轻蔑一笑;但偏偏是当局者迷,竟是身在局中不知错,亦不知返转。
冥河花灯一吹一散,方妙诚的身影忽而融进鬼影人影中了。
见宴如是仍盯着那个方向,庚盈打趣:“以为你会多说几句她的坏话,毕竟你与她有血海深仇。比如,呸,打我时心狠手辣,现下装什么柔弱深情,果然是个虚伪的狐狸精……这类的。”
宴如是摇了摇头,不作声。
庚盈在鬼面具下做了个鬼脸:“真的,你信我嘛,骂一骂十年少!”
“不。这只是逞口舌之快。”
“骂人都不敢,没用!”
“那是犯口业。”
“哼,无趣!正派小古板,没意思极了。”
宴如是又不回话了。
庚盈像踢到铁板那样板起了脸。
骂虽然不骂,但明显还是很在意的,若非往生道上各有鬼魂鬼差来来往往,宴如是不好大动作,否则估计能直接追过去。她的目光钉死在方妙诚消失的方向上,心里还是数月往前清明宴后方妙诚的那句话——
“令堂呀,像狗一样求我留你一命呢。”
她踩着她肩膀,点点低下她的身躯,嗤笑地问:“如果我非要你做出选择呢?”
清明宴后她大病一场,病好以后又疯了地练剑划长弓,手腕与指尖磨出泛白的茧,染上鲜红的血。
“如果我非要你做出选择呢?”
这句话一直浮现在她脑海。
她不想放弃母亲,也不想背弃游扶桑。如果能选择,她宁愿与方妙诚玉石俱焚,但她做不到——即便是同归于尽,也做不到。
是以卵击石,而非玉石相撞。
这就是弱小的后果吧,她想,从前待在宴门太过安逸,被母亲保护得太好了,险些忘了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从前仰仗宴门,她是不问世事也能过得十分安逸的“强者”,如今流落此间,她是“弱者”,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魔修,以自身命数为耗,获得某一时刻突飞猛进的灵力暴涨,这正是宴如是所求的。而游扶桑也没有说错,能被看到的魔修都是极少数幸存者,入魔后或死或暴毙者,不计其数。
却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说,试一试吧,试一试吧,不管如何,入魔,就可以报仇了。
很恍然地,宴如是重新在人群里追到方妙诚衣角时,她一顿,忽回头问游扶桑,“此处不管是人是鬼,是魔修是正道,都要受鬼差管束么?既是离魂状态,身外之物,如修为,都不可与鬼市外匹敌,是吗?”
“话是如此……”游扶桑隐约觉察不对劲,“喂——宴如是,你想干什么?”
宴如是不再应答,电光石火,她利落剥下发间金钗,几步提起以钗作刃,便朝方妙诚后脑刺去——
会有人觉得师妹不成熟吗?想报仇但是没有门路。其实很好理解,她是象牙塔的白鸽,尚且未知丛林社会的险恶(skrrr)
在师姐视角是一篇火葬场,从师妹视角也许是一本成长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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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