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绝义举眸望着空中向他奔过来的江烬珩,一脸迷茫。
江烬珩见势不妙,又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终安稳落地。
“你不懂的躲吗?”江烬珩火气欲盛,又训斥一句:“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把你撞倒吗?”
华绝义摇了摇头,不甘说道:“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何必如此训斥我?”
沈溯月从远处看过来,觉得哪里不对,便从容不迫走到江烬珩身边。“江逢尘?你们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啊?”江烬珩的脸颊一瞬间红了起来,甚是腼腆地挠了挠头。“你不要误会。”
沈溯月撇着嘴,显然不相信江烬珩的狡辩。
“你相信我,我方才是在训斥他见我来撞他不躲的。”江烬珩的双眼透露着久违的真挚,在这漆黑雨夜中,手指之上的火苗发着光亮,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燃烧不断。
沈溯月也摇着头,“这场雨夜嬉戏是有个别样风味的规矩的,一旦伤到其他人,便要原地不动等待着那人来还击。你对他还是太宽容了些。”
这下解释不清了。
沈溯月正落寞着想要离开,江烬珩却丝毫不惧地握着沈溯月的手腕。华绝义一看,便在二人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离开了。
恰在此时,叶鹤苌两手靠在背上,一脸经历沧桑已然涅槃重生的深沉模样。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挑着一边眉。问道:“你二人,可真是有断袖之癖?”
沈溯月眼眸深邃地望着他的师尊,江烬珩依旧红着脸,无可奉告。
“行了,你们的佳话或有风凉之言我都历历在目。莫要拿谎言来欺我,不过呢,吾有一话想对你们二人畅言?”叶鹤苌说完,还瞥了眼江烬珩握着沈溯月的手腕,终是压住了想要怒骂江烬珩一顿的火气。
沈溯月向前迈了一步,“师尊你尽管畅言,徒弟一概听之。”
“可还是我的爱徒。”叶鹤苌感慨了一句,又意犹未尽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断袖总比独活好。随你们二人便。”
说罢,叶鹤苌便潇洒地离开了。只留沈溯月没有因为异样的目光而松开江烬珩大胆的右手。他看了眼江烬珩,长情的看了很久很久。这一眼,便定了终生。深情眼是人世间最盛大的告白,胜过一切诗一切浪漫文字,这是一场奔向浩大的世界也无法企及的爱恋。
好比一抹阴云,够不着万里晴空的太阳。
雨势渐小,直至雨停,众人才解了保护罩的咒语。
“哎呀,还是雨夜嬉戏最痛快了,尤其这里是梯田,从上一直跑到下面,痛快极了。”
“你喜欢踩阶梯啊?”
“那是当然了。”
江烬珩眼前的两个白衣少年,一个沉稳的漫步走在阶梯上,一个蹦来蹦去,宛若朝气蓬勃的稚子。
那二位少年远去,江烬珩才回味无穷的别开视线。远处,重岩叠嶂,漆黑夜色盖过了白昼才能显而易见的高山,现仿佛隐藏夜色其中,便是山野也有了迷雾,只是世人无见,无可寻去。
“阿月,你看我这身青衣好不好看呐?这虽是你的旧衣,却于我来讲,可算是新衣呐!”江烬珩欣喜万分。
沈溯月理了理蓑衣,又将斗笠移到了脖颈后的下面一点。“是吗?你喜欢青衣的话,我以后都为你买青衣好吗?”
江烬珩惊得张大了嘴,是以后都买青衣,不是将这件旧衣当作新衣来送给他。
“青绿配鲜红,我们以后会是绝配伴侣吗?”江烬珩不能自己的说出了心里话,是心有爱慕所以让他一变再变。
曾经灭门,磨平了世子的棱角;现在动情,失了放荡不羁的性子。似乎,人这一生,总在为了誓死想要挽留的事物、想要得到的任何事物,在不断丢弃自己。从前认为更好的自己,可是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好像还是现在的自己,更好些,更让人安稳些。
无论是丢了什么,得了什么,不论多少,都是自己拥有过的。人生已无遗憾,说的本就是无贪欲的人。可是人有了贪欲,再得到了心中贪欲,才能说是死而无憾罢。
“好,那我为你买遍红衣,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心有烛光万千,散尽世间风华。”
江烬珩的深情眼,是沈溯月最不愿意面对的,因为于他来讲,是痛楚的回忆难以抹去。可是现在的他释怀了,因为沉浸在过去那惊鸿一眼便沦陷的十年,早已成了犹新的记忆。现在的他,已被一人身骑白马迎接,一同走过万里,等待归家。
江烬珩牵起沈溯月的手,“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沈溯月跟着江烬珩一同顺着阶梯跑下去,来到林间里。
月色映在湖泊里,陡峭悬在夜空中,一轮明月照着此地,月光美丽,尽管没有三百两银,也有了千万两心相碰,汇聚在此,沉沦爱意,有无尽亦无处,是为难见之物。
萤火幽幽,风声吹进了山谷里,于是弯弯绕绕成了优美的旋律。
这是自然的馈赠。
空悠悠的风声之乐一会儿缓慢一会儿又起伏,让人捉摸不定,却又轻扰了河与山川,却并非罪过。
“好听,是我听过最好的曲子。”江烬珩赞扬声连连不绝。
沈溯月当即便想吟诗一首,“夜月幽之时,水面若明镜。晚风不尽意,凭曲一霎归影。”
“影若天上星,娇而不知河底。底有万千踪影,星辰便在萤火无边处。”
江烬珩来不及夸奖,萤火虫便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堂。湖泊之上,庞大的聚在一起的萤火虫装饰了不见形影的月光。
月光在河面,在陡峭高山,在人间万里。而萤火此时,正在眼前。
“是萤火虫,他们跟着风声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它们的遐想吗?”江烬珩高兴地说道。
“不是。这里是幻梦成真。萤火虫聚在一起,成了巨大的光,本不真实。但眼前已然是我万分不敢多想。”沈溯月眼里遍是光,光充斥了他整个心灵,仿佛净了他的魂,破了他的一切皆空。
原来人间是美,然而只于山水共目,方可一见。
江楠见同门众人都零零散散的留在原地,已然不剩几人,正欲离开。便有一道声音,呼喊着他的名字。
“江楠!让你久等了。”江绫身骑白马,奔波一天,才来此地,只为江楠送来最新的画卷。
江楠于是停了下来,也向江绫走去。
“你怎么来了?”
江绫没有回答,掏出了画卷,递给了江楠。“快打开看看啊。”
“你又买了画卷。有那一个我是已心满意足。”江楠看着江绫,有些斥责意味。
“不。我好不容易得了父母许可,才能来这一趟看看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打开看看,我都没打开看过,这可是我送给你的惊喜。”江绫高兴地说道。
“那好,我便与你一起赏赏看。”江楠依旧如往日般沉稳。
画卷被他逐步打开,只在刹那间,他们周围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两个自觉地拉起对方的手,全然不顾周围的动向。
湖面近在眼前,圆月悬在湖面之上,巨大明月照人心。
“好大的圆月啊!这可是画卷里最好的惊喜。”江楠自顾自地叹道。
“当然,店家死活不肯卖,我豁出去了为他当了小跟班三天三夜,才换来的。现在想想,我一点都不后悔。楠,你可得好好珍视着。”江绫明亮的双眼,透过漆黑夜色,看清了那梦中月,月清明一世,月圆一时,却也有轮回。
“绫,我从未丢弃过你的好意。”江楠诉说着。
一瞬间,江绫的心跳颤了一刻。晚风轻触了他的脸颊,让他短暂忘记了明月带给他的沉沦。
他转过身看向江楠,江楠也正看着他。
“你可清楚你说的什么话?你一句轻言轻语,可是能乱我心神,可致我不宁。”江绫提醒着江楠,望他莫要乱说话,却又浅浅的希望他多说点。
“我不知,也从未想过,你会是这种反应。”江楠淡然一笑,蓦然,他欲启齿,却仅在一瞬,忘了方才想说的一切。
江绫失望的掉过头去,后又垂着脑袋,右脚前前后后在沙地上乱画着。
他们进入了画卷里,于是别人眼中,他们二人仿佛隐身了般,难以寻见。
“看遍了晴空里的红日,这圆月真是我的可望不可即。”江绫颇有些遗憾,他怎么没早一点爱上看这明月。
可能一切缘有因,索性他寻不见果。
果隐去,却再也记不起因。
“楠,如果你母亲还在该多好。父亲思念于母很久了。”江绫有些遗憾,他对于颜没什么印象,但于颜是江培为数不多的心上人。
本因月阀于戚,江培才有机可趁,才能如愿得到了于颜,然而于颜却独自承受着万般痛苦。在所有人不经意间,便离开了。
“月色入眼,定我相思情,惹我相思意,换我相思雨,烟雨易冷,情解相思意,解相思花,明了相思苦。”江楠见这明月,无可不论天涯,这天涯无论海角,尽显风情万种。
便连相思,也成了不可轻易明说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