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月手中的白衣木偶,为他们亮了一夜的光。然而到了黎明之时,三人终于体力不支,于是便停在一家山洞前,去了洞里一睡便到了午时。
杏仁村前的一座小镇,名为腹华镇。该镇的镇民们大都有些学识,靠着腹里的墨水硬生生把这小镇修葺得无比甚好。
沈溯月被午时亮眼的光晃醒,还在迷糊状态中,突然想起还没解开洛枕清身上的符,于是猛然醒来,将目光聚集在洛枕清身上。
然而洛枕清身上的符纸已经不见,他一猜便知,应是被江烬珩给解开了。他不禁欣慰起来,怪不得人人赞叹身边有人相伴是无与伦比的。因为总会有自己注意不到的要事,然而有人能帮自己注意到,无非是令人铭感五内的。
江烬珩还在睡梦当中,低声呢喃着一些梦话,沈溯月侧着头凑近江烬珩,将耳朵贴在江烬珩的嘴唇边。
只听他道:“嗯,我晓得了,阿月爱吃清淡的,不爱吃油腻的辣。”
“还有……还有,那一年,他为我喝过的几勺辣味汤。是我可以喝一生清水的理由。”
沈溯月怔住,随即笑出声来,“我哪那么好啊?要你这么费心?”
“是啊,江哥哥和沈哥哥都很好的。”洛枕清突兀说道,但方才江烬珩口中的梦话,他兴许是没听到一个字。
“你,何时醒来的?”沈溯月质问道。
“我早就醒来啦!去摘了几个果子。还是沈哥哥,方才没有看到我不在?”洛枕清一并将果子搁在地上,秋天的风还算暖和,果子也没有太冰冷,却也不是温度正好。
“摘什么果子呀?捉鸡吃!”江烬珩也醒来,当真乐哉。
“你又什么时候醒来的?”沈溯月即刻扭过头,惊叹道。
“刚醒。”许是梦里的味儿美,现在还美滋滋得回味无穷。
“我想念栗子了,离家还是好难过。”洛枕清突兀失落地说。
“到底是想吃的了?还是想家了?”沈溯月温吞问道。
“想吃的了。”洛枕清埋怨般地瘫坐在地上,失落得很。
江烬珩噗嗤一笑,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够你买几包栗子了。”
“真的哎,没想到江哥哥平日买素菜,结果自己这么富有。”
“那会去朔凌,一不小心又开了几家店,索性又多丰收了些。”江烬珩谦虚有礼。
“那我们快走吧!我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呢!”洛枕清激动道。
“实属不易!前面再走几步地,大抵就到了。”江烬珩道。
洛枕清欢脱地跑出山洞,踏着阶梯蹦跶地跑去探路。“下面是个坡,可陡峭啦!而且还亮得发光。”
江烬珩和沈溯月一同走出来,江烬珩说道:“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沈溯月问道。
江烬珩笑而不语,从一棵枯树下拿来一个长而大的木板,搁在地上。“阿月,看着成不?”
“那不得吓破了胆?”沈溯月道。
“总比走两步滚下去好啊!”江烬珩越说音越高,回声竟是荡在了整个山里。他坐在那木板上,一溜烟冲下山坡脚下。
沈溯月着急地拿了两块木板,递给洛枕清一块。“三、二、一!”
二人一同滑下去,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说它有灵魂,它是因风而动。说它没有灵魂,它是因为自己想动,所以被催促了才能动起来。是也不是,有没有灵魂,灵魂又不能判定一个死活人。倒是有了灵魂,死了才能再活。
滑到山脚下时,沈溯月霍然跃起,正想在空中翻跟头一并落地。江烬珩乍然一同跃起,拉着沈溯月的手臂,一把抱住了他。沈溯月就那么被悬在空中,脸热得通红。“你放我下去,这成何体统。”陈述语气,诉说了,这太成体统了。
“我抱我钟意之人,无论此人是雄是雌。只要我爱他,我就会与他相拥。这是毋庸置疑的。”江烬珩霸道陈述道。
“你!恬不知耻。”沈溯月撇过头去,高傲之中,也不曾缺欣喜至羞之态。
久之,江烬珩放下沈溯月,看向眼前人身后的洛枕清。那人两手抱胸,拧着眉头,怒瞪着江烬珩。“沈哥哥有抱抱,为什么我没有?”
江烬珩仓促一笑,心道:“多么单纯的好孩子。”
“因为,我抱过你拉!”江烬珩两手背后靠,一脸真诚难以令人质疑的模样。洛枕清只好哀叹的就此作罢。
路途走了一半,几步之遥便可抵达腹华镇内。然而洛枕清突兀想通,小跑拦在江烬珩身前。“你们认识了那么久,都抱过几回了?”
“怎么?还不让我抱他了?”江烬珩诘问道。
“不是!韵庭大师看我和桑妄哥哥抱来抱去的,然后就指责我说道:以后不能与别人抱,认识了多少人都不可以抱。”
“他竟说瞎话,”江烬珩心生一计,决定气气这司韵庭大师!便道:“你以后啊,见了你桑大哥就抱着他。”
“你别想歪理了!大师会骂我的。而且他是桑二哥。你说错了!”
江烬珩两手举在头脑两边,“好好好,我说错了。”
沈溯月淡然一笑,“怪不得呢。别听这坏蛋哥哥的,你听我的,以后少理桑二哥。小心司韵庭大师不理你了。”
洛枕清惊恐地“啊”了一声,两个小手贴在脸颊上。“不行,我不要司韵庭大师不理我。”
不过一会儿,洛枕清笑嘻嘻地对沈溯月说道:“还是沈哥哥对我好,以后我就认你是我的大哥了!”
江烬珩叹息道:“那我是什么?”
洛枕清思忖片刻,答道:“你是看似穷苦乞丐实则在全国开店铺的富有哥哥。”
江烬珩没再说话,入了这腹华镇,人烟繁杂,便是人间烟火气十足,五里一人家,遍布农田地。
“瞧一瞧,看一看,老山家的年糕新鲜出炉咯!新鲜的年糕啊!”一位老汉叫喊道。
洛枕清走了几步,忽而驻足不前。夹在沈江二人中间,吵着闹着道:“江哥哥,沈哥哥!我突然觉得板栗不是很好吃,我想吃年糕了。”
边说着,洛枕清还指着那家年糕铺。与那老汉恰恰对上视,不偏离分毫。
老汉干笑一下,随即正住脸,显得严肃冷厉。撇过脸去,继续叫喊着,企图有人买他的年糕。
洛枕清二话不说,拉上江烬珩与沈溯月走过去,猛然冲去年糕铺前:“三份年糕!要很好吃很好吃的那种。”
老汉笑得没心没肺,“小客官好眼光,不过,你得自己挑。”
“嗯……自己挑就自己挑。那就,蓝的、绿的、红的、黄的、粉的、白的、紫的,反正我都挺喜欢的。”
“还要!”江烬珩走向前,雷厉风行。
“这位客官,您也要凑个五颜六色吗?”
“不!”
“哦?”
“凑个五彩缤纷。”
“哈?您说的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您看看怎么样?”老汉惊奇得脸都僵住了。
老汉摆出来的所有年糕,其中,最中间摆的就是他们家的镇店之宝。这一块年糕的大小,抵得上三块年糕。这年糕的颜色以及味道,也都比其它年糕好太多了。
老汗笑得合不拢嘴,“哎嘿嘿嘿,客官都是好眼光。”
几人买了年糕以后,便蹲在街巷的角落里吃着年糕。
“看着好吃,味道其实也不怎么样。”洛枕清吐槽道。
“有总比没有强,这毕竟还是用来饱肚子的。”江烬珩懒散地吃着年糕,又懒散说道。
沈溯月吃了两口年糕,甚饱。他正调教着白衣木偶,这白衣木偶认主。只不过不认沈溯月,反而认裴庆方。
说出去也惊奇,沈溯月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拿起白衣木偶,喂了它块年糕,白衣木偶一高兴,立马不认裴庆方,改认沈溯月了。
江烬珩的白衣木偶沉睡数日,迟迟醒不过来。然而这“小白”还挺机灵,在白色的且柔软的肚子上写了个大大的黑字——休。
所以江烬珩这个懒散之人从未理过它。
洛枕清从未外出过,甚至走了这么远的路,他还是忐忑不安。忐忑不安地看着在人家墙壁上写的“洛枕清此地留吟:馥馥水上层,高高年糕香。”
洛枕清还以为没人知道他此刻的一举一动,殊不知,江烬珩正饶有趣味地瞅着洛枕清戳着忐忑不安的手指。笑意愈发深而浓。
“三水洛。”江烬珩两手靠在脑后,闭目养神,低沉地说道。
洛枕清一听,忽然身子颤抖,两手半晌抖得不停。“干……干什么?”
江烬珩思量须臾,还是没拆穿他。“还剩两块年糕,看在你吃的最多的份上,就罚,我和你沈大哥一人一个吧。”
这一次洛枕清异常的听话,竟是含糊答应道:“好……好。”
江烬珩站起身,将一块年糕递给沈溯月。“多吃点,别饿着自己。”
沈溯月欣然接过,慢慢品味着。
随后,江烬珩漫步走向洛枕清。“行了,吃点年糕压压惊。”
洛枕清一听有脚步声,慌张地立刻张开两手,挡住身后花里胡哨有些难看的墙壁一瞧是江烬珩,绷住的神经立马放松。“江哥哥,你还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