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无趣得很,于是众神商量着下凡去玩个痛快。江烬珩打头阵,最先下凡。沈溯月看着这般鲁莽的江烬珩,总是不知如何调教,就是能调教也调教不过来,只好扶额叹了口气,便也跟着下了凡。
这不下倒好,这一下凡吧,天帝的每日通行册里,又多了两个人,某某日某某时某某分,江烬珩下凡,沈溯月下凡。
天帝气得撕碎了手册,“来人!给我派天兵天将,把这两个人给我抓回来受刑!竟敢不把本天帝放在眼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天将鞠了一躬,拱手诚恳地说道:“拜见天帝,不是小人不抓,是二人还在下凡结缘期,不能抓到啊!”
“什么?结缘期回天街,不禀报就私自下凡!这俩损仔,给我细了搜,去找花灼大人!找那行踪录,派天兵天将给我盯着,盯好了他们的行动轨迹,这次我贬他个下凡!尤其是江烬珩,早看他不顺眼了。沈溯月嘛?看他曾经有功三个不止,无罪!”天帝微微一笑,却让其余的神看着一副得逞的小人模样。寒心。
“云暕啊!堂弟来看你了,你有什么惊喜让你堂弟等着呢?”江烬珩高兴地两手摩擦着不停,直到手心至热,才停了下来。
沈溯月跟在身后看着他这般猥琐样儿,呵呵,要不是长得帅点儿,他已经近至崩溃。好不容易得到爱上自己的心上人,却已成了这副模样。委实人间遗憾,委实人间憎恨。气啊!
“江逢尘!你有点出息。”沈溯月大喊道。
逢尘是他的号,烬珩是他的字。记得那年他将逢尘为号一事宣告天下之时,不少好友亲自找他调侃。
那段时间,他再穷,也得将那些人带到自己刚建立起来的店铺,好好伺候一顿。
但是吃的也说不上愉快。
大多都是一样的。
“哟呵,你和二少主不太对劲啊?你刚宣告天下号为逢尘时,二少主便宣告天下复惊为号。一个江逢尘,一个沈复惊。沈江绝配啊?”
“我号逢尘,他号复惊。你加个姓做什么啊?”江烬珩有些不高兴了。
他老友痛饮一杯酒,“沈再复惊,为江逢尘。两个号,说的都是沈二少主。复惊逢尘。江世子,你怎么就能这么无情呢?你让比你小四岁的二少主怎么办?你为了面子,就让沈二少主一人专情一人沦陷?他那么爱你,为你做了多少事,你一件都看不见吗?你就揣着刀子让他一个人独自心痛,你一点都没想过他的感受吗?他那么爱你,你为什么接受不了他?你记不记得当年,沈二少主的词里,有一段:‘再见一瞥惊鸿的你,为你再染红尘。’你看不见对吗?也对,你那么冷漠无情,那么没心没肺,怎么可能看得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的号取自这里,可你就是不承认!不承认你爱着他!他那样一个不喜尘世喧闹的人,都会回来,只因为你。而且还是为你求情!”
江烬珩怔住了。人人来找他,都是这么说。他们都能看出来,他爱着他。为什么他自己老劝说自己,自己其实并不爱他。他对他冷漠无情,对那些诗词装作看不见。他骗的了自己,他骗不了长眼的人。
江烬珩回眸望着沈溯月,沈溯月怔住,停下了脚步。“这样看着我作甚?”
江烬珩“哈哈”一笑,向沈溯月伸出了手,沈溯月看着这般情景,竟是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这一次那人等着他,他也终于握上了他的手。
如此,再不分离。
再见一瞥惊鸿的你,为你再染红尘。
复惊逢尘,说的其实也并非仅仅沈溯月一人。
只有江烬珩自己知道,得知沈溯月归来时,他摘下面具,为了能摘下面具,他把对他的爱隐藏在心之深处。只为能摘下面具,完好无恙地见他。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不仅只有二少主自己,还有他江世子。
他明知林骁页并非善类,却依旧自投罗网,只因这样,就能见到他,他内心深处隐藏了很久的爱人。
装的真好,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连那个人,心上人,都看不出来。
他那样聪慧的人,于情,也为之没有头脑。
两人手牵着手回了皇宫,永兴,还是昌盛模样。宫中人见了双君各个急忙问好,当日的早朝虽没能及时开。可众臣早已习惯,因为这段时期,双君都不在宫中,宫里人却不会有一丝好奇之心。
因为两个人,一个不问世事的,一个沉浸江湖的。
能回来一趟,不错了。宫里人以及百姓也不求能见到双君办正事了,只要国运不倒,永兴不灭,百姓生活安康,就已是心满意足。何要求再多?
“哇塞,后厨早点还有这么多啊?我可要吃个尽。”
江烬珩左看右看,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桃花酥上面,江烬珩咧开了嘴,笑得还算欢快,他只是对沈溯月甜蜜地说道:“桃花酥,与春梅俏可谓绝配。”
为你无时无刻准备桃花酥,为你酿出天下喝后最心欢的春梅俏。
“为何,出此言?”沈溯月挑眉表示非常不理解。
“因为......江空爱喝酒,沈靳爱吃糕点。”
“哦。”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你说,为何吾与尔两人,偏偏名与字和多数人不同呢?”沈溯月在问道。
江烬珩笑了,“何有不同?”
“你不知我言何意?”
江烬珩不敢不知,便答:“字意为初,名意为终。”
溯月来自溯源,说是为了追求一个人。烬珩说是横玉烧烬,本是世子,后却落魄潦倒。空,是从未没有喜欢过那个人。靳,是想被留在身边的人。
这是其中之意。
也是其中藏意却无解。
他们心中,或许从未知晓名字中有此意。
所以,双君最终告知天下,名字一定,缘早有局。
江空,字烬珩。沈靳,字溯月。
现在有解,却早已不再是自由的。他们成为了皇帝,却随波逐流。不再与常人不同。
因为他们与常人不同的时候,江烬珩,名空。沈溯月,名靳。那个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一个不问世事,一个沉浸江湖。
而当上君王后的他们,却要问世事,问苍生。终是入世难退,心存烦恼,浮躁不堪。
再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了五年。
江烬珩也没能与云暕在其中见过一次面。
如今已是珩月五年,北方双君建立年号的第五年。这天如往常一样开着早朝,江烬珩翻看着众臣交上来的奏折。
第一条是:有处主亡,其地无主,易出其乱,建议前往。
江烬珩扶额,口头回复:“我真就......纳闷儿了。是个什么地方?也不交代清楚?”
沈溯月安抚他道:“不要因为奏折多就心烦意乱,再看看还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
江烬珩歪着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沈溯月,“跟我待久了的你,如今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了吗?”
“是啊,你倒是正经了很多呢。我本来也不喜欢批奏折!”沈溯月微微一笑,不再多语。
说起这个来,江烬珩算是想到一个细节。沈溯月这家伙,比自己小了四岁!虽然多时显得成熟稳重,可是因为寡言少语。实际上内心满是小孩子气,自己不得不宠着他。
那夜,江烬珩与一些个城主喝了一夜的酒,等到深夜才回到宫里,沈溯月就那样傻傻地等了他一夜。
江烬珩酒量很好,却是玩心很重,假装自己昏昏沉沉地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终于即将要摔倒在地上,沈溯月及时抱住了他,将他扶到床上,两人便共枕。
“阿月。”
“我在。”
“我想......”
“你想干什么……”
“我想娶一个皇后。”
“你说什么?”沈溯月急了。
“我说……”被沈溯月打断了,只听他认真地说道:“那我也要娶一个皇后。你的是永兴的皇后,我的是朔凌的皇后。我们的皇后合起来就是北方双后。”
江烬珩也急了,一下子“恢复了清醒”,坐直了身子,叫道:“不可!”
沈溯月于是很小孩子气地说:“那这可是你说的。不可有后。”
江烬珩只好“嗯”了一声,不敢再说别的话了。
“哈哈,有趣至极。”江烬珩回忆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
下面的臣民们一脸懵逼且不说,就连沈溯月也看着不对劲。“你怎么了?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嗯。”
“是什么。”
“是跟小孩子一般的你。”
沈溯月哑口无言。
臣民们低下头,鸦雀无声。
早朝总算是告一段落,美好的一天总算可以正式开始了。
江烬珩左想右想,准备做起了朝食。
他最擅长熬白粥,可前夜沈溯月说过,他已经喝腻了。于是江烬珩哄他说,“要不熬小米粥?”
沈溯月立马就拒绝了,他不要再喝粥了。就是汤也不行。
江烬珩皱紧了眉头,“那我带你去吃热腾腾的面条如何啊?”
沈溯月立刻见了笑颜,高兴说一声“好。”
两人便走去了街市。来到一家铺子前,这里的店小二看到的两位来客,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素衣,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一身仙气飘飘,难以遮掩。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两碗面条。”江烬珩答。
“好嘞,马上就来。”
两人于是落座,潇洒地做了最里边的角落,靠近屋子的。街市上往来行人,交错相行,有缘无分。
江烬珩斟了两杯茶,递给沈溯月一杯,自己留了一杯。
“哎!云暕这个家伙到底哪去了?为什么不见人影呢?我还想让他来接管这地方,好带着你去潇洒游天涯去呢。”江烬珩畅快地说道。
“且不说别的,派人查了整整五年,也不见得人寻回来。简直气煞我也。”江烬珩不过一会儿又愤恨道。
“是不是隐居了?”沈溯月问道。
“可能。”江烬珩赞同。
“面来咯。”小二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两个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面的同时,两人很是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吃完了这碗面。
二人回了宫,又想着还是把奏折批了吧。
整整一日过去了,也没什么有趣的,最终不得不躺下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