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正浓,正是推杯换盏的好时候。北历二皇子拿起酒杯就走向正殿中央。
他是典型的北疆长相,浓眉广颡、燕颔虎腮,魁梧的身材足有旁人两边大。尤是那双细小缝眼,藏尽了昭然若揭的野心。
“北历使臣,谨代我国上下万千子民,祝愿王上万寿无疆。”随后,他又奉上贺礼,“这件貂衣是父王亲猎黑貂所制,他心中挂念,特命精心赶制。余下是雪原灵芝、青铜神树和绿宝石,望王上笑纳。”
公公接过北历贺礼。贺礼倒不算贵重,倒是二皇子三句五词渲染的情谊给足了晟王脸面,晟王自然不胜欢喜。
“北历王兄情谊至深,孤甚为感动!孤听闻北历人素爱射箭,来人,赏一副二皇子龙舌弓!”
龙舌弓是南晟王宫的贵重器物,一般只赏予有功之臣。此次回赏,倒是出手阔绰。
有了出头之鸟,便不会再有藏身之蛇。北历刚谄媚完,西璃使臣就跃跃欲试。不料,竟被安陵淮捷足先登。
她本就在观察,伺机而动。北历首当其冲是意料之内,她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北历的态度。
如此看来,两国之间并无嫌隙,但也交情不深。
目的达到,安陵淮又怎甘当那只末伍之鸟?谁也不能抢她前头,眼看着西璃使臣要起身,她捻起一颗豆子就打洒了他手中的酒杯。等酒斟满,她已至殿中。
安陵淮身穿一袭暗花镂金绣鹤纹紫袍,虽清瘦却不显文弱,反倒隐有一股少年老成的沉稳气魄。她背脊挺傲,步伐徐徐。
“臣使中晋,携我王关怀与举国颂愿,恭祝王上岁年康泰、福乐绵长。”
晟王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杯中献酒,尊礼饮尽。安陵淮微微勾手,随从将贺礼奉上。
“我王素知王上喜古玩书画,特备贺《清明上河图》真丝织锦画一幅。此外,我国特献五匹耀光陵、三副青琅、两座玉镂雕双狮、两顶玉条纹兽耳簋、一箱红玛瑙和翡翠石,祝贺南晟千秋永盛、世代昌明。”
安陵淮的一番话,不仅讨了晟王欢心,更是讨得了南晟上下臣民的欢心,这可使于先贺寿的北历二皇子红了眼。只闻他冷哼:
“若你王当真重视,又岂会派你一介女流前来贺寿?既不是皇室血脉,也不是高官大臣,敢问,何来重视二字?”
大国再狂妄,也不能在东家寿宴上闹事,何况,他拉踩的可是中晋。
满庭官员大惊失色,齐齐噤声、来回观望。
是可忍,孰不可忍!所有人都在替安陵淮难堪,可家国荣誉在前,她岂容难堪?
“二皇子觉得我王的决策不当吗?”安陵淮面不改色,礼貌微笑着反将一军。她心中实在嘲讽:什么场合,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话音一落,北历面色凶狠地瞪着。剑拔弩张,殿内百官更加不敢妄言。
妄议君王乃大罪!若议自国君王,轻则罢官、重则诛杀;若议他国君王,稍有不慎就将挑起两国敌仇。谁能想到,安陵淮一句话,就把北历二皇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安陵淮直面逼视,金声掷地:“不论我身份如何,我王的决策岂是你能置喙的!再者,女子又如何?在我中晋,女子可带兵杀敌亦可入朝为官,她们从不是低贱卑微的象征。二皇子这般言语,安陵淮倒想请教请教。在你眼中,女子究竟为何?”
安陵淮字字驳斥,辩得北历二皇子通身不堪。局势紧张低沉,就在这时,一阵掌声传来。
晟王坐在座上,眼里满是欣赏:“早闻安陵氏族世代忠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卖北历面子,也要卖寿宴东家情面。安陵淮谦卑退身。
智者知进退,喧宾夺主才是大不是。
如此一来,三大国中只剩西璃未献礼了。数月前的灭国事件九州皆知,如今的西璃已是危在旦夕,它就算仍坐大国之位,也没那个能耐了。所以,殿内百官都在庭前看戏。
“臣使代表西璃,向王上献上千年鹿角一对、白象长牙两副、冰海夜明珠一箱,祝王上万寿无疆。”
西璃人不愧是天生的舞者和歌者,不仅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嗓音也如空灵般动听。仔细一看才得知,就算是男相,也长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琉璃瞳。
晟王心生怜悯,回了西璃使臣一只玉雕的和平鸽。还望西璃从此太平安定。
——
酒过三巡,人人皆是七分迷醉三分朦胧。兴盛时邀赏,南晟的朝官晋职的晋职、加俸的加俸,个个喜上眉梢。
北历二皇子心怀鬼胎,他心中盘算许久,见时机已到,他端起酒杯,又走向了殿中:
“北历欲为王上再添一喜,不知王上能否应允?”
晟王喝得迷糊,正是欢心气盛的之时,他大手一挥,“但说无妨!孤都允,都允!”
北历二皇子颔首的眼中闪过阴险算计,正中下怀,他说道:“北历想迎娶一位南晟公主,两国联姻便是喜上加喜。”
此言一出,群臣脸变,就连侧位的王后也拉了拉晟王。可醉酒误事,晟王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
“喜事?好啊!既然是喜事,孤允了!”
“不可!”北历二皇子得逞,刚想谢旨,晟后却出声拦截。他不悦地眯了眯眼。
“君无戏言,王后是要收回圣意?这怕有失南晟风度吧?”
晟后态度坚决,“王上已然喝醉,醉酒之话岂能当真?”
“一国君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分醉话不醉话?依娘娘所言,方才王上应允的百官所求,也皆是醉话、皆要收回吗?”
闻言,还沉浸在升官美愿的朝官可就不乐意了,统统缄默不言,独有晟后干着急。紧要关头,君臣竟不合心,她真是失望至极。
情况北历二皇子早就料到,这下百口莫辩了?终于,他弯腰谢旨:
“谢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