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王员外家的豪华轿子经常停留在醉仙居的大门外,想必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这是王天阔少爷又要邀请苏伶儿出去游玩了。
这王家在扬州城里家大业大,几乎是人人都巴结奉承的存在,又加上王天阔向来出手阔绰,因此他每次来接苏伶儿的时候,常妈妈都笑呵呵的亲自将苏伶儿送上他的轿子,还一直对苏伶儿强调说这是她修来的福气。
不光常妈妈会这么想,甚至连醉仙居里其他姐妹们也都这么想,一个个都羡慕着苏伶儿的好命,能被一个全城最富有的公子哥喜爱着。
只是苏伶儿心中的酸楚,又有谁会真的懂呢?
其实每次王天阔来接苏伶儿的时候,表面上看似是携带着苏伶儿去城外游玩,实则是把她接入到自己城外置办的房子中,靠她去拉拢一些活跃在其他阶层的权贵们。
早在林大老爷还没出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权贵们都知林大老爷有个爱女长得十分倾国倾城,名动京城。如今得知这名爱女已然沦落到烟花柳巷之地,那这些人心里都开始蠢蠢欲动了,都想过来染指一番。
这王天阔也是瞅准了这些人的心思,对于那些对他有用的权贵们,他都利用苏伶儿将他们拉拢过来,待他们吃饱喝足玩够后,他们自然而然的也就站在一起了。
只是可怜了这苏伶儿,她的每一次出城都代表着她又要遭受着一份屈辱与折磨,人人都羡慕着苏伶儿的表面风光无限,可谁又能知她背后的痛苦与无奈呢?
其实苏伶儿心里产生了无数次想一死了之的念头,可是不知为何,当她每次产生这个念头时,心里又总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让她坚持的活下去,只要是活着,就总会有希望的。
于是苏伶儿便带着这份渺茫的希望,游走在一个又一个的绝望之中,她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只能煎熬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在苏伶儿又一次的被王天阔叫到城外别院的时候,苏伶儿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说是直接改变了她后半生命运的人。
只见这个人混杂在王天阔的宾客中并不起眼,他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容貌清俊消瘦,气质上倒是颇有一番文人风骨,与在场其余人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他这一身行头俨然不是出身什么名门望族,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王天阔的宾客团里。
起初苏伶儿也并未在意他,毕竟王天阔朋友众多,难免会有几个另类。当晚,苏伶儿照例像往常一样去侍奉王天阔此次邀请的贵宾,待她一切都结束后,苏伶儿失魂落魄的来到了庭院中,望着那天上的一轮圆月发呆。
想了结自己的念头又一次的从苏伶儿心中冒了出来,她简直是恨透这里了,可是她却逃不掉,难道真的唯有一死才能彻底的解脱么?
夜风微冷,轻轻地吹到了苏伶儿的身上,苏伶儿此刻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衣,让她不由得在这寒风中颤栗了一下。
“阿嚏。”
忽的,苏伶儿听到在庭院中的假山后传来一个人打喷嚏的声音。
苏伶儿立马警觉起来道:“是谁?”
月光下,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从假山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出来。苏伶儿记得他也是白天王天阔所邀请的宾客之一,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为何会躲在假山后?
那男子神情有些尴尬的对苏伶儿有礼道:“苏姑娘你好,在下名叫王淇岸,是王天阔的远亲。我并不是有意偷看苏姑娘你的,只是恰好来庭院散步时看见苏姑娘似有心事,不敢贸然打扰,遂躲在了假山后,没想到还是惊到姑娘你了,抱歉。”
苏伶儿听后倒也能理解他,丝毫没有责备之意道:“无妨,本来这个庭院谁都可以进来,你也不必向我道歉。”
王淇岸笑了笑道:“谢姑娘理解。”
随后,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庭院内,谁也不言一语,不到一会,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尴尬起来了。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苏伶儿率先开口道:“你说,你是王天阔的远亲,可为何你的气质与王天阔却截然不同?”
王淇岸听出了苏伶儿暗含的意思,毕竟王天阔家大业大,身上充斥着富家公子哥的气质,而他王淇岸只是一介布衣,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跟王天阔有亲戚关系的样子。
王淇岸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们家已经属于主家王家五代分支了,早年祖先犯了点错,已经被逐出王家族谱了,自此一直过着清贫潦倒的日子,到我这一代好不容易能读得起书了,于是我考了个解元,回主家谋个差事做做。”
苏伶儿听后也是有些感慨,她道:“既然你已经考取了解元,为何会屈居于王天阔门下,不继续向上考官呢?”
这时王淇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是王家扣着我,不让我继续往上考了。”
苏伶儿听后有些好奇道:“为何?”
只听王淇岸缓缓地解释道:“主家王家到了王天阔这一代,几乎已经没什么喜欢读书的人了,他们也自知走科举仕途肯定不顺,所以尽可能的想巴结一些权贵们好谋个官做做。”
说到这里,苏伶儿也是深感无奈,她的作用也是如此,无非就是替王天阔拉拢权贵罢了。
王淇岸继续道:“只是想要巴结权贵,免不了要写一堆应制奉和之作,他们自己也写不出来,于是乎就找到我了。我本意是不答应的,只是他们总有千奇百怪的方法去为难我的家人,无奈下我也只好屈从于他,只能暂且先放下科举之路。”
苏伶儿听后都不免有些心疼王淇岸了,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二人都是王天阔用尽一切手段所利用的棋子。
苏伶儿不禁感叹道:“看来我们都是同病相怜呢。”
其实王淇岸早就对苏伶儿的身世有所耳闻,所以他也明白苏伶儿此话何意,只听王淇岸重重叹了口气道:“感谢苏姑娘的理解,其实我也能理解苏姑娘你内心中的痛苦与挣扎,只可惜我们现在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不过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能走出这个困境的。”
苏伶儿听到王淇岸此番话语,无异于点亮了她内心中希望的火苗,她问向王淇岸道:“那我们该如何走出这个困境呢?”
只见王淇岸目光转而变得凌厉起来,他凑近低声道:“你别看王天阔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现在办得哪一件事不是提头的大罪,他已经在无形之中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了,他将来的下场注定惨败,只是现在缺乏关键性的证据,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一击。”
苏伶儿听后,转而也神情严肃起来道:“现在还缺乏哪些证据?”
王淇岸神情先是一怔,他原本不想跟苏伶儿透漏太多的,可是他转而又一想或许苏伶儿才是最容易接近这些证据的人,他沉默了一会道:“缺乏他和那些朝廷要职官员的书信往来,以及他们签下的契约。”
苏伶儿也沉默了一会道:“我倒是能把这些弄到手,可是然后呢?你要了这些证据之后又该怎么做呢?”
只听王淇岸道:“我早已弄清那些和王家敌对的人都有谁了,只要证据到手,不用我们大费周章,那些与王家敌对的人自然能置他们于死地。”
苏伶儿听后,她也陷入了一阵久久的沉默,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那更是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她转念又一想,难道还有什么后果会比她现在的处境更糟糕吗?这或许也是她唯一一次能逃脱王天阔魔爪的机会,如果此时不抓住,那下一次又会在哪里呢?
此时夜风又起了,吹开了原本遮住月亮的乌云,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了苏伶儿那如花似玉的脸上,把苏伶儿整个人衬得宛若一个飘飘然遗世而独立的仙女,令人不自觉的心神向往。
王淇岸看着苏伶儿不禁有些失了神,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尴尬的低下头去了。
只见苏伶儿转而看向了王淇岸,她神色从容又目光坚定地对王淇岸道:“好,我帮你把这些证据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