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府衙的路上,陈俊生感到轻松了许多。
他此时骑着马在陈彦之马车队前开路,时不时地还小哼上两句。这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他看见李大老爷狼狈的样子,这让他心里是由衷的开心!
在之前他护送李聪尸体去李宅时,心情是万分沉痛的,沉痛的并不是李聪的死,而是不愿意看到叔父一把年纪还委曲求全的样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江逸尘一番话语出惊人,不仅震慑住了李大老爷,还束缚住了李大老爷今后的作恶行为。
李聪的死加上李大老爷的弃恶扬善,这么一箭双雕的美事让陈俊生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想到这里,陈俊生便调转马头,向江逸尘骑马的方向走去。毕竟江逸尘帮了汴梁城这么大的忙,得赶快谢谢才是。
陈俊生骑马到江逸尘马前,抱拳行礼道:“江师弟,今天若不是你,恐怕我和我叔父很难收场,你的恩情我陈俊生今后一定报答。”
江逸尘回道:“陈校尉言重了,不过是场小忙而已,不足挂齿。”
陈俊生道:“在江师弟眼中是小忙,可是却解了我叔父十多年的心病啊,这大恩你担当起,以后但凡有我陈俊生能效力的,必义不容辞。”
江逸尘笑着回答:“那先谢过陈校尉了。”
一阵寒暄过后,陈俊生心中憋出了许多问题,可他也不知道该如果问出?又是否礼貌?于是陈俊生这一脸矛盾的表情被江逸尘看在眼里。
江逸尘见状便道:“陈校尉是有什么想说的么?”
陈俊生看是江逸尘先的开口,他的心中便松出一口气,他想问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下子不知从哪个先问起好。
只听陈俊生道:“刚才江师弟在李宅前的一番言语,可谓是震惊四座。我原以为李大老爷会盛怒至极,可没想到却像蔫了的小狗一样,你让干啥他就干啥。究竟江师弟是如何笃定李大老爷会听进去你的话,今后一心向善呢?”
江逸尘略微一歪头,笑道:“因为杀人要杀首,诛人要诛心啊。”
陈俊生面带疑惑,江逸尘只得解释给他听:“李大家大业大,李老爷又丧失了只此一个独子,他断然不会在继承后嗣方面开玩笑,所以我就利用了他这一点猛攻之,他才会乖乖听话。”
“这就好比李大老爷对陈城主那样,陈城主哪都好,就是太爱这个城了,繁华的汴梁城需要大量的资金去修城筑城,而李家每年又上着高额的税,这便要挟了陈城主多年,我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又加上我本来就是仙门弟子,他不信也得信喽。”
陈俊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江师弟之前所的那些什么什么报应之类的,就是为了唬他么?”
江逸尘道:“一半是,一半不是。六界轮回,循环往复,公平正义很难去定义清的。这猫妖虽然也是在维护正义,可那终究也是她自己定义的正义,又加上她还破坏了六界循环的秩序,故得此下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李聪得此下场,也算是他自找的,不能全赖猫妖。我看李大老爷还仍有一丝福报尚在,若他今后一心向善,子嗣还是会有的。”
陈俊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感觉很深奥的样子。”
江逸尘反问道:“不深奥啊,难道之前苍穹派的老师没教你们么?”
陈俊生有些不好意思道:“教是教,但不会教的这么详尽,而且我的注意力全都在学武上了,所以早对课本上的内容忘了一干二净啦。”
江逸尘道:“这样啊,看来苍穹派的师父们也是对症下药,来苍穹派求学的弟子大多数只有两种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而真正修身的人倒是少数,所以老师们也觉得讲太多浮空的话也是无益,故只侧重教你们实战经验吧。”
陈俊生点点头道:“就是这样,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也毫无慧根,故从苍穹派出来后,也只能凭手上的功夫谋个差事干干,自然比不上江师弟聪慧,对于这些大事大非上看得清,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陈俊生收住了嘴巴,江逸尘倒是感起了兴趣,问道:“只不过怎么了?”
陈俊生有些尴尬道:“接下来的话恐怕是要冒犯芊芊了。”
江逸尘倒是笑道:“她又不在,随你怎么说吧。”
陈俊生只得继续之前的话语往下说:“只不过我觉得芊芊论武功,论聪慧,都属于资质一般型,更何况在这次与猫妖的打斗中也显不出她的身手与谋略,依我看来她是不如江师弟你的,可为何她却被选为掌门弟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俊生刚道完,引来江逸尘一阵大笑。
陈俊生更是奇怪了,只见江逸尘上气不接下气道:“陈校尉眼光真毒啊,你也不用说的这么客气,芊芊何止是资质一般,那是资质奇差,断然比不上我的。”
在挖苦芊芊这一方面,江逸尘向来不会客气,只是江逸尘突然又将话锋一转,反而问起陈俊生道:“不过陈校尉可知,这修道之人,最需要什么境界么?”
陈俊生只得摇摇头问道:“什么境界?”
江逸尘道:“修道之人,最需要的就是无我的境界,正所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然而这个境界可是很难有人达到的,连我也一样。就那个资质奇差的芊芊,她达到了,这便是掌门选她的原因。”
听到这陈俊生更是陷入一阵疑惑了,江逸尘所说的无我境界,究竟到了何种境界?芊芊左看右看只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她又是怎么修炼成最高境界的呢?
看见陈俊生疑惑不解的样子,江逸尘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江逸尘道:“陈校尉毕竟年轻,所经之事尚少,自然看不出这些。待你历尽沧桑之时,便知我为何这样说了。”
说完江逸尘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给陈俊生,然后他架着马匹向前走去,留下陈俊生一个人在后面思考着。
陈俊生低头,内心回想江逸尘的话,他所说不假,自己确实少经历练,所以看不透那么多是是非非。
紧接着陈俊生便回过味来,他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江逸尘。再怎么说自己也比江逸尘年长几岁,怎么江逸尘此话说的却像个老者一样?
待陈彦之一行人回到府衙后,已经是晌午了。
陈俊生扶陈彦之下了马车,走到江逸尘面前对江逸尘道:“刚才还是谢谢江弟子为陈某解围,否则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江逸尘摇摇头客气道:“这都是小事,陈城主不至于此。”
陈彦之道:“看日头现已是中午了,我已经吩咐府里的人备好酒菜,一会好好为江弟子致谢。”
江逸尘道:“这就不麻烦陈城主了,我已经让芊芊与顾司年回到了望安楼,此时我想与他们会合,商量之后的事。”
陈彦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江弟子了,那我就让陈俊生送你回去,毕竟你对府衙到望安楼这段道路还有些不熟悉。”
江逸尘只得道:“倒是麻烦陈师兄了,谢陈城主。”
陈俊生点了下头,与江逸尘一同去牵马。
这时,只见一名侍卫从府里走出,他走到陈彦之的面前恭敬道:“城主,剩下的四十几具干尸身份已基本核实完毕,这是名单,请过目。”
陈彦之接过名单,查阅着名单上的身份资料,这时侍卫又道:“我们在核实时,发现有一具干尸与所报上来的失踪人口核实不上,而且也略有不同。”
听到此处,江逸尘停止了上马的脚步,转头看向了那个侍卫。
只听陈彦之向那个侍卫问道:“有什么不同?”
侍卫答:“据我们观察,这些失踪人口多为百姓布衣,且以青壮年居多。可我们再清点干尸时,却发现一位身着华服,且头发花白的老者尸体,与其他的干尸截然不同。而且这个老者的华服,似乎是官制品。”
“官制品?!”听到这里陈彦之大吃一惊,赶忙继续问道:“你确定是官制品么?没有看走眼?”
侍卫继续答:“这个,小的也无法十分肯定,不过看这衣服的形制不像是民间手艺,倒是十分符合官制品的手艺。”
陈彦之脑中充满疑惑,道:“能穿上官制品衣服的官员,至少也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可我最近没听说哪个官员失踪了啊,要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失踪的话,按理说朝中肯定要有动静的。”
陈俊生走到陈彦之身边道:“叔父想太多也是无益,还是先进去看看这位尸体,说不定就有答案了呢。”
陈彦之道:“也对,也对。”
江逸尘走到陈彦之身边道:“陈城主,可否允许我也看看这具尸体么?”
陈彦之道:“这倒无妨,江弟子随我进来便是。”
走到府衙的庭院中,原本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侍卫们一个个盖上白布抬走了,过不了多久便会通知失踪者家属来认领尸体。
唯有刚才那位侍卫所说,那位身着华服老者尸体仍放在院中。这些侍卫也看出来这具尸体身份很有可能大有来头,于是找来一个棺材放在其中。
陈彦之等人走到棺材前,侍卫们将棺材盖打开,开盖的一瞬间他们都望向棺材里面看。
只见确实如侍卫所说,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由于老者被吸干了血气与精气,他的整体呈现出干瘦的状态。他身上穿的衣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肯定不是来自寻常人家。
陈彦之仔细的看着这身衣服,点点头道:“这确实是官制衣服不假,只是这个人究竟是从哪来的?”
陈彦之将目光聚集到老者苍白干瘦的脸上,老者凹陷的眼眶与暴露出来的牙齿已经很难辨认出他生前的模样了。陈彦之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他所识的正五品以上官员的脸,一一与这干尸相对应,尝试着是否能重合上。
终于,陈彦之内心的震惊与恐惧并发,他险些跌倒在地,被陈俊生紧紧扶住。
在场所有人被陈彦之这幅举动搞的有些疑惑,只见陈彦之瞪大了眼眶,颤抖着手指向这个棺材缓缓道:“这是前任左丞相,王淇岸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