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长安城。
凌晨,天地尚处在一片黑暗之际,就连月亮都不知藏哪去了,天空上只剩下零星的几点星光在黑夜中闪烁。此时的长安城内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熄灯睡着了,宽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唯独剩下些城内居民家里散养的猫儿趁着深夜在街头捕食着过街老鼠。
最闻长安城内宵禁十分严格,但凡城中居住的人都必须遵守着鼓点出行。一更三点为闭门鼓,所有人必须回到家中紧闭门锁不得出门。五更三点为开门鼓,坊间开门便可允许人陆陆续续的上街行走。
在夜里的宵禁期间无论是普通市民还是达官显贵皆不能在大街上走动,倘若是夜间出行被巡防的士兵们抓到了,轻则鞭打三十下,重则直接处死。虽然此种严苛的宵禁制度显得不近人情了些,但却也保了长安城内长达上百年的平安太平。
今日长安城亦同往常那般,在闭门鼓点敲出后,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不在外出。夜里巡防的士兵一个个金戈铁甲,踏着月色整齐有肃的在长安城内走街串巷。随着夜色愈浓,连月亮的光辉也愈来愈弱,满天的黑暗包裹着长安城,蒙住了巡防人眼前所有的一切。
今晚的夜色比以往都黑暗上了几许,就连巡防人也难注意到就在今晚的黑暗中,有两个穿夜行服的人一路小心的回避着他们往城东门而去。
而这俩身穿夜行服的人便是张若尘以及一个他身边的亲信随从。
就在刚刚不久,张若尘本欲更衣睡下,正巧府中收到了城外水月山庄飞鸽递进来的书信,信中说道东关镇送过来一个重要的知情人物,这又让张若尘顿时清醒不少。
原是五日前张若尘刚从长公主那探知点消息后便立马派出家中驿夫八百里加急秘密的去东关县县令处送一封书信,信中主要是打听苍穹派内江逸尘与任芊芊二人,正巧这个县令祖上受过张家提携蒙恩,故张若尘送出来的书信也不得不谨慎小心的对待。
果真不出一日这个县令便寻摸出了在东关县内一个经常走街串巷的老道似乎与这二人有过来往,于是便立马捆了来日夜加急兼程的送到长安城。
只是这长安城城防十分严格,若运进城来恐能引起上面注意,于是这老道被送往城外的水月山庄里去了。此时宵禁刚过,城外水月山庄的人便用飞鸽传书将消息传递到城里,没想到张若尘刚收到书信便立马要求去城外去,可是宵禁期间张若尘也不敢贸然出城,只得出此下策趁黑悄悄出城,又命人传书信回去在长安城东门外备下快马。
只是就算能避得了城中巡防的士兵,但避不了城门驻守的士兵,刚巧张若尘的亲信随从中有一个与今夜城东门驻守的领兵是发小关系,于是张若尘便带上这人趁深夜随行。眼看他们二人离城东门越来越近,张若尘自己也不免担心起来,只见那随从先让张若尘在远处候着,自己先去城东门处探了探。
果不其然,那随从一到城东门,城东门的官兵便立马手拿长刀对准他。
张若尘在暗处观察着,只见那随从不慌不忙的说了几句话,余下的官兵便有人跑出去把一个领兵模样的人找过来,明显这位领兵认出这位发小随从,便让所有官兵收了刀剑,随后领兵便一人跟着随从向张若尘的方向走来。
那领兵一来,张若尘便揭下自己的面纱暴露给领兵看。
领兵顿时惊慌道:“卑职拜见驸马爷。”
张若尘道:“起来吧,今夜我们要出城,希望领兵能行个方便。”
只见这个领兵脸色为难起来道:“若是驸马爷能出具通行文书,这个方便自然是行得的……”
张若尘冷冷道:“通行文书我是没有,我去城外办点私事,难道你也要过问么?”
领兵连忙道:“不敢不敢,卑职不敢,只是驸马爷也明白我们这规定,还请驸马爷也不要为难下官了……”
张若尘缓和了下刚才冰冷的神色,随即软硬兼施道:“这样吧,若你今晚能给我行个方便放我悄悄出城,并且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可赏你百金,够你这种人一辈子吃食了,日后会再许给你一个升官的机会,若是你执意严守这规章制度,你也知道我现在何等身份,灭你也不过分分钟的事。”
此话一出,便立马吓得领兵连忙跪地,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平常里看起来温柔和善面容总带有三四分笑意的张若尘,此刻面色却如此阴冷狠毒的说出这种威胁的话语。
只见领兵连连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这就给大人开城门。”
说罢这领兵便跌跌撞撞的跑向城东门处,吩咐手下将城门开了一个缝隙。
张若尘重新用面纱将脸部蒙起,与跟着的随从从城门口开着的缝隙溜出去。城外水月山庄的人早已准备好了马,张若尘刚出了城便立马架上马向水月山庄的方向奔驰而去。
此时城东门又悄悄的关上了,仿佛从不曾开过一般。领兵看着张若尘架马离去的背影舒了口气,此时有个小兵上前问道:“头,你放出去的是什么人,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不会责罚我们么?”
领兵立马破口大骂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么?吩咐所有的人今晚嘴给我闭严实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倘若走漏出一个字……”领兵说到这砸了咂嘴,仍心有余悸道:“恐怕我们都活不成了……”
“是!”小兵立马明白了领兵的意思,只不过他们心里不禁都暗暗揣度着,恐怕刚才放出去的这个人,是他们顶头上司都惹不起的存在。
城外,水月山庄。
此时刚过丑时,正是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之时,只见水月山庄安静的坐落在一片漆黑宁静的夜里,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成为了富贵繁华的长安城外一座山明水秀的栖身安隅之所,在经历过尘世间一切繁杂与浮华过后,这里便是能抚平一切被扰乱心弦的清净之地。
然而就在这一片静悄悄的夜里,突然一阵马蹄声踏破了这夜的宁静。
只见张若尘披着星光从远处架马而来,他将马停在了水月山庄的门口,急匆匆的下了马便直奔山庄里而去。此时星光璀璨,映着山庄里被风吹皱的湖面波光闪闪,颇有古诗文中星汉灿烂之意境,可纵使这般美景也无法令张若尘驻足在湖前欣赏,因为他此时的内心中一心只想着会会那知情的老道。
张若尘打开了清雅阁的大门,走进了清雅阁内他那间隐蔽的密室,只见密室的尽头,那老道双手双脚被束缚在吊着的铁环中。连日日夜兼程的赶路把这老道折腾的虚弱无比,他此刻昏昏沉沉的被吊在这密室中尚不知发生何事。
张若尘看着这老道的昏迷的神态,冷冰冰的道:“泼水。”
“哗。”张若尘身后的随从直接向老道身上浇了一层冷水,瞬间的寒冷顿时让老道顿时清醒了过来。只见那老道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四处的铜墙铁壁以及眼前站着的这个陌生人,大感震惊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绑我做什么?”
张若尘神色阴暗的淡淡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就好。”
老道疑惑道:“我看你气质也不俗,你能从我这一介草民嘴里知道什么?”
张若尘却道:“草民?我看不止于此吧,听说你颇有点道行,估计知道不少天机秘密吧?”
那老道答:“什么天机秘密,无非就是参透点世间规律罢了,我且告诉你人这一世按功德论成败,你这么无缘无故的把我绑来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张若尘的神态尽显嘲讽之意道:“只可惜我张若尘这辈子向来不相信报应,我相信的,只有人定胜天。”
“张若尘……”那老道嘴里喃喃道,他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突然,老道睁大了双眼震惊道:“你就是那个千年前秦朝的炼丹师张天机的后代?!”
张若尘冷笑道:“是我,这下你知道我想打听什么了吧。”
老道看着张若尘那张似笑非笑阴冷的脸顿时感觉自己冷汗直冒,他不禁开口道:“都过去一千年了,当今皇上都不在意了,你们炼丹师家族还不放弃么?”
张若尘却道:“这是我们炼丹师家族内部的使命,与他人何干?”
看着张若尘那阴狠毒辣的神情,老道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贫道我别的什么事都一知半解,但始终坚信这一句话,那便是‘日中则昃,月盈则食’的道理。”
“从古至今有太多人就是因为不懂这句话导致最后满盘皆输乃至身家性命,你祖先张天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那神树乃是上古女娲亲手所种的神仙之物,早已是超脱六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岂是我们凡人所能惦记的?趁着我现在还有一口气,我且劝你收手吧。”
话说到这,张若尘已经快没有耐心了,他一步一步走到老道面前,恶狠狠的瞪着那老道道:“这些话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讲,你又怎知日能有多高,月又有多大,在这个世界上上等人指间漏一粒米便能让下等人吃上一辈子,你一个命贱如草芥一般的存在又岂会知椿树之庞大,说话前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口出狂言,我看你也是不想要命了。”
听到张若尘这么说,老道也自知自己是无法劝动张若尘了。狠毒与野心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张若尘的骨子里,这样的人以后定然会给这个世间掀起巨大的风浪。
那老道干脆心一横道:“贫道我已自知命该绝于此,老命一条,任凭张公子的折磨,我也绝不会说出半个字。”
只见张若尘冷笑道:“你放心,刑讯逼供向来是最下作的手段,我还不至于用上那个。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传承了一千年的炼丹师家族,我们家族什么药没有?”
说罢张若尘便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葫芦小瓶展示在老道面前道:“只要有了这个掏心液,我就不怕你什么话都不肯说。”
那老道看着这一小瓶葫芦药,神情是彻底的惊慌了起来,只见那老道伸出舌头想着干脆直接咬舌自尽也不透漏任何消息,却被眼疾手快的张若尘一把用力的捏住其下巴不让他得逞。
老道在密室中绝望的挣扎着,但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最终,在老道惊恐的瞳孔注视下,只见张若尘打开葫芦瓶将里面的药液慢慢的灌入自己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