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常常往将军府跑,只是伏城自花灯节后,见我便突然柔和了许多。
他不如以前一般不耐了,也不会我说几句他都舍不得回我一句那样。
尽管多数时候,都是我在闹,他或是伏案阅书,或是执剑习武,总之,哪儿都会有我的身影。
不知不觉,我的生辰到了。
此时,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伏城,“伏城,来嘛,来嘛。明日我诞辰你都不来呀……”
伏城捏了捏好看的鼻梁,眉宇间已初具气宇,总是让我有种他大我许多的错觉。
哼,明明也没比我高多少嘛。
当然,这个想法一出,没过几年,他便一骑绝尘的发育了起来,我追都追不上的那种。
他看着我,漂亮的黑瞳只装得下我的身影一般,道,“已经同你说过了,明日我有夫子宴,我们脱不开身,你那边我父母会备上好礼托小厮送去。”
他说的如此官方,我稍稍不开心的努了努嘴。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本来不死心,现在只好真的作罢了,毕竟我的只是九岁小诞辰,母妃也说过不用大办的,今年设宴请了各府和皇祖母来,也只是因为他们偏宠我。
只是我仍有点小小私心,若是伏城来,便最好不过了。
唉,谁让我诞辰就这么不凑巧呢,偏生撞上了伏城的夫子宴呢。
算了,伏城不能来替我过诞辰,想必也很不好受吧!
我打起精神,安慰伏城道,“无事,你有事便作罢吧。”
伏城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见我这样,他突然揉了揉我的脑袋,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以后我会把这一日空出。”
我却哑巴了。
木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抬头傻乎乎的看着伏城,问道,“真的?”
他似是被我的眼神逗到了,嘴角略微一扬。
“真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托了好友傅中衍,他去时会将我的贺礼一起带上。”
傅中衍,我有所耳闻。大部分来自我的手帕交——姜迎萱。
身为我的第一蜜友,我同她的趣事真是烧上几炷香都说不完。如此合我眼缘,性子也同我一样同仇敌忾的毫不矫揉做作。
说来也是巧,她的父亲恰巧是我父王旧时同窗好友,亦是当今朝上的姜尚书。
我们五岁时初识,用她的话来说,我俩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当然,本郡主是不会承认的!
不过,那丫头,自上月元宵盛宴上,神神秘秘的回来说是相中了一个极其好看的小相公,就坐在她的对面,她那颗小春心,荡漾了一整晚,回来后当即打听,原来是当朝宰相家的公子傅中衍。
当日我恰好又惹了祸,被父王禁足在家,撒泼打滚示弱都不管用,是以我未去成。
听迎萱这么一说,我哼唧了一声,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比不上我的伏城?
伏城这么一提这名,我这才稍稍有了点印象。脑中闪过了姜迎萱那一脸花痴像,她自那日同我说完后再没来找过我玩,不会真的被那什么家伙迷惑了去吧??
联想到这一层,我不免又暗暗比对了下我平日对伏城,不会也是如此不矜持般吧?
思虑完后,我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等一下,伏城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我的礼物是他单独准备的,不是同将军府一道的?
想通这一层,我顿时心中开满了小花,几乎要跳起来,眼中都闪烁亮晶的看着他,我道,“一言为定!”
今日我有多开心,大抵,只有逐虹一人知道。
一路上,我问了逐虹好多遍,“逐虹,你觉不觉得伏城今日,有点不一样?”
逐虹道,“近些时日来,对小姐似是越发温和了。”她一笑,“我家小姐冰雪聪明可爱伶俐,谁会不喜欢呢?”
我未作答,看向马车窗外,撩起一角帘幕,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弯了眉眼。
回到府上,又镇静的一路回到了我的寝房,于我那翡翠床榻上足足滚了七八圈才做停。
若是让姜迎萱那丫头知道了,铁定笑话我说:你还说你不是花痴像!
哼,便是痴儿,我也认了。
伏城,伏城。
你教我如何才能不喜欢你。
翌日。
饶是我的生辰,却仍要习书温课,我幽幽的抱怨了一下父王的不近“女儿”情,拿着书本神思早已飘至九霄云外。
一把戒尺打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惊的一缩,待回神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已安静了下来,先生正一语不发的看着我。
身为第一长郡主,我父王是我皇叔最亲近的弟兄,是以我平日里都是进宫同各个皇室表兄一同上课的,也仗着这一重身份,私以为我在宫里都能横着走,做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连皇祖母都最喜见我。
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每日课堂中先生洞悉一切的目光。
每每接触到时,我总觉得心中一凛,头皮一麻。
我心虚的揉了揉手腕,捡起课本吐了吐舌头。
因今日于堂上开小差,我被留课在上书房内抄写今日的书课十遍。
本来是三十遍的,后来我眼巴巴的磨着先生,还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一番软磨硬泡下来,就成了十遍。
虽如此,此刻我仍是苦着个脸一遍遍的誊抄着。
啧,手腕都酸了。
等下要让逐虹替我好生揉揉。
也不知伏城今日现下在干嘛呢……
“错了。这里写作‘戒’,不是‘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我手一抖,瞬间手中的笔不受控制的点了下去,一张宣纸中赫然一道黑印在了其上。
我木了下脸,看了看手中作废的成果。
带着一丝微薄的怒气,我瞪向来人。
少年一席浅蓝长袍,长发用束带挽起,再辅以雕花的金冠束着,鼻子高挺五官周正,眉长入鬓,温和的双眼嵌在眉下,整个人修长挺秀,丰神俊朗。
我瞧着眼熟,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此人虽模样看得过去,但比不上我家伏城一根小手指。
思虑一转,又念及在上书房习课的皇表兄中似乎没有这张面孔,随即胆子放大了起来,又变成了一个小霸王。
我将笔放下,拍了一记桌子,道,“你是何人?竟敢叨扰本郡主温习功课!”
少年带了丝笑意,向我作了个揖,道,“不才大胆指出郡主笔下错处,惊扰了清微长郡主。”
好吧!
小霸王决定做一次好事。
我算了算,我已抄写了三遍,减去那作废的一卷,还有八篇。
于是,我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绕了他一圈,道,“既如此,那就罚你替我……”呸呸,说错了。
我清了清嗓子,复又道,“罚你誊写这卷宗八遍!且还得模仿我的笔迹。写完之后送至我那儿,我就大方的饶你一次!”
少年苦着脸,道了声遵命。
当时我只顾着窃喜,没有听出来的是,少年故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马车上,我向逐虹抱怨着,“逐虹,我今日又被先生说教了呢,呜呜,你看!”说着,我把我几乎已经快消下红印的手腕亮了出来。
逐虹很是配合我,连连道,“哎呀,夫子他下手也太重了吧!郡主身娇皮嫩的,他怎么下得了手呀。”
我故作叹气,“只怕是见我过于灵精有趣,所以才如此的吧!”
“好嘞。那奴婢给郡主您揉揉。”
逐虹说着,机灵的拿起了我的小腕揉了起来。
顺带帮我捏了捏肩膀筋骨处。
我满意的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我这小日子,过的很是惬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