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碧影 第227章 崩溃

魏彦成如此丧心病狂，以谢立梁为首的旧部势力们首先脊背发凉，暗忖己方预料没错，他果然还留着一份火药，也都意识到这些火药很可能原本是用来对付他们的。

林夫人和阮云飞隔着数人对视，着急与痛恨写在脸上，都在后悔自己没能料想到此节，竟让天魄门最终仍不免曝露在火药的阴影之下。

邓钊在认清了魏家护卫身上的东西之后，即便脚步踉跄也要忙不迭后退，恨不能将身体隐入山石之中。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或惶然或焦躁，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集中在了文远骥身上。

“我的人已经停手，快放开她！”

魏彦成见招数奏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扼住紫璇喉咙的那只手却丝毫不见松懈。他看了一眼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洞口，问道：“你们找到宝藏了？”

又恶狠狠盯着文远骥身后的谢立梁和张九辉等人，哼了一声：“看来，这就是文远骥承诺给你们的报酬？”

旧部们默然无语，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告诉他所谓的宝藏并不存在。这不仅是由于被胁迫玩弄的恨意尚未褪去，更是因为他们担心，得知真相的魏彦成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可惜啊可惜，这份宝藏的主人只能是我，权当诸位是为我打头阵吧。宝藏落入我手，我看你们谁还敢与我争锋？”

计谋得逞胜券在握的魏彦成全然未曾注意到旧部们诡异的沉默，只把这幅情形当成是败者的无奈和被动。

“圣女？”他微微偏过头，转向身前一直没有任何挣扎迹象、任由他摆布的紫璇，用一种戏谑的口气邀请她，“作为打开宝藏的大功臣，陪我走上一趟吧。”

天魄门伏击之下，只有两个高手毫发未伤，此刻已被魏彦成招呼到自己身边。他们二人开路，魏彦成押着紫璇在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迈入了藏宝洞。

身藏火药的十个护卫一字排开，在洞穴外筑起了难以撼动的壁垒。文远骥双拳紧握，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住洞口，素来理性不信鬼神的他竟也在心里默默祈求起神灵：至少这一次，帮帮璇儿。

比起洞穴初开时，太阳升得更高了一些，洞内的光线也因此较之前充足，走进洞内最先发现的是脚下密密麻麻翻到在血泊之中的毒蛇毒虫，然后便是在些微的昏暗中空空荡荡的山洞内景。

魏彦成疑心骤起，尚未发作，其中一个高手喊道：“这儿有东西！”

魏彦成恐怕有诈，仍是掐着紫璇的脖子，逼着她和自己一同向前。然而，壁上的文字太过震撼，他防范之心再强，在这番冲击之下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紫璇抓住机会，手肘猛向后怼，同时出脚重重踩向他脚背，魏彦成本能地躲开。这一躲，手便稍稍离开了紫璇的脖颈。紫璇顺势背手点向他腰窝，逼得他不得不再退开一步。

魏彦成即刻上前想再抓紧她，他身边的两个高手也向着同一方向出手。紫璇却飞快遁地滚向三人空隙，伸手入腰带，头再探出时，三只银针先后射出。

当前一人立刻翻倒，另一人闪在同伴身后躲过一击，魏彦成仍是挥舞铁扇将银针屏退。然而，和山道上埋伏之人一样，银针之后还有暗器。

紫璇显然对洞穴的大小形状十分清楚，她贴着洞内石壁无端游走，暗器和银针交替出手，魏彦成和他手下仅剩的一人担心上面有毒，都不敢用手触碰，只能拼了命地闪躲。

魏彦成还好，手中铁扇对付暗器最为得便，但那位高手却吃了没有武器的亏，只能依靠高明的身法避开其锋芒，或用内力将靠近身体的暗器荡开。

不幸的是，洞内狭小闭塞，紫璇在暗器上附着的力道又极为强大，即便他们能迫使其改变轨迹，但暗器撞到石壁的下一刻会马上弹射回来，和紫璇新射出的暗器叠加，形成密不透风的攻势。

紫璇瞅准时机，在洞穴深处瞅准两人方位，又射出两枚银针，那名高手正忙于躲避四面八方同时飞来的暗器，未及察觉，没能躲过。

急切间魏彦成拉过正摇摇欲坠的他，将其当作肉盾，替自己挡下了激射而来的银针，以及所有仍在飞舞的暗器。

等到洞中安静下来，紫璇再无武器可用时，魏彦成才将已然成了暗器架子的手下弃置一旁，对上了正从黑暗中迈步走向自己的紫璇。

就这样，那个为打开洞穴献祭了全身鲜血的圣女，那个刚才还性命垂危毫无还手之力的紫璇，竟然再一次站在了自己对面，而且招式精准、步履稳当，哪儿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刚刚死里逃生的魏彦成这才恢复神智，紧接着瞠目结舌，一点也掩饰不住此时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

紫璇却仿佛看不见他，只是自顾自地用手抹去适才行动中飞溅到脸上挡住视线的血迹，然后解开腰带，脱下了**红艳艳的外衫仍在地下。衣衫着地之时，居然还发出了轻微的丁零声响。

再看紫璇，内里仍套着一件更为紧身的衣裙，只是沾染了些许红色，并不是浸透在血液之中的样子。

“血？”魏彦成只觉得脑袋被重重一击，“血是假的？？”

紫璇低头整理衣服，没有回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他立刻想起紫璇出招前自己读到的那些文字，眼眸中除了惊惧又添上些愤怒，声音也变得更为尖利。

“宝藏在哪里？！！”

紫璇仍未回应。

上山后的种种异常开始于魏彦成脑海中横冲直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捋不清楚前后过程，又讨厌这种前所未有的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受，只能下意识地吼叫：“阴谋！骗子！从紫瑛开始，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是不是！”

这样的他，自然无法注意到紫璇下意识抚住心口的手，和她此刻并不平稳的气息。

魏彦成的直觉没错，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天魄门精心设下的一场戏。太白山、洞穴外皆为舞台，所有人都是演员，他们摆好阵势徐徐开幕，就是为了让旧部势力和他依次登台，在三方彼此的博弈中演出天魄门提前拟定的剧本。

如果一切皆如天魄门的计划，那么不仅有关祖师褚慕瑶的虚伪卑鄙和天魄门创派的可以公之于众，魏彦成费尽心机得来的诸多附庸也会逐步瓦解。一旦他成了孤家寡人，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虽然紫璇愿意为了真相和太白山舍弃性命，天魄门上下却不能让她像晗月那样再度成为权与利争夺的牺牲品。

而一切的关键就在于神锋无影和圣女之血。

文远骥盯着江珺翊一遍又一遍练习，令他在保持准头的前提下尽可能招式眼花缭乱，扰乱众人的视线，还必须尽量收敛附在剑上的内力，以免剑气伤到紫璇。

而所谓的“圣女之血”，则是王三山指挥章煦、紫瑛等人熬制的解毒之物加上些许天然的染料和蜂蜜制成的。

庞氏带着天魄门的女眷，在一天之内缝出了上百个羊皮制成的小小囊袋，装满王三山特制的假血，又将它们挨个儿排好，缝在了紫璇的外衣之内。

出剑之时，江珺翊精心控制着位置和深浅，剑尖划破囊带，鲜红又略带粘稠的液体激射而出，除了本就知情少数人，亲眼目睹此场面的人又怎会怀疑其中有假？

然而，这个计划并非毫无风险。

神锋无影在出招之时带动的内力再怎么收也不会完全消失。文远骥之所以不亲自上场，就是考虑到自己内力浑厚，即便设法控制紫璇也会抵受不住。

江珺翊年纪尚轻，功力比他要逊上一筹，是做这件事最合适的人。可即便如此，被笼罩在剑锋之内的紫璇还是被他的剑气所伤，只是尚未到送命的地步而已。

魏彦成和随他进洞的两个高手功夫都不弱，为了尽快拿下三人，紫璇发射银针和暗器时不得不在手劲之上在附以内力。如此一来，内伤便又重了一层。

魏彦成怒吼连连，紫璇却一语不发，只是因为她还在努力压制身体内翻涌不平的气息和喉间的腥甜而已。

与此同时，紫璇也在飞快权衡，接下来该怎么办。和魏彦成硬拼，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

事前，文远骥一方也料想过，若魏彦成也学着魏崧泽以火药作为自己最后的凭恃该如何应对。思考的最后，最为稳妥的法子就是以宝藏为诱饵，引魏彦成入洞，从而将他和火药隔开。

没了主人发号施令，绝不会有人主动引爆火药，天魄门便可以设法除之。而只要魏彦成挟持紫璇，让她陪同进洞，那么也必不会再带火药进去。

洞内狭小，魏彦成一方又不熟悉里面的情况，正适合用暗器。可他们计算地再多，也无法逆料山洞中究竟会发生什么。比如现在，紫璇虽然尽全力放倒了两员高手，却还是没能将魏彦成一举击杀。

“宝藏一定是早就被你们转移走了，你们故意引旧部和我来此，就是为了骗我们，好让我们不再纠缠，对不对！”

“你错了。”

必须先拖住魏彦成，等文远骥解决掉外面的火药，率人来救她。想到这里，紫璇清了清喉咙，接上了魏彦成的质问。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宝藏。”

她指着魏彦成身后写着血书的那面石壁，讲起了藏宝图上的那个故事。

可是，对于魏彦成来讲，宝藏是他震慑和要挟旧部的筹码，是他超越文远骥成为天魄门新门主的象征，也是他向魏崧泽证明自己能力的必不可少的战利品。

比起只是贪图宝藏的旧部，真相带给魏彦成的压力更加难以承受，重压之下的否认和暴虐也更加强烈。

紫璇只讲到一半，他已然双目猩红，肌肉乱颤，发疯一般冲了过来。

“假的！假的！假的！你休想骗我！”

紫璇脚步一转，避开了他的攻势。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不可能！宝藏不可能是假的，都是你在说谎！”

魏彦成的扇子再次袭来，紫璇一边回应一边挪开了身体。

“如你不信，可随我去看那副家谱和藏宝图，就知我没有作假。”

“我不看！不看！你骗不了我！”

恍惚之中，似乎有另外一个声音控制了魏彦成的头脑，只有“杀了她”三个字反复在耳边回响。只要杀了她，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只要杀了她，他就还有机会重新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魏彦成眼睛发直，口中呼喝，状若疯魔，所出的每一招都凌厉至极，紫璇全力招架，已无法再出声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