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水匪与魏家护卫激战之时,魏彦成正带着大批手下和众多高手经郿县往太白山进发。在他的身后,则是伏牛山上与他约定,以宝藏为筹码同向文远骥逼宫的天魄门旧部势力。
他不时回头,望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很有些志得意满的架势。想到再过一夜,天魄门的门主和宝藏都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就难掩兴奋之色。
对,还有紫瑛!只要把她带回金陵,再加倍对她好,她一定能认识到自己才是真爱她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比那个忽视她、根本不在意他的爹要好,紫瑛不可能一直冥顽不灵。
唯一让他有些不快的是,吴宏怎么还不来报讯。太阳西沉,他负责引领的大批江湖人应该已经快到山下了吧。
魏彦成眉间升起一丝隐忧,但考虑倒他不能在谢立梁等人面前露怯,便马上恢复到如常神色,叫来黄昆吩咐了几句。
黄昆领命,即刻带了一队人马离开,按照魏彦成的指示赶往横渠镇方向催促吴宏及他押送的人马。
继续前进,行至离太白山道不过五里时,前方传来数下爆炸之声。马儿集体却步,旧部们也惊骇不已。
原来吴宏早就到了!魏彦成紧了许久的心弦一松,指着远处山间升起的一股股浓烟大声道:“文远骥的守御在我的火药面前不值一提。”
他回头挨个瞟了谢立梁、谢立栋、葛宏丰、占志高四人一眼,面上满是自鸣得意的神色:“诸位叔伯,咱们这就快马扬鞭,让天魄门见一见它的新主人吧!”
魏彦成大笑几声,全然不在意他们作何表情、有何回应,已经催动马儿飞奔了出去。
山道之上及两边树丛中,随处可见爆炸的痕迹和斑斑血迹,再往远处依稀可见散落其间的断肢残臂,均是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视。
走在后面的谢氏兄弟无声对视,面上皆是愁云惨雾。葛宏丰汗毛倒竖,愣是咽下了已到嘴边的惊呼。占志高吓出了一身冷汗,张久辉更是吓得腿软,需要部下搀扶着才不至于倒地。
五人不约而同地望着上方魏彦成负手迈步,仿若欣赏自家庭院的背影,心中再难平静。来此之前,魏彦成可从没提过火药之事,众人居然也都忘记了魏菘泽背水一战时最后手握的武器。
即便他们听从魏彦成的吩咐,在门主之争中为他站台,难保他不在事成之后翻脸。彼时,他们困于山上,魏彦成以火药相逼,服下噬魂撒、生生世世做他魏家奴仆的命运可就再也逃脱不掉了。
然而此时骑虎难下,谢立梁等人又舍不下即将到手的宝藏,便只好揣着侥幸硬着头皮继续向上。
越往上走,山脚处那般可怖的景象就越少见,足见文远骥把主要的防御力量都放在了山的下半部,反倒让山上无所凭恃。魏彦成带着人长驱直入,比想象中更加顺利地来到了牌坊后的石阶。
石阶之上一片刀光剑影,上百号人齐聚在山前空地上,你来我往、争斗不休。
魏彦成没有急于上前,定睛瞧了片刻,在混乱的战阵中认出了林夫人与邓钊,除太湖水匪和流沙帮之外,还有五六个分别来自响水、虹漕、长业帮的帮众及白河寨的草莽汉子。吴宏与项二的尸身弃置两旁,显然是因为冲在最前面,已然丧命。
天魄门武力占优,但己方人数三倍于它,这都还没算上自己身后的旧部势力。战局持续地越久,越对自己有利。
但是,他要的是摧枯拉朽的胜利,他必须看到文远骥被踩在脚下,痛哭流涕地向他告饶,将门主之位和藏宝图双手捧给他。魏菘泽没做成的事,他不但要完成,还必须轰轰烈烈地达成目的,让父亲再也不能小瞧他。
因此,他命令谢立梁等人将自己带来的人尽数派出,并嘱咐道,务必留下文远骥和文紫璇的性命。若遇到紫瑛,则马上绑到他面前来。至于他自己带来的高手和护卫,暂且按兵不动。
葛宏丰不解:“凭什么只让我们的人去送命?”
魏彦成持扇蔑笑:“葛掌门说笑了。文远骥此刻已是笼中鸟、瓮中鳖,饶是他功夫再高也不可能逃得出这太白山。让诸位叔伯上去,不过是小侄特意留给你们表明立场的机会。要是诸位不想要就算了。”
话音未落,他带来的高手及诸多护卫已然亮出兵刃,将旧部们围在当中。
谢立梁飞快扯住想要发火的葛宏丰:“莫要鲁莽!”
紧接着,他又用沉稳有数的目光扫过占志高、张久辉,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才对魏彦成道:“我们既然愿意认你为主,这点投名状还是该缴纳的。”
几个旧部首领中,谢立梁是公认的脑袋最为灵光之人,诸人虽不清楚他到底作何打算,却在他发话之后不再言语,抄起武器乖乖拾级而上。
魏彦成轻摇折扇,正好整以暇地感受着山间清风与石阶之上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眼前突然现出一抹亮色,他毫不犹豫的追上前去,果然在下面不远抓住了企图逃下山的紫瑛。
这半个月来,魏彦成四处奔波、旦夕筹谋,丝毫不知疲倦。可每当夜深人静,偌大的空间唯余自己时,巨大的空虚和孤寂就会像黑影一样笼罩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试了许多方法,甚至找过几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到了最后却不得不承认,能抚平他心中创伤的只有紫瑛。对她的渴望与日俱增,这也是他如此心急要尽早发动攻势的原因之一。
可真的见了面,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紫瑛瞪着他怔怔不语,刚刚发现她时涌上来的无边喜悦也很快被心虚和忐忑占据。
“你怎么跑出来了?”嗫喏半响,冲到嘴边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更令杜彦成无法满意自己的表现。
“天魄门就要被你攻陷了,我还不跑,等着死在你手上吗?!”
“我怎么舍得杀你!”魏彦成的语调中含着委屈,她为何不懂他。
“那你还抓着我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成!我不许你离开我!”
紫璇的横眉冷对和不住挣扎刺痛了他的心,他用力将紫瑛往自己怀中一带,两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乱动。
久违的温存如久旱甘霖一般,魏彦成只觉得身心舒畅,脑海中纷扰的谋划与后招都被他暂时抛诸脑后。他情不自禁地叹息着:“我离不开你,求你……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紫瑛停止了挣扎,仍由自己被他抱着,许久才发出声音:“你真这么爱我?”
“当然!”魏彦成忙摆正紫瑛的脸,凝望着她,语气真诚而急躁:“我对你的心从来都不假,说要娶你、呵护你一辈子的承诺也都是认真的。天下女子再多,都不及一个你。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好不好。”
紫瑛从未见过如此卑微祈求的魏彦成,心中感伤。她闭上眼睛,等心中热潮过去,才睁眼、开口:“好。”
魏彦成欣喜若狂,张开臂膀圈主紫瑛,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嘴上还不住地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
但这样的欢喜很快被浇灭,因为紫瑛下一句说的是:“那就叫你的手下赶快收手,只要你承诺日后再也不对付天魄门,我就跟你走。”
魏彦成推开紫瑛,满脸笑意换成了难以置信。
“你不愿意?”紫瑛冷笑一声,对他怀有的那一丁点指望尽数消失,“我就知道,无论你说得有多好听,我总归是比不上你的野心还有**的。你所爱的,唯有你自己罢了。”
“为什么要比?我爱你,也渴望成为天魄门乃至整个武林的主人,这二者不仅毫无矛盾,甚至相得益彰。你想一想,有这样一个才干卓绝、睥睨天下的夫君,女人堆里你也是被人仰望的哪一个,这样不好吗?”
他的辩解让紫瑛只有无语:“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附属品?还是你养的猫狗?我的尊严与价值难道只能得自于你?你到底有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
紫瑛挣脱他的手,指着头顶:“如今山上岌岌可危的是我的父亲、妹妹、家人、朋友!难道我能眼看着他们死于非命还仿佛无事一般和你耳鬓厮磨吗?我就没有心吗?”
“没了他们还有我,我可以……”
“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们!”紫瑛怒吼着打断他,因用了大半力气,不得不喘息几下才沉下声音继续,“你还是不明白,你根本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在你眼里,所有人都可以被利用、被估价乃至被替换,和一个物品没什么两样。我不一样,于我而言,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在,我活着就有意义。你对我再好,就算是把金山银山搬到我面前,也不能越过他们。”
紫瑛突然的平静让魏彦成莫名心慌,这种语气、这副神情,无一不在提醒他,她不爱他了,她厌恶他。刚才那番愿意跟他走的话只是在骗他!
他再度擒住紫瑛的胳膊,大叫着:“不准你离开我!我马上就成功了,你跑不掉的。”
紫瑛摇了摇头,神色只有厌倦:“就算你抓了我又能怎样?你能得到我的人,却永远不可能得到我的心。我的心是属于我自己的。”
她越是如此,魏彦成就越是心生暗鬼。他想不通,明明那么温顺乖巧,一心只看着自己的紫瑛怎么时隔一个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唯一的可能是……
“你喜欢上别人了?!”魏彦成用力扯了她一下,犀利的目光似冷箭一般射向紫瑛,“是谁!?是谁敢抢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