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斓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触碰,热雾氤氲下,那雪冷的触感更加明显。
她好几次要睁开眼睛,都被一阵酸痛所阻止。眼睛好像是肿了,而且里头似乎充满了某种液体,眼皮微动都会流出眼缝。
一开始她以为是泪水,待那眼中滑落的液体顺着流畅的脸庞曲线滑落到嘴缝时,她才知道那是鲜血的味道。
“先不要睁眼,我看完就给你放回去。”有个淡漠凉薄的声音如此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斓一头雾水,但她什么都做不了,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僵住了,动弹不得,喉咙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静静等待下,她的神智愈发清晰,关于被穷天鸟追击,又被青墨所救的记忆逐渐复苏。
对了,刚才让她不要睁眼的是青墨。
一想到是救命恩人,司徒斓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即便留有疑惑,也耐下心来遵从对方的安排。
青墨将取下来的一双眼球放在了某个白色罐状的法器中,通过某种秘法加持,眼睛活性丧失。
看来不是这个。
司徒斓等来了青墨的回应,对方用手撑开了她肿胀酸痛的眼皮,不顾她的难受,放入了某种东西。
复生勤勤恳恳地开始劳作,像极了务农百姓手中老实巴交的大黄牛。
异样感慢慢消失,眼周留下些许红痕,司徒斓重新恢复了视野。
头顶的光被人挡住了,那人正以一种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心慌。
青墨用手指在她的喉咙间点了两下。
“青墨前辈?”司徒斓能说话了。
青墨道:“能看见东西?”
“能。”
“知道了。”
青墨说罢,伸手探向她的胸口部位。
这下,司徒斓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没穿衣服!还被绑在了一张大玉台上!
她又羞又慌,“前辈,这是做什么!”
青墨的手落在了她的胸口正中,凉得存在感特别强烈。
“你被穷天鸟打伤了,晕了几天,我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可为何这么……”司徒斓生病受伤都曾看过大夫,没见过把人扒光了还大字型绑起来的。
这简直太奇怪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要排斥。”青墨轻描淡写地说道,然而手法愈发诡异。
从胸口下划到腹部,又重新上去,反复几次过后,司徒斓终于忍不住了。
“前辈,”她嗓音干涩道,“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不适了,不用检查了。”
青墨的手停了动作,恰好是心脏的位置。
“这里有点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司徒斓心虚地说道。她想着复生在那里面与她共生,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
青墨与之对视,眼神凉凉道:“这里藏着秘密。”
司徒斓倏然瞪大了眼睛。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或许说,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青墨袖中滑落一把造型如柳叶的骨刀,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划破了皮肤,鲜血顿时冲出了破口处。意外的是,司徒斓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面对这一疑惑,操刀者给出了答案。
“刀上抹了药,你不会觉得疼的。”
青墨手上动作又快又稳,熟练得过分,待看到一颗跳动的血红心脏时,她皱起眉头,但那并不是不满,而是被引起了注意的意思。
肋骨像一个称职的守卫,紧紧将心脏护在底下,英勇无畏。青墨没有打算将心脏挖出,因为只这一眼,她就已经知道了司徒斓身体恢复神速的秘密了。
剖体之下,心脏源源不断地将生机输送至全身何处,强行命令着肌肉重生,骨骼重连。
那把用高阶灵兽的腿骨所制的柳叶刀被那些正在重新生长的血肉排斥着,两相交锋好一阵子,最终柳叶骨刀落了败,被无情弹飞,刀尖划破空气,最后没入桌面边缘。
司徒斓脸色难看得要死,她想要隐藏的秘密已被人知晓,危险已摸着气息潜伏在她身边。
“原来是复生。”当青墨淡声落下结论,司徒斓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前辈,你要杀人夺宝吗?”司徒斓手指蜷缩起来,面如土色地问道。
不料青墨摇了摇头,反而道:“不杀你。”
“为什么?”司徒斓又惊又疑。
青墨举起双手,拨弄着什么,很快,那双被鲜血沾满的手上竟脱落下一对薄如蝉翼、近乎无形的手套。
“只是一只躲在人心里苟且偷生的复生灵宝,还不值得我破杀戒。”
这话说得实在随便而平淡,听不出半点觊觎的意味。
“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徒斓再怎么初出茅庐,也隐隐发觉青墨或许来历不简单。
两百年才出现的天生灵宝在外头引起争端无数,却生不起青墨眸中一丝掠夺。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青墨问。
司徒斓还是阅历太少,她直觉对方古怪,可又分析不出个具体所以然来。
她老实道:“我不知道。”
青墨双手翻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来,她一边不紧不慢给司徒斓的手铐脚铐解开,一边道:“你知道。”
司徒斓松动骨头,坐起身来,没穿衣服属实有些令人害羞,好在身上血污也成血衣,不叫白条条的一具**让人觉得难看。
听见青墨说的话,她茫然抬头望向对方,刚好被对方扔过来的一条白手帕盖住了头,柔软的布料蹭过鼻尖,好闻的气味提神又醒脑。
“我救你两次,便是你的恩人。这就是我的身份。”
青墨的影子投在手帕上,有种不可抵抗的错觉。
司徒斓拿下手帕,觉得青墨这话说得狡猾,可也没错。
不管怎么说,青墨真的对她有救命之恩,如今更有不杀之恩。
“那恩人前辈,请问我的衣服去哪了?”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好说,她摸摸双臂,觉着有些冷。
青墨指了指某处角落,司徒斓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坨烂布。
她愣了一下,又可怜巴巴再问:“前辈能借我身衣裳吗?”
“自己去柜子里拿。”青墨抬抬下巴,不远处有一个一人高的长柜。
“多谢前辈!”
司徒斓穿衣服前本想用水洗一遍身体,她灵力受限于复生,暂时无法施术清洁。青墨却告诉她,直接用那方手帕擦拭即可。
她不明所以,但青墨耐心告竭,说完就走出了竹屋。
司徒斓尝试手帕擦身,很神奇的是,血污经过擦拭便一干二净,而手帕上也没有留下什么污渍。
她惊奇且仔细地擦完身后便觉精神抖擞,十分舒适,仿佛与沐浴解乏无异。
司徒斓穿上了柜子里的衣物,和她以往穿的风格截然不同。
司徒家追求至简纯朴之风,家服设计素雅,而青墨借她穿的这身衣服则与前者风格大为迥异。
不说那些繁复的绣纹多么的精美,光是那烈焰一般的橙红色都让人眼前一亮。
她犹豫了一下,想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好不容易翻出另一件合身的,淡紫色雅致美丽,可惜是纱制成衣,穿上未免有点暴露。
司徒斓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第一件衣服。
橙红映人张扬,她的脸色也被衬得好了不少。
关于发饰有许多,司徒斓不会弄那些,就按老规矩简简单单地用发带扎了起来。
等着装完毕,她便跑去角落翻弄已成了破布的那套旧衣服。
摸了一会儿,她想要找的符箓都碎成了渣。尽管不抱希望,但她还是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她摸到了另一个东西。
洁白的手帕和方才擦身的那条一模一样,经过了血水浸染,它仍保持无瑕的状态。
但这不是司徒斓在意的地方。
“为何这手帕还完好无损?”
穷天鸟疯狂攻击,将她的衣服捣成如今破碎模样,而这条手帕别说连一个破洞都没有看见,哪怕是一根抽丝,也是没有的。
这是青墨当时拿来垫坐石头用的,用完便弃掉了。司徒斓没想太多就给捡了。
“青墨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啊?”她再次发出疑问,只有寂静的空气回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