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的幽香入鼻,睡梦被吵醒,程璐睁开眼皮看着眼前盛开的红梅冷冷地看着床边正冲她笑得欢喜的脸。
沾在梅瓣上的雪化成水落在红缎面锦被上,冷意袭来,那张含笑的脸渐渐凝固,带着几分讨好。
“外面下雪了,压在梅花上瞧着极有意境,我没多赏折了一枝先给娘子送来,你瞧瞧它们多讨喜?学进那边我也让丫头送过去了,听说先生布置了与梅花有关的功课,他正好看着背诵诗词。”
眼前的男子身着蓝色祥云纹锦袍,乌亮黑发以白玉冠束起,相貌如玉,身姿修长,尤其是那片唇红润又凉薄,瞳孔中盈满日月星光,让人不觉间沉沦。
程璐眼睛里一片朦胧水意,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俊脸。
她只记得自己早上修理好漏水的水管急着赶去上班,好端端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娘子?她是众人口中的大龄剩女,连结婚对象都没有,而且这种称呼也只有古代才有,再看眼前所见皆透着古意……
眼眸低垂,只见自己身着雪白中衣,乌亮青丝垂在两侧,尤其是这双十指修长纤细的手,一看就是不曾做过半点苦力活的,而她常年为了生活奔波比男人都拼,可以肯定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可她却可以掌控这具身体,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她穿越了?
没想到这种只在小说及影视剧出现的玄乎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按照她看过几十本穿越小说总结出来的结论,她很可能回不去了,要代替原主继续生活下去,或者真的有某种奇异力量能让她现代古代来回穿梭?
以前觉得有点太扯了,现在竟然连嘴角都扯不起来。
视线再度回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精致如画笔勾勒的轮廓,五官精致,笑起来比古装剧中的美男还要更甚几分。
所以原主已经成亲了?还有个叫学进的孩子?这个男人就是原主的丈夫?
男人见她一直在发愣,失落地将梅花插进桌上的花瓶中,红梅娇美不畏寒,点缀的整间屋子也亮堂起来。
尤不死心,重新折返到床前,比先前多了几分急躁,抬手抓着程璐的手:“是我害得娘子生病,这阵子我不出去了,安心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程璐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喉咙有些痛,呼吸也不大顺畅,看来是着凉感冒了,这种小病在现代也就是喝一颗药的事儿,但在古代可就不一样了,稍有不慎是要人命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个朝代,这个家又是什么情况,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到底无从说起。
整个昏昏沉沉,索性重新躺下去,没多久又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重新回到现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动不了,而人行道上匆匆往前走的那个女人衣着身高都和她一样,分明是绿灯,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辆车竟将她撞飞了,之后场景转换,她被送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抢救生命体征消失被宣告死亡。
还真是狗血到要命,所以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以这具身体生活下去。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待了几天后,她终于从丫头口中得到得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
大赢这个朝代在她所知的历史朝代是没有任何记录的,而她所在的宋府是宁城中有名的富硕人家,买卖做得大,就连旁的县城都知道宁城宋家。
而她的这个便宜丈夫是宋家独苗,宋夫人生他难产而死,虽然宋老爷后来续了弦,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也没动过再添子女的心思。
后来原主嫁到宋家,头一胎便生了个大胖小子,把宋老爷给高兴坏了,对孙子宠的很,也很疼原主这个儿媳,吃穿用度从没有亏待过。
至于她这个便宜丈夫是何等人物,好几天之后那丫头才小心翼翼地劝她她才知道的。
说白了呼朋引伴赏花遛鸟赌钱喝花酒,这些都是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才会做的事情,而原主正是因为急匆匆出去找他忘了添衣裳才病倒的。
在古代生病的滋味堪比受酷刑,程璐喝了几天药终于得以好转,而原主的记忆也在脑海里呈现出来,她的脸色也渐渐得变得凝重起来。
程璐确定自己穿进了半年前看过的一本古言小说中,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只是文中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一个是盲目无脑的痴情美娇娘,一个是只知道赏花遛鸟不务正业的纨绔俊公子,两人磕磕绊绊在一起数年,纵使不尽如意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想受贼人陷害,宋一成稀里糊涂与叛贼宁王有了牵扯,落得个家业被夺,妻离子散,在牢狱中受尽苦难丢掉性命的下场。
唯一争气的是两人五岁大的儿子,聪明好学,极为懂事,哪怕吃尽苦头也不抱怨苦累,最后位极人臣,手刃奸人为父平反。
好在还没走到那一步,这让程璐松了一口气。
原主追随宋一成一生,从豆蔻年华到为人母,成天因为他的那些混账事气得心肺疼,带着家丁去赌场、花楼、酒馆捉人那是常有的事,操不完的闲心也就罢了,到最后差点连性命都跟着给丢了,用一辈子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来形容也不过分。
她不是原主,虽然有些牵绊是与这具身体割舍不掉的,但她不会傻到去陪着这个男人做蠢事。
原主娘家是宁城有名的富商,家业与宋家不相上下,不然宋老爷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让儿子娶进门。
当初程老爷是看不上宁城这个有名的纨绔,无奈女儿喜欢寻死觅活地嚷嚷着非他不嫁,只能忍痛随了爱女的意,即便成亲后也没对宋一成生出半分好感,反倒因为他害得女儿连安生日子都不成而对他颇有意见。
加上后来闹出那么大的事,程老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护住女儿和外孙的性命。
原主回到娘家有父亲和哥哥疼宠,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到底一家人分崩离析教人意难平。
她痴恋宋一成多年,哪怕他再混账,她都未曾想过与他和离更别说盼着他死,不想天降灾祸,竟落得个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度日的结局。
程璐对原主的选择不予评价,千人有千种心思,但是个性上进又强势的她看不得一个分明有好起点的人这般堕落颓废,这般事事不上心,只知道吃喝享乐,会落到那般境地也怨不得别人。
真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病去如抽丝”,病好后整个身体都轻便了许多,她难得起了个大早,梳洗好,丫头端了早饭进来,刚坐下,宋一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才摘的梅花枝,献宝似地递给她看。
这个男人披着光进来,哪怕程璐看了这么久依旧会被他的这副好样貌给吸引,也不是那天生糊涂的人,心思却不往正经地方使,要不然也不会被宁城人虚情假意的讨好,在背地里真笑话。
程璐抬手推开,淡声说道:“一早上有闲心赏花赏雪,怎么就不能去书房多看两本账?”
宋一成尴尬地将桃花枝收起,用冰凉的手摸了摸鼻头,眼尾上扬,笑道:“家里的事有人管,我何必去插那个手?惹得娘不高兴,到时候还得连累你挨数落。”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索性不理他,这个人心真是大得很,若不是这位填房夫人没有生养儿子,这个糊涂蛋只怕早没命了。当真是块朽木!
宋一成又讨了个没趣,先是跟在夫人身后跟着来回晃悠,奈何程璐只当他不存在,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累,之后他坐在凳子上望着那道纤瘦妖娆的好身段发呆。
以往夫人虽然会在去外面找他的时候发脾气,但在家里却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也不知怎么了这阵子脸上都不见笑,不管他怎么讨好都没用,两人待在一个屋子里话都说不了几句,他想借着那事缓和下两口子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直接挨了一巴掌。
他也不敢问,尽量不去触霉头,偶尔寻到有趣的小玩意带过来给她瞧,无奈那张脸好似外面冻结的寒冰,漂亮温情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热意,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他不死心,今儿早上特地站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挑了最好看的一枝带回来,果不其然又没得好脸色。
屋子里地龙烧得旺,他起的过早,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支起胳膊打盹。
宋府这几年生意不错,吃食用度不差,程璐吃过早饭,淡声说道:“我爹老毛病犯了,过几天我带学进回去住两天,他一直念着想和哥哥姐姐玩,让他多玩一阵子也好。”
“那功课怎么办?先生夸他学习用功也聪明,玩野了心收不回来怎么好?”
程璐抿嘴笑了笑:“反正家里他祖父为了他赚了万贯家财,只要认得清银子会花就成,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宋一成被程璐的话给狠狠地堵了一嘴,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他放在腿上指骨修长的手攥了攥衣摆,莫名觉得程璐的脾气竟比以往还大,莫不是那个来了?
可算来算去也不是这个日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再气什么。
安静了好一阵,宋一成念在她这几日心情不畅快的份上主动交代自己的去向:“成佑从江南回来了,听说这次带去的货全卖干净了,赚了好大一笔银子,请兄弟几个聚聚,就在天香楼,早了回不来,到时候你先睡不用给我留门了。”
好半天宋一成也没听到她的声音,这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罢了,给她几分颜色还真拿起架子来了,以往他什么都不说,她照样好声好气地伺候着,真是给不得好脸色。
风雪趁着门打开的时候钻进来,驱散了一室的暖意,程璐端着清茶小口抿着。
她看在原主的份上愿意多提醒他几句,奈何这人冥顽不灵,她已经尽力,非要自找死路也不是她能拦着的。
她出生在北方城市见惯了风雪,至今还记得自己有一天睡过头赶去上班却被摔得四脚朝天,那会儿为钱奔波,苦却也幸福,而现在所有万贯家财这陌生的古代世界,还有突然多出来的相公孩子让她有点无法适应。
“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要核对下这个月的花销好入账。”
程璐站起身道:“你不必跟着去了,一会儿小少爷过来带他多温习两遍先生教的知识,我回来要考。”
以往原主两口子对此从不上心,一切全由这位主母做主,谁能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位出生名门的庶小姐私德败坏,借着他们两个往出套银子。
她在宋家断然不能吃这个亏,若是哪天离开这里,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这副相貌本就生得娇俏白皙,哪怕孩子已经五岁了,依然如豆蔻少女般,将镶着狐狸毛的兜帽戴起来,一袭红衣宛如这寒光天色中盛开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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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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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闻雪红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