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默站在荒无人烟的树林里,倚着树看着手表,晚上十一点半,一个压缩包发进了她的手机。
“我答应你的东西已经给你了。”江深的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急躁。
“ip地址,172.31.255.255。”
“我会为你祈祷,让你早日报仇的。”
两边同时挂断了电话,迟默看着天空,穹顶是人造的钢板,星星是特殊的灯,人类总是喜欢在失去后,极尽努力模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想离开这里吗?”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那个声音异常的清楚,“和我走吧,我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为什么是我?”
“你和那些傀儡不一样,不是吗?”
泥潭血池中,是那双手把自己拉了出去,同样的,也是那双手,再次把她送回了地狱。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周骐的,是从每一步都像被人监视一样,被敌方预知了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是从计划泄露,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的时候,是从那个人说,他看见了自己的资料,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密语的时候。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再也堵不住。
极致的信任背后,一旦出了问题,就是无尽的怀疑。
详尽的任务计划除了自己就只有周骐知道,为什么会出意外?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浓郁的血腥萦绕在鼻腔和喉咙,怎么也散不开。
“如果有人能活着出去,那个人一定是你。别管我们,快走。”冰凉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拍了拍,安慰说,“还没到那一步,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你听我说,他们现在已经起疑心了,你现在走,还有机会。”
“我走了,你们就一定会暴露。”
“你不走,我们都是死。”
曾经明亮的眼睛掉在地上,拉过自己的手只剩白骨。
“明明能走,为什么不走呢?愚蠢。”她听见那个刽子手悠悠的说。
为什么没走,因为觉得没到那一步,因为带有不切实际的希冀,因为不想相信那个心底深处的答案……
手机再次传来短信,她扫了一眼,默默地收起手机往回走。
李昇轩百无聊赖的和林哲一起看之前的监控,对着一成不变好像静止的画面打了个呵欠。不得不说他这个耐心真不是盖的,能一看看一整天。
屏幕突然闪过一阵雪花,监控录像全部变成了一个人的人脸。林哲面色骤变,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李昇轩的呵欠还没打完,就被林哲按在了地上。
“薛先生?”
“你疯了?嗯?”屏幕上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横肉,嘴里叼个牙签上街就是找茬的。
“疯我肯定是不能疯,前几天刚体检完,我一切正常,报告还在医务室没拿呢。”林哲打哈哈一样的说。
“那你吃饱了撑的去和那个姓周的对着干?上面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想辞职你明说,我签了字你自己滚蛋。”
“不不不,我怎么会想辞职呢,天狱就是我家,不过说起来我这连的是外网,您是怎么黑进来的?”
屏幕后面的闫恺探了个头,满脸都写着“我是被逼的”五个大字。
林哲瞪了他一眼,中年人顺着他的目光斜眼瞄过去,闫恺立刻仰头看天。
中年人哼了声,转向林哲,林哲瞬间变脸比翻书还快,讨好的说:“您看……”
“我不看!”他啐了一口,指着林哲说,“趁着姓周那小子还没报上去,赶紧带着人过来,不然你就等着给闫恺这臭小子收尸吧。”
闫恺莫名其妙的被cue,眼睛瞪得滴溜圆:“我去老师,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坦白从宽了,说好的宽大处理呢!”
“滚滚滚,我没你这么个丢脸的徒弟。”中年人不耐烦的轰走闫恺,而后转身,语重心长的说,“劝你的话你应该都听腻了,我就不说了。车在门口等你,两分钟,你们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林哲脸色沉了沉,笑嘻嘻的说:“要不再商量商量?”
“我是来和你商量的?”中年人看了一眼手表,“你还有一分四十秒。”
林哲叹了口气,掐了监控,从地上拎起李昇轩:“这就不能怪我了,放心,我一定回去把闫恺打一顿。”
远处的某人打了个喷嚏,茫然的摸了摸鼻子,然后一脸讪笑的端着茶放在茶几上:“老师,您喝茶。”
那人头也不抬的哼了声:“越来越能耐了。”
“不不不不敢不敢,我这都是被逼的,他威胁我说不帮他忙他就把我揍得六亲不认,您说我又打不过他,我这也是无奈之举。”闫恺越说声音越小,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我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你算是哪门子功,补哪门子过,把柄都被那姓周的抓了你才来和我说,他俩一直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把柄在人间手里,那不是任人拿捏?”不说还好,这一提越说越气,中年人猛地一拍桌子,“还打不过,打不过有理了,加训,跑不完五十圈不许吃饭!”
闫恺一听腿都软了,哆哆嗦嗦的说:“老老老师,冤有头债有主,您不能天天拿我撒气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平常训练你不是划水就是请假,五十圈算便宜你了!”他没好气的说,“赶紧的,不然再加一倍。”
闫恺哭天抢地,颇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烈。中年人看着他出去了,紧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甚至还笑了笑。
“薛先生,人上车了,一切正常。”对讲机那边报告道。
“嗯,谁也别惊动,直接带到我这来。”
“是。”
茶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他一动不动,直到热气慢慢散去,林哲被带到了他面前。
他一直垂着眼,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林哲咳了声,讪笑着喊了句:“薛先生。”
薛铭承,天狱的决策者之一,听说因为常年执行卧底任务,因此一身痞气,偏偏他还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四个字。什么,熟人怎么办?对不起,在他身边不存在熟人这个物种。
最惨的是,他还是闫恺的老师,以及林哲初来天狱时的引路人,因此两个人谁都绕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