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这个问题问得极好,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我已寻到门路,下午出去一趟,回来,定不负佳人所望。”
李青妙说着从腰间取出瓷瓶,摊开手,将刚刚制作好的胭脂展示到三个人的面前。
香气扑鼻,一股茉莉的花香先一步从李青妙手里飘进她们三人的鼻腔。
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林川打量着李青妙手里鲜红的胭脂,膏体上同暗香阁的芙蓉玉设计相仿,只不过芙蓉玉是整个胭脂雕刻成了芙蓉花的模样,而李青妙制成的胭脂却只是用了茉莉花干花点缀,虽然朴质无华,可红中染了一点白,茉莉花耀眼夺目,很是引人注目。
李青妙这是抓住了沅江城盛产茉莉,大家也因水娘娘格外喜爱茉莉花的细节,才有了这样的巧思。
不过品相再好也只能算作花架子,胭脂这种需要用到人脸上的宝贝,质地好才是第一位,也不知道李青妙手里的胭脂同暗香阁的芙蓉玉到底谁更胜一筹。
“试试吗?”李青妙见林川看着胭脂满眼好奇,抛出了橄榄枝,“你见过暗香阁的芙蓉玉,劳烦林娘子替我看看,我这胭脂同它差了几分?”
林川见李青妙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不情不愿,身子却是诚实,第一个上手试了胭脂。
李青妙的胭脂质地醇厚,显色明艳却不艳俗。
林川心里大惊,李青妙的胭脂竟当真比得过那芙蓉玉,若是李青妙抓住了时机,先暗香阁一步在东都城开个胭脂铺子,东都城哪还轮得到暗香阁担起天下第一胭脂的名头。
暗香阁的芙蓉玉必会黯然失色,居于她的胭脂之下。
她居然能有这等本事。
“好,好极。”这胭脂好到林川舍了自己别扭的性子,毫不吝啬地夸赞了起来,“可有给这胭脂取名?”
李青妙摇头:“还未。”
“既然东都城暗香阁有个被人尊称为天下第一胭脂的芙蓉玉,不如你这个就叫第一香吧。”林川灵光一闪,不过须臾,便给胭脂的名字拍板定案。
曾有诗扬言茉莉之香乃是天下第一香,既然李青妙的胭脂以茉莉点睛,她便借花献佛,赐名第一香。
李青妙微感诧异,本以为以林川的地位定然看不上她这等俗物,没想到居然能从她的口中听到如此之高的评价,竟还给胭脂赐了名。
以林川的身份居然有意给她的胭脂赐名,是她的荣幸,她自然没有理由推诿。
“谢林娘子赐名。”李青妙铭感五内,朝林川行礼谢恩,欣然收下了这个新名字。
有了林川的赐名,日后她定然能借林川打出第一香的名号,何乐而不为。
公孙也看林川赞不绝口,判断出李青妙此物稀罕,成名只是时间问题。
可如何走出第一步,却是燃眉之急。
她们初来乍到,一穷二白,哪怕她们拿着奇珍异宝上门也不会有人相信。
纵然李青妙说她自有门路,可她又打算如何行事呢?
李青妙可不似她,势力分散遍布沅江城,她在沅江城可是真正的人生地不熟。
公孙也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既有了名字,你又准备如何行事?”
“借势。”李青妙轻笑,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两个字。
李青妙果真是聪明之人,知道需要势力打通关系,既然她有需求,那利用她也未尝不可。
公孙也大方地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凭我信物,孙管家任你调遣。”
公孙也的令牌正面刻着貔貅,背面却写了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大部分家族令牌背面都会写清家族姓氏,可公孙也递给她的令牌背面的文字却很是奇怪,似孙字又不似孙字,更像是公孙的公字去头,再在上面添了个孙字。
这令牌着实不太多见,还有些许眼熟。
是了,她曾在孙管家的身上见过。
孙管家的身上,也带着一枚一模一样的令牌。
“不是你的。”李青妙看着递到面前的令牌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推了回去。
她早已做好了后边的计划,见公孙也这般主动请缨,她倒是险些要被这盛情灼伤。
李青妙居然拒绝了她。
公孙也握紧了手里的令牌,心有不甘:“那你……”
李青妙拒绝了她,她又上哪去借势呢?
她可记得,李青妙是初来沅江城,不过短短几日,又能上哪去认识有权有势的人。
她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放着她这么趁手的有势之人不利用,在搞什么名堂?
“山人自有妙计。”李青妙故作玄虚。
其实自丹砂铺子再遇故人她便打起了主意。
她本不想叨扰,可宋伯出现的实在是巧,她前脚刚在丹砂铺子自爆名号,翌日他便探听到了她的消息,还寻到了她。
纵然他与她有多年情谊,可如今她家败落,她也不能轻易判断,宋伯究竟是敌是友。
当年经历过她李家落败的人不多,宋伯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他重归故里,安居于此六年,还能如此迅速的探听到她的消息,定然有点势力。
既然他那日都信口开河说若有需要,便去如意巷寻他求助,那她便顺水推舟,借此打探一下宋伯究竟是否与当年的事有关联。
她都打听过了,如意巷一整条巷子可都是富庶人家的居所。
既有高枝伸下,她不妨借此平步青云。
况且公孙也说了,她家的落败决计不是那般简单,那便别怪她疑神疑鬼了。
既然事实有假,那她便查他个水落石出,还她家一个真相。
李青妙独自出现在了如意巷,抬头看着有两人高的院墙,敲开了宋宅的大门。
应门的是一个着装得体的小厮。
李青妙朝小厮行了一礼:“烦请郎君通传,就说青阳城李家李青妙造访。”
小厮只打开了一个人侧身的门缝,露出了半个身子,照例询问。
“即为客,可有拜帖?没有拜帖可不行。”
此言一出,李青妙心生懊悔,暗恨自己竟然忘了这登门礼仪。
嫁入柳家的三年,每逢出门多数都有柳昭随行,一切都有柳昭打点,她只需跟在柳昭身后,也无需动脑。
果然有些东西有些时间没有使用就会淡忘。
她如今重新行走于山水之间,竟有些忘却了这么重要的礼仪。
或许也有着觉着不会再与故人的缘故,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要准备拜帖。
李青妙一脸窘迫:“时间紧迫,还未来得及准备。”
“即无拜帖,那请回吧。”小厮无情摆手。
李青妙有些慌乱,往袖袋里掏了掏,企图从里头找出纸笔现场写一封拜帖。
然而此次出门思虑不周,竟一个都没带上。
眼看着大门就要关上。
李青妙心里一急,竟荒唐地伸出手挡住门,她心有不甘,再度开口:“慢,我与宋宅主人乃是旧识,烦请郎君通传……”
“照你这话,若什么阿猫阿狗都拿与我家老爷是旧识为借口,那我们岂不是都得迎进门。娘子,唬人也要寻个好由头吧。”小厮眉头微皱,一副你这个骗术他见多了的模样,冷漠拒绝了李青妙的请求。
李青妙还要开口,就见小厮掰着李青妙的手,先她一步央求:“既无拜帖,娘子还是不要让我等为难。”
忽然,小厮身后传来一个更成熟的声音。
“是谁在此喧哗?”
小厮停下动作朝来人行礼,开口解释:“来了个骗子。”
那人站在门后,就这门缝打量着李青妙,俨然是一副新鲜面孔,不排除正如小厮所言,是个江湖骗子。
可当那人目光下移,瞧见她放在门上的手,手上还带了成色上乘的丹砂手串时,瞬间变了脸色。
老爷曾交代,若有女娘手带红色丹砂手串上门,便是贵客,是为座上宾,当有礼相迎,万不可怠慢。
这个小厮究竟在做什么,竟把贵客拦着了。
“开门迎客。”那人微愠,伸手就给了小厮脑袋一巴掌,呵斥道,“交代你的事都给你抛到后脑勺了吗?”
小厮被这巴掌打得发懵,见管家翻脸如翻书,委屈爬上心头,手上却还是照着他的话大开了大门,将李青妙迎了进来。
“李娘子,请进。”管家面对李青妙时,瞬间变了脸色,笑意盈盈,慈眉善目,“我家老爷还在会客,我先带娘子去偏厅等候,娘子请随我来。”
李青妙跟在管家身后,踏过青石小路,路旁种满茉莉,此刻正是茉莉盛放的时节,绿叶白花,一路芳香。
她抬眸,忽见旁边长廊有一人面色不善,行色匆匆,满院的芳香也难掩其身上痞气。
这种痞气她有些熟悉,她曾在红花寨山上那群山匪的身上见过。
宋伯为何会同这些穷途末路的人有往来,难不成是在生意路上受了他们的威胁,可若真如她所想,以她现在的能力,纵然她使出浑身解数,她也无法救宋伯于水火。
“那是……”李青妙停下脚步,看向那已不见人影的长廊。
“是我们老爷的客人。”管家回应得体,看不出丝毫错漏,“看来我家老爷已经见完了客人,既如此我便直接带娘子去书房吧。”
管家说着便带着李青妙走向了分岔路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