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换好了衣服,但雪越下越大,二人暂时走不了了,只好并排躲在屋檐下避雪。
少女似乎不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身体紧贴着内侧,有意和他拉开距离。沈渊察觉到少女对他有所抵触的举动,并没有继续向内靠拢,而是默默离她远了一些,半个肩膀露在外面,不一会儿便被雪打湿了肩头。
程笙在内侧,沈渊在外沿,中间是空落落的一块,不算小的空隙横亘在二人中间。
这里都是一些小户人家,屋檐遮盖的地方本就不算宽敞,两个人一起躲在屋檐下避雪,对长手长脚的沈渊来说未免太过狭小。他微微弓着背,像只打湿了尾巴的大猫。
程笙踌躇了半晌,小声开口:“公子……公子往里站一些吧,那个位置已经在屋檐外面了,会被淋湿的。”
沈渊得到少女的允许,像靠近一株受惊于风吹草动的含羞草一般,轻手轻脚慢慢向她靠近了一些。沈渊太高了,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靠近越发逼仄,同时更近的是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少女抬眸,一双眼睛定定望进他眼底。一时间,两个人静静看着彼此,谁也没出声。
沈渊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袖。
太近了,近到似乎他所有的感知范围内,只留下了少女身上清浅的皂角味道。少女的气息和温度从紧贴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沈渊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程笙瞧见沈渊的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不自然移开了视线。男人喉结滚动的吞咽动作略显色气,她没怎么出过深闺,总觉得那是不能看的东西。
程笙低着头揪着衣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蔓延了一片浅淡红霞。
沈渊呆呆地盯着少女的侧脸出神,不知为何,也突然红了脸。
她、她为什么脸红啊?
二人一时间静默无言,只有大雪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声响。程笙觉得一旁的少年似乎总在偷眼看她,说是偷看又足够光明正大,但每当她抓个正着与他四目相对时,他又会迅速移开目光,好像心里有鬼一样。
沈渊心想自己大概是被挤得缺氧了,所以才会头晕脑胀口干舌燥。沈渊努力保持头脑清醒,仓皇之际目光又不小心落在了她的侧脸上,近在咫尺的白皙肌肤让他又慌了神。少女殷红的唇被月光和雪色晕染,显得越发柔软。
她好漂亮。
沈渊一时鬼迷心窍,抬起手搭在了少女的肩头。
“啊……”少女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受到了侵/犯,一双水波盈盈的杏眼微微睁大,无辜又引人犯罪,“公子,怎么了?”
沈渊陡然惊醒,猛的收回搭在少女肩上的手。他慌忙把视线从她的唇上移开,连余光也不肯再给她。
月色太朦胧,夜色太昏暗,沈渊觉得自己无法再在这个狭小空间里待下去了,脚步往外挪了挪。
“公子,”程笙出声提醒,“再往外移,雪就要落到公子肩膀上了。”
他似乎不愿直视她,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去看她的脸:“淋湿了也没关系,可以……稍微清醒一点。”
对沈渊心里的纠结一无所知,程笙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她低下头盯着自己被雪濡湿的鞋尖,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却突然凝住。
少年腰间挂的玉佩似乎并不起眼,但程笙一眼认出来,玉佩用的是上好的翡翠玉。这种玉大多由闽南进贡给皇室,每年产出极少,能佩戴这种玉的人,非富即贵。
程笙想要将那块玉看仔细一些,不自觉向他靠近了半步。沈渊霎时整个后背都僵硬了起来,距离太近,程笙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坠着的一小滴汗珠。
似乎只要她一靠近,他就会不自觉绷紧身体。程笙默默记下这一点,不再主动靠近他。
雪渐渐小了,程笙低声开口:“雪已经很小了,我该回家了。公子也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
“再等等,淋了雪容易着凉。等雪停了我会送你回去,这么晚了,女子独自走夜路不安全。”
程笙看得出来,等雪停是个挽留她的拙劣借口,眼前的少年分明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不过程笙心里门儿清,她和这个陌生少年只是萍水相逢,匆匆见了一面,哪里就能情根深种了?少年于她,甚至连一见钟情都算不上,顶多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程笙又低眸打量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殷红嘴唇不知不觉间咬得发白,像一朵瑟瑟发抖的菟丝花,展现着她的柔弱无依。
的确,她这样一碰就碎的怯弱美人儿,似乎与勇敢这两个字并不沾边,也永远不可能跟决绝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但沈渊知道,一个杀了人还面不改色的女子,就算外貌再柔弱再无辜,内里也藏着玉石俱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