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小表妹李皎皎前来将军府,说是要小住一阵子,身边就带了一个奶娘。
对于这一点沈绛如有些奇怪,她小时候虽也由奶娘带大,但到了十岁出头就不愿意奶娘管着她了,因为奶娘到底是习惯将她当孩子管着,什么细枝末节都要过问,还是带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丫鬟才自在。
而这位小表妹却是离不得奶娘,晚间她与将军府大房一家子同桌吃饭,漱口洗手夹菜,全不劳自己动手,由奶娘伺候着来。
若只是这些尚还能看作是受宠幺女的娇生惯养,可她喝汤时不慎撒了一滴在衣襟上,那奶娘一边帮她擦干净,一边道:“小小姐何不听奴婢的,戴上围兜方便些。”
李皎皎脸一红:“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奶娘笑道:“小小姐昨日还用呢,怎的今日就不肯戴了……”
沈绛如一听,不怪她将这位李家姑娘当小孩看,人家奶娘把她带到十五岁,还是将她当小孩养,还有戴围兜……这是小宝宝的待遇啊。
然而她看了一圈,桌上主母李氏、莫凤笙还有莫将军,都视若无睹,显然已经习惯了。
于是她也不刻意挑事,低头吃饭不说话。
用罢晚膳,莫凤笙说:“仆妇已将我院里的那间厢房收拾妥当了,皎皎表妹同我一起住就好。”
主母李氏也点点头:“好,你们表姊妹俩说说话。”
谁知李皎皎嘟起嘴巴:“表哥的东苑里不也有厢房?以前不都是住那儿的么?”
此话一出,沈绛如漱口的杯子一顿,瞥向旁边的莫将军,不想与他视线对上了。
莫以尘见这女人眸中似有精光一闪,心下疑惑。
李氏无奈笑道:“你表哥娶了亲,要陪着表嫂呢,你怎么好再住到他们小夫妻俩旁边去?”
李皎皎缩着肩膀,像是有些委屈,这样的表情若是旁的女人来做,定是矫揉造作,可这小表妹一张嫩乎乎的脸,看得只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唉,表哥若是还未成亲,那该多好,没有外人来横插一脚,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这外人二字说得响亮,生怕沈绛如听不到似的,沈绛如摸清楚了她的脾性,对这奶声奶气的小表妹也不发火,只拿出巧劲儿来:
“皎皎别难过,我虽横插了一脚,你也不用管,就像从前一样,住到东苑来就是了。”
李皎皎被她这副笑眯眯的样子一唬,反倒有些怕起来:“你……当真?”
沈绛如冲她抿唇一笑,端的是亲切和蔼:“当然了,表妹若还觉得不够,要与我们一床同睡也不是不行,就怕你不敢。”
此话一出,李皎皎小脸红透,呆在当场,李氏板起脸来:“胡说什么?!”
莫以尘在一旁也差点傻了,一双眼睛跟冷箭似的直瞪着她。
沈绛如故作掌嘴模样:“婆婆勿怪,谁让表妹这般可爱,我一时喜欢得紧,想唱摇篮曲哄她入睡罢了,话没说周全,你们可别会错意啊。”
李皎皎虽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心里也有计较,她从小喜欢表哥崇拜表哥,后来姑母问自己愿不愿意嫁过来,她高兴坏了,谁知后面突然变卦,让表哥娶了这个下堂妇。
笑话!这仅剩一点姿色尚可的弃妇如何配得上威猛无敌的大将军表哥?!
李皎皎再怎么在家里哭闹,也挡不了木已成舟,如今沈氏嫁进门来,她梗起脖子不唤她表嫂,却改变不了她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事实。
李皎皎自知对表哥心是未死,但这女人竟如此厚颜无耻,故意说什么一床同睡……让自己与她两女同侍一夫,她沈氏是为正,岂不是暗示自己只能当妾?!
李皎皎身为堂堂开国元勋李家后代之嫡幺女,哪里忍得下这辱?回过神来,气得小脸险些歪了,咬着牙一甩手帕,率先离席。
沈绛如笑看她离开,不以为意,见婆婆李氏脸色不好看得很,也适时告退。
回到东苑,她才迈进门槛,听见后面来人如同奔雷之势,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只手被他擒住了,被那一股力带得扭身朝向他。
她见这人一脸怒容,撇撇嘴:“怎么?替小表妹打我来了?”
莫以尘一听,只得甩开她的手,气仍未消:“你方才那是在干什么?”
“她不是吵着闹着要住到这儿来么?我便允了呀,省得别人说我连小表妹的醋都吃,说你娶了个妒妇,你就开心了?”
莫以尘不知她这话意在何处:“我只将她当孩子看待,你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徒生尴尬。”
沈绛如从鼻子里嗤出一声:“莫将军,你别告诉我你连这小表妹的心思都看不出来,你是否将她当孩子另说,她可没拿你当哥哥,我说一床同睡,她生气,不过是气我多余罢了。”
莫以尘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他而言,领兵打仗十场也好过在这儿应付这些心思难猜的女人:“……她到底还未出阁,你说话收敛着些。”
沈绛如冷冷瞥他一眼,撩帘进了内室往偏苑去,口中叹道:“我懂我懂,未出阁,清白着呢,将军心疼小表妹,我往后自当有些分寸。”
莫以尘听这话觉得不对,就好比在战场上明知对方阵法不简单,却看不出哪儿是攻哪儿是守,更找不到破阵的方法。
他苦思冥想之际,抬眼一看,她人已不见,折芳歉意地朝他躬身,跟着主子进去将那道隔门关上。
于是莫以尘脸色比往日更冷些,让进来伺候盥洗的下人都不敢抬头吱声,未几,外头有人求见他。
今日早上,他曾派人去打听打听这沈家大姑娘是缘何嫁入高家、又缘何从高家和离,现在打听出结果来了:
“回将军,小的找了高家门房打听,听闻高公子向沈家提亲时,沈老爷嫌他家门寒微不允,是夫人执意下嫁,而夫人嫁进去之前,那高公子便有一妾,金屋藏之,极尽骄奢,便是与夫人成婚后,也三天两头不归家,与那小妾厮混,夫人知道,也一直忍着,后来那小妾趁她不在时鸠占鹊巢,她将那小妾打了一顿,闹得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加上与婆母关系不和,故才和离。”
莫以尘听罢,却是不懂:这女人如此火爆的脾气,那高文曜三天两头不归家,她竟能忍一年?
细细一琢磨,他有些不大痛快,尤其是他问那人高家举子有何长处,他回道:“此人出身寒门,只听说文采尚可,故而中举,若说长处,大抵是姿容俊美出众,得左邻右舍夸赞貌比潘安。”
打发了人,莫以尘吹了灯卧在榻上,虽说不出个缘由,就是觉得心上像压了个大石头,翻来覆去睡不着,既是睡不着,他便起来点灯,眼睛一瞥,看向旁边的镜子。
他十五岁随父征战沙场,后来父亲亡故,他便也勤加苦练,唯恐败坏了莫家将军之名。
积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刀枪箭雨,他身上已没一处好皮,脸上有被晒伤的斑痕,有刀刃划伤的细疤,几乎看不出与俊美有什么相关。
那个女人执意下嫁,定是看中了高文曜的皮相吧……
他想得入神,直到听见窸窣响动,回头一看,发现隔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原是折芳要伺候主子喝茶,发现偏苑茶壶里没水了,便来正苑取,谁知经过内室这不经意的一瞥,差点让她抖掉了茶杯。
假装目不斜视地折回偏苑,她把已睡上榻的沈绛如摇起来:“不得了了,奴婢刚刚看见将军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深夜之下,烛火昏昏,瞧着十分诡异!”
将军:BIG胆!本将军照镜子怎么就诡异了???
折芳: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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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晋江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