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充满了后悔。
回到家德里克就双手捂脸坐在床上暗自苦恼——他吃亏了。
指尖上细腻的触感还在,连对方耳骨形状的肌肤都能描摹得清,但德里克非常后悔——因为他没捏耳垂。
“啊——这简直就是偷项链结果只偷了链子,重要的坠子没有偷嘛——”德里克忍不住抱住头大声叹气。
懊恼地抓乱头发,德里克苦着脸望向不争气的下半身,说实话做男的有个无法自己自由控制的身体部位,有时候也感觉很无助。要不是他的理智控制住了他,他无法想象当时会冲动地做出什么。
飒飒的秋风吹动树影,夜晚的灯光拉长了窗棱的影,仿若空白的光格在地面缓缓移动,爬上德里克的脚,他顺着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在昏暗中看到窗户上自己的脸。
一张压着眉毛,半阖的眼睑里满是渴望的臭脸。
自己今天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吗?要命。
德里克弓腰垂头以此来发泄胸膛涌起的莫名的怒气。
看上去接着性教育的由头来诓骗卢拉熟悉和自己亲近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但是……
德里克抬头,眼里恢复了坚定和神采奕奕。
还不能放弃,明天还能继续。因为他知道,迟钝的卢拉·埃尔塔纳什么都没发现,只要他没有发现,自己就一直有机会。
重新半是痛苦半是兴奋地按住自己的脸,德里克深吸一口气——
他还在期待着更为心跳不已的明天。
一把拉过身边的枕头捂住脸,德里克忍不住把脸埋在枕头里跟个痴汉似的傻笑不停。
第二天,10月7日,天气晴。一下课,德里克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卢拉的家门。今天的卢拉·埃尔塔纳和以往一样如宝石般闪耀,他看上去完没有受昨天事情的干扰,平静的笑容一如既往美好得仿佛秋日里摇晃的麦穗。
“怎么了?”只见卢兰打开门缝温和地笑问,而他对面的德里克一本正经。
很显然,这个精灵并没注意到德里克为了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德里克今天穿上了平时根本不穿的西装,连外套都换上了不方便运动的窄袖收腰的修身风衣。为了配合衣服的整体穿搭,德里克甚至还搭了条考究的羊绒围巾,好让整个过于正经的服饰看上去多了些轻松休闲的味道。
“我是来进行今天的练习的,我想今天该牵手了。”德里克面不改色地提议道。
对于撒谎这点小事,德里克已经相当得心应手,但不得不说,此刻的他非常紧张。还好今天天冷,就算嘴边出现了大量的哈气,也没人会多想这是由于害怕地哆嗦还是因为冷而打的哈气。
面对来势汹汹的德里克,站在屋内的卢拉只是眨了眨眼,沉思般的沉默了几秒后,便马上顿悟似的哦出声来:“原来如此,的确交往最先做的应该是牵手。”
接着,卢拉打开门,招呼着德里克:“进来吧。”
“不,我觉得应该出门,”德里克摇了摇头,“你看没哪个情侣只待在房间里牵手不是吗?”
“呃……”卢拉迟疑了一小会儿,但马上合眼表示同意,“也是。”
天知道德里克在这两秒间天人交战了多少。
他是有很多打算才决定今天要出门的。首先,如果街上都是人,根据他对自己的了解,他肯定会下意识控制自己行为不做出出格的事,毕竟开放空间和私密空间给人带来的感觉差异很大;其次,他非常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卢拉关系最好的人,他知道街上那些人类好奇足不出户的卢拉有多久;最后,那就是,他真的非常想和卢拉一起手牵手像情侣一样出门,他有这个幻想很多次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才的话里,很直白地说了“情侣”两字,没说“性教育指导”,卢拉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之间的微妙差别,很自然地同意了。如果是不了解卢拉的人,这得产生多么大的误会,就连德里克都忍不住自我欺骗微微脸红起来。
他耐住性子观察着卢拉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观察妻子出门的丈夫。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站在门口等着卢拉和他一起出门,本以为精灵会很慢,毕竟精灵给他的时间观念一向如此。没成想,卢拉只是简单地捞了件门后的灰色外套,带上口罩,就准备出门。
所以以前出门总是这么艰难,各种大节日都得1个月前提醒到底是为什么啊。德里克忍不住腹诽道。
他在卢拉出门前忍不住拉住对方,小心检查了下对方的穿着,颇具仪式感地整理衣领和调整口罩位置。卢拉可能没在意,但他确实是当第一次约会来看的。
天气不错,干冷的风虽然彻底卷走了暖意,但会让两人挨近的距离显得如此理所应当。
从踏出房门的第一步,德里克就在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如何幽默风趣,如何给卢拉留下自己作为男友相当不错的美好印象。可惜,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只因一时的亲密距离产生变化,就让德里克方寸大乱——他该死的下半身又不听使唤了。
苍天啊,大地啊,女神在上,这到底是哪个星象和自己不对付让自己如此倒霉啊!
德里克无语地黑了脸,还好他今天穿的风衣很长,足以盖住下身,卢拉和往常一样不爱说话也没发现自己这边的问题。
总之,谢天谢地。
几片枯叶聚在一起打着滚从德里克面前跑过,像嘲笑似的在他面前打了个旋得瑟完后又哗啦啦一起溜掉。
德里克手指僵硬,只想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害怕他像风一样不知不觉溜了。卢拉的手和他完全不一样,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像毛巾一般随意捏成细瘦的一束。从握住的手感来看,皮肤表面更像是没有温度切割光滑的水晶,只有在用力的时候根据掌心柔软的微妙变化才能感觉到这确实不是什么珍贵的贡品。德里克很想用大拇指顶着对方的掌心捏着玩,但这太唐突了,很容易吓着人,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顶着一个糟糕的下半身,所以他只能尽力控制自己的手,让它看上去和平常一样。
不过卢拉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德里克用余光注意到,卢拉在盯着手看。
别看啦,再看小心我把你吃掉。
感觉指节越发僵硬的德里克咬牙切齿,连带着下半身也僵硬起来。
他努力佯装镇定看着前方,仿佛自己意志坚定,天知道现在眼前的街道在他眼里就宛如一张张黑白素描般没有实感,连街道上往来的人群都成了纸上那模糊不清的黑影。潮热的气息由着指尖和掌心传来,仿佛暧昧的潮汐不断冲刷海岸,而每一个转弯和掠过人影捏紧掌心的触感就像沙滩上偶尔冲来几块巨大的石砾画下沙画,下一秒潮汐又会将沙画淡去。
如果父亲是海上的霸主,那我就应该是被海浪控制方向跟随风一般的水手吧。德里克不无自嘲地想。
他没办法说出什么好听的句子,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此刻语言系统仿佛失灵,千言万语都忘了个干净。而本来灵活的脑袋瓜也在接触手掌的那一刻也全面败退,只剩下了感知功能这一个而已,还很单调地只能感知掌心——毕竟现在他感觉脚下摇摇晃晃的很不自然,仿佛正在船上似的。
“……”
努力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德里克忍不住用舌尖顶住上颚控制喉咙深处莫名像刀割般难受的窒息感。
太糟糕了,何况还有个不受控的下半身。
但即便如此尴尬,德里克还是忍不住想让这段时间不断拉长,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条路可以就这样直到世界尽头。如果朋友问起他这段糟糕的经历,他还是能恬不知耻地吹个他精力相当旺盛,能硬一路。
然而,路是有终点的,德里克的梦境没能持续太久,仿佛就只是一瞬,他们绕了一圈就回到了卢拉家门口。在松手的刹那,德里克面前的场景重新恢复了原样,感知与大脑也仿佛重新回到了身体,当然更重要的是沉甸甸的下半身质感也异常清晰。
“你怎么不吭不哈地就走了啊。”
是德里克讨厌的糟老头子,布拉德·贝茨,那个和他争夺卢拉注意力的可恶男人。今天德里克没进房间而是选择待在门口等卢拉,就是考虑到可能会见到这家伙,到时候打个招呼寒暄两句。要知道布拉德可是个不看气氛说话的古怪老头,他这一来二去就会被这家伙绕到其他事上头,那德里克的好事就化为乌有。现在,果不其然,才刚到家门口,本来可能有的缠绵道别就成了听老友抱怨的话语。
卢拉很是自然地拍了拍布拉德肩膀,完全不在乎这位老人已经六十来岁高龄:“我看你打着瞌睡,就直接走了,你又不是宝宝需要父母帮忙看护。”
“你?!”布拉德面红耳赤地噎住,但又转而神色微妙地看向德里克,“你跟他干啥去了。”
这眼神着实让德里克有些不悦,说不上原由,但德里克着实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本来德里克就被下半身刺激大脑怀着郁结,又加上这老头微妙的一瞥,于是一开口就忍不住火药十足:“爷爷这么关心?”
“你!”
“我?”
“好啦,他只是出门去学习下如何和女生交流,和我演练下而已。”卢拉又拍了拍布拉德背,这次似乎是注意到了对方年事已高,手劲温和了不少。
“呼……”老东西似乎终于缓和了情绪,本来直楞的胡须也不再随着鼻息呼哧呼哧往外冒着了,“行吧,我就说怪不得你们手拉着手回来了,这都多大的人了,你下次就别……”
“你管人多大,爷爷都没人牵手,就别关心别人牵手。”因为不善的措辞德里克火气舒爽了不少,于是他改为小声嘀咕。
“喂喂喂,我听得到。”布拉德提起音调。
德里克看这老魔法师完全摆起长辈的架子,倒是无所谓般地破罐子破摔放大声音:“听到就听到啦,你当爷爷是敬称不好吗?客观上来说,你辈分确实是我爷爷。”
“嘿,你这家伙……”
我这家伙个什么,你这老是提醒我你是长辈你和卢拉都是我长辈的家伙才烦。明明我和卢拉看上去差不多大,就你这个家伙每天在他旁边跟个指导指南似的天天提醒,要是没你,说不定我早都轻松骗了卢拉一二三四五六七,哪里还像今天昨天似的还要考虑防你。
德里克忍不住瘪嘴,他知道这么想不对,因为布拉德说不定是卢拉愿意和人类社会沟通的唯一桥梁,要是没布拉德他都有可能根本不认识卢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用那些恶意去揣测。
算了,身体不适,此地不宜久留。
略微一欠身,德里克告别了卢拉和布拉德,虽然仍有眷恋,但他必须回家解决下这该死的青春期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