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鸾书房。
李京鸾叙述事发经过,崔言乐先开口道:“臣听说圣上将越王叫了过去,发了好大的火,圣上这是疑心越王?”
“不是他还能是谁?”李玉翎道:“谁能这么盼着京鸾出事。”
舟白:“这不会不会太直接了?臣观殿下越王殿下的行事风格,颇为高深,况傅家到底是越王的外祖家,这样不会太明显了吗?”
“想要靠近殿下,有重重关洽,什么刺杀都得留痕迹,从杀手的身份,一路的路引,层层涉案放行的人,”李玉翎道:“殿下是太子,正儿八经的继承人,越王怎么样都不是正统。”
“他不冒险,怎么有机会?”
“比起没有直接证据的刺杀,显然是今后明目张胆的造反成本更高。”
“比起乱臣贼子的名声,不是现在更划算?”
陈子凌:“公主说的有道理。”
崔言乐看向外面的天:“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大理寺也该有初步结果了。”
“先看大理寺怎么说吧。”
他话音落下,给使来报,大理寺卿果然已经去向天狩帝回禀。
李玉翎起身:“走,一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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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深上下扫一眼傅云奕上下,“天颜不得冒犯,你先回营帐去吧,有事吾会通知你。”
傅云奕摸摸鼻梁,他这个伪装的奴仆身份自然进不去御前,“吾在外头等着。”
“左右也进不去,在外头套套给使的消息,或许有些发现也未可知。”
傅云深见他不想回去,也没再反对,“稳重,不可再生事端。”
傅云奕勾唇:“你看吾像生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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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雨说来就来,乌云好像是忽然滚出来的,聚在一起沉沉的,一声闷雷砸下来,倾天的雨势瞬间泼天浇下来,水汽弥漫,世界一片素白。
越王就跪在营帐前的雨地里,有给使撑了伞在越王头顶,遮了一半面容,露出的一截下巴线条锋利硬朗,但雨势大,水花汇聚没过他的膝盖流淌,浸湿一片。
赵前亲自给李玉翎打伞,一并给贵人解惑:
“公主,越王殿前失仪,圣上罚的。”
当众罚跪,难怪六宫皆知,李玉翎仰头,艳俗的梅花油纸伞,雨落在上面都不脆了,她不喜:“怪俗的。”
“有没有青竹独枝的,要益阳进贡的。”
“是老奴疏忽了,有,老奴这就去拿。”赵前不敢怠慢。
“怎好劳烦少监,”李玉翎眼眸一转,“这不是有粗使用吗。”
一双高头履出现在视线内。
纯白的绸缎布料,上面绣了缠枝葡萄花纹,点缀了的穗子轻轻晃。
浅淡的水碧色襦裙盖住大半鞋面,浅淡裙角被雨水打湿,菡萏刺绣,目光再往上,水汽轻笼雾,只见少女微微弯下腰,美眸含笑,一语难述的美貌,称的梅花面愈发艳俗。
李玉翎一双素手伸过去,朝小给使:“圣上常言,手足当常相助,莫忘同根之本,这才是一国兴旺之本,本公主想亲自给二殿下撑伞。”
小给使:“……”这又坏又嚣张的笑,有一点真心撑伞的意思?
神仙打架,小喽啰遭殃啊!
小给使犹豫的看向越王。
李玉翎不耐的“咦”一声,“你这给使耳朵不好?”
“或者把你耳朵割了才能听见?”
宝华公主不高兴的时候可是连尚宫都敢活活抽死,小给心脏扑通扑通跳,就听见少监尖细的嗓音:“去库里,给公主重新选一只翠竹油纸伞,要益阳的。”
小给使如蒙大赦,慌忙地上雨伞,“公主--”
小给使脱手,李玉翎却是在半寸之间忽的缩回手,油伞落了地。
顷刻间,大雨从头顶浇下来,刺眼的雨水从头顶流下来,越王忍着痛感,仰着脖颈,睁着眼睛看着李玉翎。
“不好意思,玉翎手滑了。”
“越王殿下在朝中速来有贤明声望,最是宽容,这点小事,你应该不会怪吾的哦。”
“不是吾做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越王目光坚定道:“殿下刺杀的事同吾无关。”
“吾也没说是你做的呀,”李玉翎身子又躬下来,高头履踩在他的骨指上碾压,用娇软的声音说着恶毒又冷漠的话:“这话你应该同阿耶去说,你看他信不信你。”
“京鸾是嫡子,你是庶子,你身上流的血没有京鸾来的高贵,你比不上他,永远永远。”
“咯咯,哪个位置是京鸾的,你得不到。”
少女笑的极为美,如果不是因为离的近,听清楚内容,别人会以为她在说什么温柔又美好的事。
让人想到钩吻。
一种外表极为惊艳的花,吃下去,却能让人肝肠寸断而死。
事实上,她也正在做这样的事,高头鞋履压着自己的骨指在地上碾压。
她是这样的脾性,李京鸾少一根头发,她就敢断对方一只手臂。
越王一声不吭,也不挣扎,任由李玉翎踩着他的骨指。
李玉翎发泄够了才拿下绣足。
“宝华,开心了没?”越王将右手递上去,“这只还要吗?”
李玉翎怔住。
用眼神说明了,“你没事吧?”
越王眼神温柔:“你开心就好。”
“你少来猫哭耗子,就算你把手砍下来,吾也不会信你的。”
感觉到一股子视线落在身上,李玉翎抬眼,远处的给使营帐中,一个家仆站在营帐入口处。
是傅家那个仆从,看来傅云深在里头。
傅云奕垂下眼睫。
够机敏的。
她对声音敏感,对视线也敏感。
从种种传闻来看,这位公主美则美已,脾气不好,易怒,算不上是个聪明人。
这样粗暴的踩越王,是够跋扈的。
他耳力极好,虽然雨声潺潺,可他还是听清楚了李玉翎和越王的对话。
这对话,表面上看是个油盐不进的蠢话。
若真是没脑子,越王这个样子,为何蛊惑不到?
还是说她早就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
傅云奕愈发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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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
赵前道了一声,李玉翎抬眼,是傅贵妃穿过一身冷雨而来,她的身后是李玉珥。
李玉翎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营帐内。
傅贵妃一步步走到越王面前,要将伞撑到他头顶。
越王拒绝了,“娘娘,这把伞您自己撑着,儿已经大了。”
“有些路要自己走。”
“您回去吧。”
虽然越王藏起来,傅贵妃还是看见手指上的伤,她装作没看到,只将他鬓角湿冷的发整理好勾到耳后,“傻孩子。”
“没有任何一个娘娘,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自己坐在屋子里安心喝浆饮的。”
“那是剜吾的心,比身体吃苦更难受。”
傅贵妃手掌轻轻拍了拍越往的脑袋,然后放开他,转身去了营帐门口搭的避雨处。
“妾求见圣上。”
里头并没有声音,是赵前出来,“贵妃,太子遇刺,兹事体大,大理寺卿在里头,此时不见人。”
“子有罪,便是吾这当娘娘的没教好,吾亦有罪。”
傅贵妃拆下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垂下来,她拎起裙摆在入口处跪下来。
李玉珥同样拔了簪子跪下来。
李玉翎的声音从十二花鸟屏风处传出来:“少监,圣上正在处理要事,无关之人,无关之事就不要来烦扰阿耶了。”
这声音,跪在营帐入口处自然能听见,李玉珥掀起眼帘,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傅贵妃的半张侧脸,往上仰了仰,尽量让脸抬了起来,直视前方,没有任何埋怨,只有同进退的坚决。
李玉珥又看了一眼雨中的越王,越王有事,娘娘就陪着,而她,就是生病了,也只有嬷嬷在旁照顾,从没有一个亲人陪着过。
刺客的来历不明,伪装成的士兵混进来的,用的是虞部的一个百长的对牌一路进的御狩场,士兵的甲胄用的也是虞部的,那百长如今已经自尽。
那百长竟然是月前,傅云庭亲自破格提拔的。
更多的线索暂时还查不出。
虞部将领傅云庭难辞其咎。
“千牛将军,你怎么说?”天狩帝的声音不辨喜怒。
傅云庭脑门上已经出了汗,跪地:“臣有失察之罪,并不知内情,绝不会谋害殿下。”
傅云深亦请罪:“圣上,傅家绝无谋害殿下之意,请给臣时间,臣一定查清楚。”
萧又野:“圣上,为表公允,千牛将军暂时不能再担任虞部职务,太傅也应当暂停太傅之职,傅家的几位郎君都应该暂停职务避嫌,等待朝中调查,待案件水落石出再说。”
李玉翎一个眼刀甩过去,萧又野迎着她的视线道:
“圣上,傅家是越王的外家,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傅家牵扯进来,越王殿下也该避嫌,越王殿下不应再掌管天机营,一切等水落石出再说。”
“娘娘!”
门口传来李玉珥的惊呼声,越王慌忙跑进来,一身湿透的衣衫抱起傅贵妃。
一双龙纹靴踏出来,天狩帝垂着眼皮,淡淡看一眼双眸紧逼的傅贵妃,淡淡吩咐人将傅贵妃送回去。
天狩帝显然是发了重怒。
下人将傅贵妃扶着的过程中悠悠转醒,“圣上,扶风,扶风是无辜的。”
傅贵妃拽着天狩对的下摆:“扶风是个纯良孩子,绝无可能生出谋害太子之心。”
“贵妃,你跪糊涂了,朕从未说过大郎谋害太子,你身子不好,后宫之事繁琐,又耽误不得。”
“少监,传朕口谕,后宫事务繁重,贵妃有疾,当安心静养,从今日起,将宫务暂时移交给宝华公主统领,崔妃晋升为崔贵妃,协助宝华统领六宫事务,另徐昭仪,孙昭容协助。”
傅贵妃眼眸中含着泪光,“圣上,妾服侍您这些年,您对妾母子,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贵妃,朕还记得你第一次见你的样子,穿了一件水湖绿的裙子,善良柔软,连看人猎杀兔子都不忍心,”天狩帝道:“正是因为这些年你知情识趣,从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朕才对你信任有加,恩赏不断。”
“这是朕第一次驳你的面子,你也该回去好好想想,什么属于你们母子,什么不属于你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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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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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山朝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