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回来了!”
一大早朱雀派的人就全都起了开始忙着收拾庄园。
尽管庄主陆懿和少庄主已经闹了数月有余,大家却心知肚明,在少庄主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庄主是如何茶不思饭不想的。
陆明远得知秦昭失踪后第一时间上报朝廷,随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南。
隔着老远就看见在门口站好,脸上皱纹都快笑出来的老先生老福。
他刚刚停到庄门口,老福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牵住马缰绳,嘴里还说个不停:“少庄主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里可别提多让我惦记,别说我了,你都不知道庄主有多担心你,天天恨不得睹物思人……”
陆明远无奈地笑着跳下马,看着面前庞大的迎接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却独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似乎知道他在寻什么,老福往他身旁靠去,压低声音:“少庄主再不去找庄主问候,只怕下一秒庄主就要把整个朱雀派翻过来了。”
听到老福这般调侃陆懿,陆明远笑得更为爽朗,将手中的折扇甩开放在胸前有模有样地摇了两下,抬步道:“走!去给庄主请个安!”
手中杯子里的茶水又一次被她倒了个精光,眼看太阳就要升到头顶了,按照线下来报,陆明远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可是门前冷冷清清的样子,哪里有一点人要来的迹象。
陆懿气得用力把杯子放在桌上,顿时杯子变成了两半,她正欲起身去门口看个究竟,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嬉笑声,待听清那声音之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坐回到椅子上,整理好衣服,端住架子。
陆明远一进来就瞧见桌子上那碎成两半的茶杯,再看看陆懿那佯装冷漠的样子,强忍住笑场,也很是配合地严肃了表情。
“拜见庄主!”
陆懿一看见他就想问问他去都城有没有吃好,有没有喝好,可受委屈,路途之上辛不辛苦,但是想到几个月前陆明远大逆不道的样子,她就忍住了,不说话,就这样冷冷晾着他。
陆明远径直跪下,满脸都是悔不当初的表情:“都是我不好,当初惹娘生气,如今能力不足被赶回来,害朱雀派丢人,实在羞愧!”
这样说着,他作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儿子唯有已死谢罪了!”
刀还没举起来,手臂就一阵酸麻,被小石子弹出去的匕首清脆地摔在地上,陆懿再也装不下去了,横眉怒喝:“胡闹!”
这时候老福才从一旁走出来及时打圆场,将陆明远扶起来:“好了好了,这午膳从早上做到现在,再不吃就要凉透了,庄主、少庄主,请吧。”
陆懿又生气又心疼地剜了一眼陆明远,走过来细细端详数月不见的儿子,眼角不经意间带了一点红色:“我瞧着你像是瘦了,就知道都城的人待你不好!”
“都城很好,是儿子吃不惯口罢了。”
二人正要往外走,一个小厮慌里慌张地冲了过来。
“何事需要如此慌慌张张!”陆懿向来不喜门派里的人不稳重,本身她就是个脾气火爆的,要是还有其他人和她一样情感用事,只怕朱雀派早就没了。
小厮跑得气喘吁吁,大口吸了好几口气,才急忙开口道:“彦云,彦云死了!”
“什么!”陆懿睁大眼睛看向那小厮,眼里全是震惊之色,“你刚刚说什么!”
“彦云,彦云死在了雁鸣楼,官府说是饭菜里下了毒,被毒死的!”
陆懿脸色冷得可怕,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对我朱雀派下手!来人 !和我一起去府衙!”
彦云是她亲收的弟子,因为为人聪慧有分寸,能力强还沉稳,陆懿尤其重用他。
如今只是出去吃个饭便丧命,这叫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憋屈!
“等等。”陆明远出手阻拦,朱雀派向来以武力著称,彦云不是普通的莽夫,要是饭菜里被下了毒不至于到死都毫无察觉。
更何况一个普通的厨子为何要杀六派当中的人,直觉告诉他此事恐怕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先去看看尸体。”
比起厨子来,他更加在意的是彦云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在另一边秦昭因命抵申冤每日获得一个时辰进衙门共同调查的机会。
根据大理寺卿的调查,彦云死于一种奇毒——姽婳草,而在王厨子端过来的酒中,恰好就有这种毒。
在酒端到彦云前,并无一人接过手,唯一下毒的时机又只有这个时间。
基本上可以断定,王厨子就是杀他的凶手。
秦昭绕到尸体旁,这种毒能够很快地侵蚀人的皮肤,不过半日,彦云原本的面目就已经看不清了,身上的皮肤也在一寸一寸发黑发烂,恶臭味扑鼻而来。
就连仵作都忍不住捂住鼻子往后退去,可秦昭像是闻不到一般,不仅不离开,还靠的更近。
“不对。”她直起身来,指着尸体,很是笃定,“剂量有问题。”
她虽没见过姽婳草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之前也在书中有过一些了解。
姽婳草药性不强,但是毒性大,属于慢性毒,倘若一次就把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毒死,需要加到酒里的并不少,以彦云这种聪明至极的人怎会丝毫未有察觉?
更何况,姽婳草就连她都只是在书上才了解过,王厨子一个平民百姓不要说下毒,哪怕拿到他面前,也只会以为是某种配菜。
可不是在雁鸣楼里被下的毒,又会是在哪里被提前下毒了呢?酒杯里的毒药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皮肤是从外面开始溃烂呢?”她隔着手帕捏开彦云的嘴巴,仵作也跟着看过来,秦昭松开手,问道,“既然中毒,他的口腔为什么如此干净?”
仵作这时才注意到这个问题,是啊,按理来说一般人中毒都是由内而外进行扩散,先溃其器官,再烂其肌肤,为什么这座尸体反过来了呢?
“时间到了!”二人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门外就传来了催促声。
秦昭拧着眉,把心下诸多疑点快速整理了一遍,最后看了一眼尸首,提步走出。
身后的新人小仵作杨舒敬佩地看着秦昭的身影,他是近日刚刚进来的小仵作,没想到一进来就接到这样的大案子,本来毫无头绪,结果刚刚那姑娘随意点拨了两句,他顿时有了新思路。
也学着秦昭的样子拿起手帕研究起尸首来,正观察得起劲儿,就听见门口喊道:“来者何人?”
“朱雀派少庄主。”
朱雀派少庄主?
杨舒听说过这人,听说他的身世颇为曲折,是几个门派里最不让省心的。
听人说前几个月还被召入皇宫去当大官了呢!
只见一白衣玉冠男子走了进来,杨舒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大家为何都叫他“江南花少”了。
明明穿得这般素雅仙气,那双狐狸眼却好似饱含多种情愫,眼角下的泪痣不仅没有破坏美感,更增添了一份风情,那当真是比女子还要美的人。
杨舒看得痴了,等人到面前狐疑地看向他,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多步,躬身拖掌:“少庄主!”
陆明远不在意地挥挥手,用扇子轻轻遮住口鼻,瞥向那座尸首声音有些慵懒:“可查出什么?”
“尸首死于姽婳草,从喝的酒中查出此种毒,中途除了王厨子无人插手,目前王厨子是最有可能的凶手。”他一五一十地照着调查出来的卷轴念道。
“姽婳草?”陆明远走到尸体旁边,细细观察了一番才幽幽开口,“一般人怎会有这种东西?况且……”
“此人皮肤从外由内溃烂,不像是内服中的毒。”杨舒听得认真,下意识接道,而后才想起来自己身边不是一起讨论案情的伙伴,是那朱雀派的少庄主!
“继续。”陆明远点点头,原本以为这样年轻的仵作估计也看不出来什么,没想到他观察的倒还算仔细。
杨舒恨不得咬烂自己的舌头,但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只好硬着头皮回忆刚刚那女子的话说道:“这个剂量也有问题,姽婳草需要极大的用量才能短时间里杀掉一个人,可是酒杯中的用量显然不达标。”
陆明远眼里闪出惊艳之色,笑着赞许旁边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仵作:“你倒是个可造之材。”
杨舒被夸的很不好意思,这些原不是他的想法,可惜上面有命令不能提及这个姑娘,他也只好默默承受这不属于他的夸赞。
“还有一点你没有想到。”陆明远看向小仵作,然后故意吊着胃口问道,“你觉得他的死因最有可能是什么?”
杨舒认真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仇杀?”
陆明远摇摇头,看向那具尸首的眼神更加莫测。
“情杀。”
“情,情杀?”杨舒百思不得其解,彦云虽说不如陆明远那般放浪,可是屁股后面爱慕的女子亦不在少数,更不要提勾陈、腾蛇还有两个因为他反目成仇的女子了。
“小仵作,给你个任务。”陆明远摆摆手,杨舒立马上前,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两个香囊,“就说这个是从彦云身上取下来的,拿去给勾陈、腾蛇的那二人,把她们如何反应的一五一十地回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