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找到我司乘,那必定是知道我的手段。”司乘一扬眼,伸手打住燕天雨的去路,“钱,我收了。货,过两日你便来取。”
“我要的量比较大,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倘若可以,我不介意多付定金。”卫珂一心想要,当下不惜血本。
“多?多少?”司乘斜眼瞟卫珂。
“你等下。”燕天雨伸手拦住卫珂,双眼死死地盯着司乘。
“怎么?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倒是介意起来。”司乘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有节奏的敲打着,眼角余光瞟向一直没说话的庄翰。
庄翰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因为司乘的目光有丝毫波动。
“那位小哥,你也是一起的,不站个队?”司乘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一圈,咧嘴嘲笑道。
“天雨,我真的需要这个。”卫珂生怕天雨惹到司乘,断了这一渠道,小声向燕天雨央求。
“你若想要,大可不必给他送这么多钱。”燕天雨将卫珂拉到身后,挡住司乘盯着卫珂的视线,“卖马的,把钱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唔?我这里的规矩,你一个乡下人恐怕不懂。你出去打听打听,进了司乘匣子里的钱,从来没有拿回去的道理。要么,就过两天来取货,要么,就直接滚蛋。”司乘鄙夷地白了燕天雨一眼,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木箱子放到身后的柜子里,从容地落锁。
“你!好好,如果两天之后,你交不出货呢?你当如何?”燕天雨咬牙切齿地问,那眼神恨不能将司乘生吞活剥了。
庄翰闻言,会心一笑,同情地看向面前的司乘。
“笑话,我司乘的生意,做了也有六七年了,还没人敢断我的财路。我就这么告诉你,你就算天天守着我的门口,我的货,该到的时候,还是会到,不会慢一份,也不会快一刻。”司乘瞥燕天雨一眼,从他们身边出门,留下一声冷笑。
卫珂见燕天雨气得牙痒痒,立即安慰他:“别生气,我只求货。他能准时给我,就成。他做这暗地生意,我想,多半是歪路子。你查不到的。”
燕天雨气得脸上铁青,瞪卫珂一眼:“你送钱的手倒是快,这么有钱接济一下我,不是更好。来,给我一张比他大的,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卫珂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不是说笑,我要。”燕天雨当真伸手给卫珂。
卫珂眨眨眼,瞪他:“你来真的?”
“哼!”燕天雨撇过头,想了想,又冲卫珂说,“钱给我,我给你最好的货。而且,我要这家伙,从此以后都别想发横财。”
“你?”卫珂有些懵,在她的印象里,燕天雨这家伙就是个山中猎户,最多是一个猎户头头。“你好好打猎,别管这件事了。”
“给我。”燕天雨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
卫珂倒吸一口气,无奈地看向一旁的庄翰。庄翰笑着看她。
卫珂长长呼一口气,燕天雨这家伙,这次虽然话说有点怪,可这几年信誉非常好。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他手上:“那,别太过火,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燕天雨手掌一收,眉头一皱,冷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土匪吗?”
他说完,转身就走。
卫珂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看来,你很信任他。”庄翰走到她身边,含笑说道。
卫珂无奈地耸耸肩:“算是很好的朋友,不希望他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担心他?”庄翰转头看向卫珂。
卫珂想了想,摇摇头:“不担心,他身手好着呢,一般人伤不了他。”
“看来,你是担心他闯祸。”庄翰笑起来。
卫珂听到他的笑声,好奇地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笑你,见到一个人就掏心掏肺,不怕遇到坏人吗?骗了你的钱,你还替人家担心。”庄翰伸手牵过卫珂的手,笑着往外走。
卫珂不以为然:“朋友之间,有一见如故,有日久见真心,不管是哪种,只要认定了是朋友,那就得两肋插刀。很多时候,朋友比家人更加温暖。”
庄翰闻言,脚步微顿,继而惆怅地说:“依照你这说法,我得广交朋友才好。”
卫珂这才领会,自己的一番感慨,无意间触及了他内心的痛点。她立即摇头:“你想要怎样的生活,便选择怎样的朋友。我从小就希望有朋友和伙伴,所以比较珍惜真正的朋友。而你,恐怕身边很多人未必真诚,还是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庄翰听她如此说,嘴角渐渐上扬:“你解释这么多干嘛,这叫欲盖弥彰。假装听不懂,不就行了。”
“我还不是怕你多心。我知道,你的身份很难结交,不过,你还有任先生呀,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我看得出,这些人都是远离朝堂的闲云野鹤,你是怕牵扯到朝堂,会连累人家,对吧。”
庄翰默默走着,不说话。
“我们这是去哪里?”卫珂眼见着已经快要走出马市,忍不住问庄翰。
庄翰头也没回,直接说:“回家。”
“哦。”卫珂应一声,加快步伐跟紧他。
两人经过马市门口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围着公告牌,把进出的道路都堵住了。
卫珂好奇,探头看去,隔着重重人头,只能看到是一张告示,却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正好此时,从里面挤出来一个人。
卫珂便好奇地打听:“小哥,这告示上说了啥?”
那人皱着眉,摇摇头,想不通一般:“说是王上新认的承公子,母亲被人杀害,目前已经将杀人凶犯找到,明日午时问斩。”
卫珂震惊,当年跟张文承娘有关的人,可都是青阳的。会是谁?
那人见卫珂一脸震惊,遂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承公子得王上宠,可以说是王上面前的大红人。可是,要说夏侯将军杀害他母亲,我们可不敢信。”
此言一出,卫珂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那人见她如此表情,只当她是吃惊,摇头道:“哎,搞不懂,搞不懂呀。”
卫珂看着他挤出去,夏侯将军这四个字却在脑海挥之不去。怎么会这么快,明天就要斩夏侯将军。
庄翰牵着卫珂,挤开人群,来到告示面前。
卫珂看着那白纸黑字,这才明白,竟然是陈氏替庄文承作证,举证当初是受夏侯将军指示,毒杀庄文承的母亲卫语魏。
一时间,卫珂的脑子很乱。青阳时候的种种一下子涌上心头,当初他们决定随尹家来京都,为的就是查明卫语魏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张文承不是张远山的孩子,而是渠太子的庶子。
卫珂很惭愧,当初信誓旦旦想要帮他查的事情,自己没能帮忙。甚至,此刻她竟有些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到夏侯未央。
庄翰见她心事重重,便带着她挤出人群。“走吧,回家。”
卫珂只是点点头,机械地跟着庄翰。
不知道走了多久,卫珂终于开口问:“夏侯将军真的会被处死吗?”
“告示已经贴出来了,除非明天有奇迹。”庄翰微微摇头。
“不可能呀,我们中午分明还见过未央,她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卫珂心绪很乱,理智告诉她,她应该为庄文承高兴,因为他终于得偿所愿,为母亲报仇。可是她的心却非常乱,乱糟糟的,仿佛有千头万绪,却抓不住重点。
“女儿嫁出去,便已经跟娘家无关。未央有秦王护着,不让她知道,也许是对她最好。”庄翰眺望远方,视线的终点仿佛穿透这个世界,看到虚无的空间。
“能救他吗?”卫珂紧张地问。
“你想救他?为什么?”庄翰皱眉,转头看向卫珂。
“直觉告诉我,不是他。”卫珂苦笑,太多杀母存子的皇族故事,明明知道是王族子嗣,一名堂堂大将军又怎么会擅作主张。那个幕后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嘘……”庄翰将食指放到唇边。“回家再说。”
卫珂点点头,浑浑噩噩跟着庄翰进了他的小楼。
池塘边,小亭中,卫珂怔怔地看着庄翰。
“你知道,当初来查抄我太子府的人是谁吗?”庄翰的声音带着一丝萧索,嘴角却噙着淡笑。
“是……夏侯将军?”卫珂迟疑的回道。她有些不忍心,不忍心想象年幼的庄翰见到那场面的样子。
“是,太子一脉,除了魏妇人坠崖,尽数被擒。就连我父亲的旧部,交好的张远山大将军,也被八百里加急传信,调回来。明知道那是死路,他不过想陪我父亲最后一程。
张远山是父亲变法的忠实支持者,也是我爷爷心头的一块病。
张远山武艺超群,军功卓越。放眼整个黎国,只有夏侯将军能够抗衡。所以,夏侯将军便成了此次的执行官。”庄翰起身,站到池边,看着水中游来游去鱼儿,叹一口气。
“可是,文承的娘亲并没有死呀,她一直活到文承四五岁呢。”卫珂不解,急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