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丫心里顿时生气,瞪向卫珂。
李家奶奶出了厨房,见到李大丫直盯盯地盯着庄翰那边,没好气地咳嗽一声。
李大丫闻声,收回视线,哀怨地看李家奶奶一眼,抱着暖暖直接走向厨房。
李家奶奶拦住她:“不吃饭,干嘛呢。”
“不舒服,拿点吃的到房间吃。”李大丫将暖暖挪一个手,从李家奶奶身边擦过去。
王婶儿出来,正好撞上李大丫,她哎呀一声,瞟李大丫:“大姑娘,你慢点儿。饭菜可都桌上去了。厨房里没有。你还是坐着吃吧。再晚点,恐怕连菜都没有了。”
李大丫瞪王婶儿,又看了一眼堂屋里的餐桌。桌上的菜,除了庄翰面前的几碟,其余都已经去了大半。她冷哼一声,扭身就走:“我不饿,不吃了。”
李家奶奶看着李大丫的背影,心里有火,但是家里住着这么多乡亲,又不方便发作,只得回头跟王婶儿说:“别理她,饿一饿就知道吃了。”
王婶儿笑呵呵的应了。她乐得见李大丫吃瘪,这屋子里,她只认卫珂和李家奶奶,李大丫跟她摆谱她才不不想理。
大伙儿跟庄翰熟,也把他当做新的乡亲邻居,不跟他客气。
庄翰很喜欢这个氛围,热闹,有趣。
卫珂吃了一口鱼,突然怀念当初跟张文承在溪边抓鱼烤鱼的时光,心中感伤,到了嘴边的鱼,再次放到碗中。
庄翰见她吃不知味,想了想:“你若好好吃饭,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给你们一些耕地。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卫珂茫然抬头,望着他。
“看什么?条件还不够优厚?”庄翰再夹一块鱼,开始细细挑捡鱼刺。
上辈子,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吃鱼,吞得太快,一根小鱼刺划到他的喉管。他母亲心疼不已,从那以后,每次吃鱼,他母亲都会将鱼刺挑干净,这才给他吃。
后来他母亲不在,第二个给他挑鱼刺的人便是韦卿卿。
当初,如果不是韦卿卿的这一举动,他不会那么多次对她心软。
如今,他看到卫珂病恹恹的样子,才明白这小小的举动,心里要有多少疼爱,才会这么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庄翰见卫珂依旧看着自己,转头看她:“还是不吃?”
卫珂回神,摇摇头,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米饭。一边吃,一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庄翰见状,噗嗤一笑:“好好吃,别噎着。”
卫珂点点头:“给多少地?”
庄翰顿了顿,看了一圈屋里的乡亲。
乡亲们靠得近的人也听到了对话,此刻见庄翰看向他们,一个个都停下来,齐齐地看向庄翰。
“人均两亩,自己自足,如何?”庄翰将鱼肉放到卫珂的碗里,柔柔笑着看她。
“三亩。”卫珂放下筷子,比划着,“我不要你肥沃的地,就小溪这边一片。怎么样?”
庄翰嘴角上扬:“吃吧,贪心鬼。依你。”
“那租子呢,怎么算?”卫珂心里盘算着,如果把租子压一压,至少能够让乡亲们省下点钱过日子。
“不用,我这里本就是一片荒芜。你们若是不怕被连累,世世代代在此耕种便是。”庄翰苦笑,这片土地自从他父亲出事之后,便荒芜了。即便上次偶遇一些人,但他们始终不是生在阳光底下的人。
“真的!”卫珂惊喜地伸手抓住庄翰的手臂。
“真的。”庄翰点头。
屋里子顿时响起了欢呼。“谢谢翰公子!谢谢二丫!我们有地了。”
卫珂见到大家开心,整个人也跟着开心起来:“那,我们明天就开始丈量吧。早点分配下去,就可以自己自足了。”
“好呀,好呀。”乡亲们附和道。
庄翰很少见到这么真诚的笑容,心中甚是开心。上辈子,他看到过太多的虚情假意,虚与委蛇,他真的很喜欢这些单纯的美好和快乐。
“要我怎么谢谢你。”卫珂看向他,轻声问。
“好好吃饭,忘掉那些有的没的。”庄翰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转身便要走。
“翰公子,这就要走吗?不留下来喝点茶?”大伙儿如今视他如恩人,纷纷出言挽留。
“是啊,今天刚刚买的水果,留下来吃一点吧。”王婶儿说着就往厨房跑。
“不……坐坐?”卫珂迟疑地看向庄翰。
庄翰偏头,瞄她一眼,摇摇手:“晚上估计要下大雨,我还是先回去的好。”
卫珂看着他走入朦胧雨雾,仿佛走入一幅山水画。
“姐,伞。”李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伞,塞到卫珂的手中。
卫珂立即会意,撑着伞冲入雨中。
庄翰行至门外,突然发现头顶多了一把伞,遮住了雨。他转头,便看到卫珂正努力举高伞,为他遮雨。
卫珂见他看着自己,有些尴尬:“那个,你长那么高干嘛,打个伞都要垫脚。”
庄翰唇角勾起,从她手中接过伞:“这样不就行了。”
卫珂怔怔看着他,又看看伞,心里想:既然伞已经改他了,是不是我就可以撤了。
于是,她冲他笑笑,挥挥手,伸手提起裙摆,准备往院里奔。
冷不防,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她没有提防,顿是被他提了起来。她回头,疑惑地看他。
“陪我走走。”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臂,柔声说。
卫珂打量了一下院门到他小楼的距离,又打量他:开什么玩笑,就这么几步路,走什么走?
“走吧。”庄翰看懂了她的眼神,却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
卫珂点点头,现在庄翰是爷,万一一个不高兴,收回之前的承诺就不好了。不就两步路嘛,走就走。
烟雨如烟,模糊了远山。暮色沉沉,墨色在天地间晕开。
“我们比谁跨得远。”卫珂目测一下距离,不出三十大步,就可以达到目的地。
“不要。”庄翰懒懒地回复。
卫珂无奈地转头瞅他。“那,我们来比大小走步?”
“不好。”庄翰连眼皮都没有眨,直接回复。
“那走吧,好无聊。”卫珂说罢,便往前走去。
她刚刚走到雨幕中,就被庄翰又拉回来。
她无辜地回头看他:“不是走走吗?”
“走走,但现在不回家。走到那边山脚,再回来。”庄翰指了指远方的山脉。
卫珂看了看,点点头:“饭后消食,可以有。走吧。”
这次,庄翰才跟着挪动。
卫珂发现,他真的是走走,速度非常慢,真是饭后散步。
“你知道吗?曾经,这里,也是非常热闹繁华的。”庄翰幽幽地述说着。
“啊?看不出呀。”卫珂看着这满目荒凉,完全想象不出它繁华的模样。
庄翰只含笑不语。在他父母尚在的时候,这里是太子别院,周围的庄子热闹得跟城里一样,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店铺摊位邻里,一派盛世景象。
偏偏就是这盛世之像,成了前太子的一项罪证。
因为新政,始终没有被接纳。导致,即使他的父母也因此生了嫌隙。
如果不是新政,也许,他的家里不会有卫夫人,也就没有更多的新政党人聚集。没有那莫须有的告密者罪名扣到他母亲的头上。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庄翰苦笑,即使这次真的重来了,却是太晚。
上辈子他最终选择了跟父亲一样的路,大力革新,将那些陈年痼疾全力铲除,让这江山一片清明。
可是,他没有料到,自己还是死在了旧派的手里。
这辈子,他没有再去掺和那朝堂的纷争,是因为他累了。他知道那些旧派树大根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他一己之力,很难将他们清算。
他很想知道,韦卿卿背后,到底是谁。当年他的母亲是否真的告密了。
上辈子,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可是,这辈子,他时常会恍惚,因为最终韦氏除去了他。那么,那个覆灭了的韦氏一族,真的是旧派的巨头吧。
可是,他等到现今,查遍了很多城池,都没有韦氏的消息。
没有想到,偏偏这么巧。她出现在张文承身边。一个旧派的胜利者,跟一个骨子里就是新派人的孩子。
这让他觉得非常有趣,更有趣的是,皇爷爷已经接受了张文承。
张文承那块玉,对皇爷爷来说,实在太珍贵。就像他这么些年对庄翰的弥补一样,他也会将这份歉疚追加到张文承身上。
“怎么不说话,有没有什么规划?”卫珂见他一直不说话,出言打破寂静。
庄翰摇摇头:“你想要怎么规划,你就怎么搞,没有关系。”
“我?”卫珂抽动嘴角,“我不是学城市规划的呀。”
“城市规划?”庄翰好奇地询问。
“啊,就是城市布局什么的。”卫珂含糊其辞,怕庄翰发现异常。
“你不是想过要给他们造房子吗?这不算?”庄翰看出她闪烁其词,心知她在避嫌。
“哦,那个无算。得设计配套设施,比如医馆,店铺这些,衣食住行,方便他们居住。我真不懂。”卫珂挠挠头,她能做的最多就是搬自己上辈子的城市规划,再多她就不知道了。
“没事,有人知道。请一位过来就是。”庄翰不以为然,这样的工匠,工部有很多,不愁。
“哦……”卫珂愣愣地应一声,看庄翰像看着哆来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