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清和金武等人神色一惊。
此人如何知道她的身份?此事除了靖安王和荀柳等人无人知晓, 莫不是这些人当中有西琼奸细?
不,荀柳和靖安王等人只看立场便不可能与西琼勾连,不然早在碎叶城便大可将她囚禁起来, 用不着这般费事。
那便是他们到了西琼雍都后出的问题,雍都内有靖安王早年为刺探敌情布下的暗桩, 他们之所以能顺利入城, 便是得益于这些人的暗中打点, 但这些人在西琼生活多年,当中若有人受利益驱使倒戈相向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武似是也猜到了问题所在, 他咬了咬牙, 暗自对颜玉清问道:“袖箭你可带好了?”
颜玉清点了点头,这袖箭是出了碎叶城后他交给自己的, 她对此也并不陌生,毕竟这世上只有荀柳能有这脑子做得出来,这五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金武往那年轻男子身后瞄了一眼,加上殿外的几十余弓箭手,敌方共有上百人, 他们不过区区四五人而已,今日怕是多半要留在这里了。
他狠狠捏了捏手中长剑,又对颜玉清道:“我们会掩护你, 无论如何你都要逃出去, 雍都内的暗桩已经不可信,你需自己想办法传信出去。”
颜玉清呼吸一窒, “你……”
“谢凝,我说的话你必须做到,王爷和小妹他们还等着你救火!”金武咬牙打断她道,“我们纵然死, 也不能白死,你明不明白?”
“金将军真是大义啊……”这时候那年轻男子忽然粲粲笑了一声道,“可在下布下的天罗地网也不是那么好容易就攻破的,不如在下再多给金将军一条路选可好?交出颜玉清,在下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他竟然连他的底细也摸的这般清楚,这人手中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
金武心中一沉,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仍旧直视着对方冷笑一声道:“抱歉了,这点人怕是还不能奈我何,说不准阁下还需向我等跪地求饶。”
颜玉清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应当知道丽王后所作所为,你也是西琼人,如何能眼睁睁看战乱四起,百姓受此连累流离失所?你若是现在重新选择还来得及,丽王后能给你的,我自然也能给你。”
“长公主这番说辞确实叫人动心啊,但可惜了……”那男子却极其妖娆的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轻蔑和嘲讽,“在下并不算是西琼人。”
话音刚落,便见他一扬手,一排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即拉弓放弦,无数箭矢破空而来,与此同时颜玉清也从怀中掏出几瓶药粉,直接砸在弓箭手前方的地上,引出一团粉雾。
金武见此爆呵一声,和另外几人将颜玉清挡在了身后。
“往侧殿退!”
后殿是西琼王安寝的地方,且早已被封死,如今只有两个侧殿能逃,金武几人边挡箭,边护着颜玉清往侧殿里退去,其中两人已经中了箭,即将坚持不住。
“将军,长公主,你们快走,这里有我们挡着!”其中一人忍痛掰断自己胳膊上的箭,咬牙对金武和颜玉清两人道。
金武闭了闭眼,心中不忍,但为大局考虑,他必须得理智起来。
然而四周都已经被被人包围,他们还能往哪里逃?
他环顾四周,忽而一抬头,将目光落在了头顶上方的屋梁上,“上房梁破瓦!”
他说着立即射出袖箭上的铁爪,利用弹射力再运起真气抬手狠狠刺了数刀才将屋顶破出个大洞,然后低头看向颜玉清,示意她快动作。
颜玉清最后看了留下来的那几人一眼,心中戚戚,却自知不能再辜负他们的牺牲,便也一运轻功,和金武一起从那洞口逃出了寝殿。
与此同时外殿的人也已经破开侧殿大门,与那剩下几人厮杀在了一起,颜玉清只来得及听到几声惨叫,眼角忍不住湿了湿。
然而他们的危险仍旧没有解除,两人一路运着轻功疾跑,但仍旧是慢了一步,他们先前勘测的几条路线竟都被封锁了起来,被围堵的滴水不漏。
不多时,身后年轻男子也带人追了上来,金武立即提剑,在她背后一挡,“不要管我,快走!”
“金武!”
“走!”
颜玉清闭了闭眼,运起轻功便要冲着宫墙飞过去,然而她刚凌空几步,便听身后箭矢“嗖”的一声破空而来,她为避箭逼不得已只得转身又落了地。
那年轻男子已然又带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且多是弓箭手,似乎是专为阻止她用轻功脱逃准备的。
“长公主,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也许在下还能为尔等留一具全尸。”
金武见此又退到了她身旁,学着那年轻男子的表情轻蔑笑了一声,“不论阁下是何人,但身为男儿却以色侍人,仗着依靠女人得来的权力口出狂言,阁下倒也不觉得臊得慌。”
那年轻男子闻言果然脸色一变,神色异常难看。
“看来我是猜对了?”金武哈哈一笑道,“阁下也莫怪我一猜便中,因为阁下这幅矫揉造作的举止表情我只在青楼里见过,阁下莫不是也出身相似?”
这就是明摆着在骂他跟青楼女子一般不干净,用床帏手段勾搭上的丽王后。
这让年轻男子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冷笑一声,“看来金将军是打算辜负在下的一番好意了,那就怪不得在下了,给我放箭!”
金武似乎正是等着这个时候,他一手猛然抱起颜玉清的腰身踮脚运起轻功腾空而起,另一手疾挡飞来之箭。
“不行,你这般容易真气外泄,我们逃不出去!”
“只要你能逃出去便可!”金武额角凝汗,咬牙道,“谢凝,往后的路……便靠你自己了。”
他说完果然真气一泄,眼看着就要下落,这时候他竟然翻转过身子,用背部挡住密密麻麻的箭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按她手腕上袖箭的铁爪开关。
只见铁爪急射出去牢牢勾住了宫墙,而后他又一按开关,颜玉清的身体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着宫墙外飞了出去。
然而金武却身中数箭,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跌到了宫墙内的地上。
“金武,你不能死!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便消失在了宫墙之外。
“废物!”那男子气急败坏,抓起身侧一士兵便狠狠踢了一脚,“我布置的这般严密,你们居然还能叫她给我跑了!”
一干士兵们皆低着头不敢说话,许久却听倒在地上的金武急喘了一口气,费力勾起唇嘲讽道:“怎样……我说过……你困不住老子……嘶!”
他话还没说完,年轻男子便走过来发狠一般抬脚在他中箭的伤处狠狠一碾,“金将军死到临头居然还有闲心斗嘴?我便先送你去见阎王!”
他说着抽出一侧下属腰上的大刀便要冲着金武砍去,但刀锋却猛然悬在他脖子上却不动了。
年轻男子忽而收起脸上怒极的表情,勾唇妖娆一笑道:“在下差点中了你的激将法,看来长公主与金将军情谊匪浅,你这条命,暂且再留一段时间吧……”
他转过头对下属道:“带他下去吊吊命,然后押入水牢,记住,不用医治的太仔细,只要人不死便可,明白吗?”
那名下属打了个寒颤,立即抱拳:“是,属下明白。”
……
不到一日,西琼王遇刺重伤在卧,靖安王府刺客被抓,连同西琼太子死于靖安王之手的消息在西琼雍都内不胫而走,西琼百姓愤怒不已,大半扬言支持出兵讨伐。
西琼与靖安王府的这场仗看来是必打不可了。
而在城墙出兵告示下,一道裹着披风的人影紧紧捏了捏拳,转身隐在了人海里。
没过多久,雍都一家医馆门口,老大夫刚送走最后一名医患,正准备关门,却见门口站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看样子似乎是个女子。
他疑惑问道:“姑娘是来抓药的?”
然而那女子却只淡淡道:“请问可是丁思善丁大夫?”
那老大夫更疑惑了,“老夫是姓丁,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件玉佩递了过来,那老大夫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神色猛然一惊:“这是……你是游夫子的……”
他话说到半截立即避讳一般止住了口,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几眼,见街道上无人,这才对女子道:“姑娘先进来再说……”
女子点了点头,随着老大夫进了医馆,老大夫立即将门关上,这才放心对她道:“姑娘,你带着这东西来找老夫,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女子慢慢掀开兜帽,一张清丽又疏离的秀丽面孔呈现在他眼前,正是昨日刚从西琼王宫内死里逃生的颜玉清。
“丁大夫,我知道您与我师父曾有过命之交,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此事事关重大,我有急信需要尽快送到碎叶城奇巧阁荀老板手上,还请您务必帮忙。”
她说着正想冲着老大夫行一个大礼,却被老大夫赶忙扶起来,“你这是作甚,你说的事情莫不是与今日西琼派兵之事有关吧?实不相瞒,姑娘,老夫也是大汉人,此事既然需要用到老夫,又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颜玉清心中微讶,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她也是才想起来师父游夫子曾告诉她在西琼雍都有个故友叫丁思善,又打听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了人,如今对方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更勿论他本身也是大汉人。
因此她和丁思善大概说了下情形,但隐去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将早已准备好的信交给了丁思善。
丁思善向她保证一定尽快将信送到,客气送走了颜玉清之后,便立即到了医馆后院,掏出后院鸽子笼里的一只鸽子,立即将那信纸叠成小小的一条塞进了鸽子脚脖子上的竹筒中。
鸽子穿云破日,自西琼雍都短短几日内便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大汉凉州境内明月谷。
明月谷专设有情报阁,楼高九层,消息来自大汉各州各地,甚至连昌国和西琼也有部署,而这丁思善好巧不巧正是情报阁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