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藏墨阁杀手的记忆回归,寻常人的生活若水镜破碎,萧兰烬又被扯回了黑暗中去。
杀不完的人,一个又一个任务,独自晒过无数冷月的日子,从没有真的消失过。
若没有和阿玉成亲这一年的记忆,为了她的安危,萧兰烬或许可以坦然离开,一辈子不再见。
理智也告诉他不该沉湎与阿玉的生活,这只会带累了她。
可徘徊在温家的院门时,听到阿玉问他去哪儿了的声音,萧兰烬又忍不住走了回去,出现在她身边,说自己哪都没去。
离开的日子一日日推迟,危险只会越来越近。
终于,为了防止藏墨阁找他进而发现温家的存在,萧兰烬到底是先和他们联络上了。
之后便接到了协助护国公世子的任务,不得已和温家人扯谎离开。
他始终在意藏墨阁没有找他那一年究竟是什么缘故,是申无咎觉得他不敌那个暗卫统领,已经死了,还是因为其他。
为了和阿玉安心相守,他已经背生反骨,为自己盘算了起来。
终有一日,藏墨阁不能再牵绊住他,萧兰烬眼中泛着寒光。
手中那块甜糕终于被咬了一口,又被百无聊赖地丢回碟中,仍旧不是她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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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甜了吧,你夫君真的喜欢吃吗?”
都到了发苦的程度,钱石榴咽不下去,直接吐了出来,“幸好我先试了试,真送到萧姨娘那里,你就等着吃瓜落吧。”
温绰玉原本满心期待地等她夸自己,结果得到这么个结果,有些傻眼。
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告诉她,她的厨艺是差的。
“真的很难吃吗?”
看到她撇下的眉尾,可怜兮兮看着她,钱石榴忽然不忍心将话说得太重:“……也没有很难吃,就是甜了一些。”
这大概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温绰玉始终认为自己的厨艺不差的缘故吧,谁看着那双满怀期盼的眼睛能说出“难吃”的话啊。
温绰玉闻言舒了一口气,嗫嚅道:“可能是我太久不做,手生吧。”
钱石榴道:“做,做点其他的吧。”没准做点其他的就好吃了。
事实证明,温绰玉真的没有一点做菜的天赋。
最后钱家姐妹吃了个有些难咽的中饭,温绰玉把头都埋到碗里去了。
钱石榴压着弟弟妹妹们不准浪费粮食,还安慰她道:“你家人是为了让你开心才不好说,你夫君……没准真的喜欢吃呢。”
“嗯……”温绰玉红着脸点头。
美人秀色可餐,看着这么漂亮的姐姐吃饭,好像也没有太难吃了。
—
江希晏常会在离外院不远的畅春园举办雅集,此处离女眷的住处还隔着一道门,和绣房隔得却不远,常可听到隐约的丝竹笙箫。
雅集邀的是些朝野内外的文人雅士吟咏诗文、饮酒作乐。
欢饮常可通宵达旦,与宴的人或是宿在护国公府中,或是被小厮扶着乘马车离开。
温绰玉从绣房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那些记忆里应该威风凛凛的官老爷们醉得东倒西歪的,还有的抱着柱子不肯走,高颂诗词的。
她还见到了谢谦,和旁人不同,他身上虽有淡淡酒香,走起路来仍旧不疾不徐,给人春风拂面之感。
听闻这位状元爷已经授官了,就在翰林院中,想来将来是会青云直上,前途无量的。
谢谦见到她,似乎是记得她,点头笑了一下,温绰玉行了一礼,两人本就打算这么错身而过。
然而这一幕却被追出来的江采薇看到了。
她天性骄纵,今日又刚和谢谦定了亲,正是一整个心扑在她身上的时候,见到两个人的“眉眼官司”,哪有不气的道理。
“上回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江采薇虽顾着小姐的仪态,走过来时根本藏不住那股子气势汹汹。
温绰玉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回道:“奴婢名叫绰玉。”
江采薇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守在这儿,等谢谦出来的?”
这话谁听谁傻眼。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温绰玉谨守奴婢的本分,没有由着脾气站起来直接走人。
“奴婢只是刚从绣房回来,凑巧见到状元爷。”她平稳地解释道。
然而江采薇就是认定了她有意勾引,要处置她,“你都知道他是状元,定是打听过,还敢说没有私心?”
虽是定了亲的男女,谢谦看向江采薇的眼神未见几分情意,甚至常带的暖意都不见了。
“江小姐若看不上谢某,也不必拿这位姑娘的清白做筏,谢某自去退亲就是。”谢谦说道。
“你为了她要给我退亲?”江采薇秀眉拧在一起,眼看就要闹了。
温绰玉心里咯噔一下,谢谦那句话没那个意思吧。
面对江采薇这样的曲解,即便是学富五车的状元郎都有些束手无策。
外头的动静被递进了畅春园里,江希晏走了出来:“采薇,在闹些什么?”
江采薇见他来了,马上告状:“哥,她蓄意勾引谢谦,谢谦还帮她!”
“世子明鉴,此事不过江小姐捕风捉影。”谢谦总算找回口舌,将当日帮了温绰玉一把的事说了,又解释今日不过是寻常遇见,二人因不算熟识,便点头就算是问候了,没想到被江采薇曲解成眉目传情。
江希晏明了,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眼里容不得沙子,低头问温绰玉:“你对谢先生当真没有攀附之心?”
温绰玉声音清正:“清清白白,绝无逾矩。”
“抬起头来。”
温绰玉抬起了头,眼中澄澈,没有半点撒谎不安的痕迹。
江希晏这才注意到,这丫鬟实在称得上貌美,雪肤花容,似晚香玉一般,风姿也不比他后院里的差,甚至可说是胜过。
“既然如此,采薇别闹了,让这个丫鬟走吧。”江希晏不是好色之人,欣赏了一下便说道。
谢谦却说:“若因我的事害累了姑娘,谢某有愧。”
他知道江采薇的性子,温绰玉现在走了可不算没事了,一个侍女的命只怕都不够江采薇出气的。
因为这点事让温绰玉遭受灭顶之灾,何其无辜。
江采薇以为他只是跟着丫鬟道歉,心中又升起不满,心道这口气她晚些是一定要出的。
谢谦的意思江希晏自然明白,他要日行一善,自己帮忙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采薇,别闹了,都要嫁人了,就别再意气用事,让外人觉得你性子酷烈,这个丫头往后就到听涛院那边伺候,本就没什么事,如今谁也不会见谁,你可满意了?”
听到兄长要收了温绰玉,江采薇捏了捏拳头,心思方才作罢。
—
“世子爷就这么收了?”梅若春晚上就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孙嬷嬷紧跑过来说的。
孙嬷嬷说道:“听闻是因为谢状元和大小姐的事,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必真的把人收房啊。”
只怕世子自己都看上那绣娘了。
先前孙嬷嬷让她提前把人召过来,若是世子过来看中了,到底也是从夫人房里走出去的人,好拿捏着跟萧氏斗法,夫人却嫌弃温绰玉嫁过人。
又不是娶正妻,一个侍妾真不必讲究这么多,现在看来是晚了。
但事情未必无法回寰,孙嬷嬷出主意:“夫人不如试试把人要过来,就说教教规矩再伺候世子爷,瞧爷是什么态度。”
梅若春回忆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那春山颠倒之貌仍旧让她记忆犹新。
一个成过亲的还能让世子看上,让梅若春想到前朝的刘娥武媚之流,没准真能和萧氏分庭抗礼。
不过还是得细瞧瞧性子,若能为她所用就再好不过了。
没一日,梅若春在同江希晏用晚饭的时候,以温绰玉针线好为名,要了过去。
江希晏根本不在意一个丫头如何,何况在江采薇和谢谦走了之后,温绰玉就主动说了自己是为寻夫进京才沦落护国公府的。
听闻她已嫁为人妇,江希晏兴致也不大了,让温绰玉不必多想,在院内正经伺候就是。
现在梅若春要,江希晏十分干脆地就给她了。
就此,温绰玉辗转和钱石榴在了一个院子里,不必再去绣房。
不消两日就从绣娘到了世子的院里,又去了夫人院里学规矩,人人都在贺温绰玉好福气,她本人却觉得尴尬不已。
知道谢谦这样做是好意,为了她能有个庇护,让江采薇歇了迫害她的心思,但温绰玉怎么可能高兴地起来。
原先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只是一个绣娘,现在却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奴仆,一个给来给去的玩意儿。
见了主子卑躬屈膝,害怕一句不对,一步踏错就惹了灾祸。
可笑的是,她根本没有签奴契,却对别人对她的随意安排反抗不得。
温绰玉知道自己现在是无路可去,所以才越发地想要萧兰烬忽然出现,能让她可以说出那句:“奴婢已经寻到夫君,这就跟他家去了。”
这个梦做过太多遍,醒来的怅然若失,让她越发对此感到怀疑。
收拾了行囊搬到卜梅园,温绰玉头一件事就是去见梅夫人。
还未走近卜梅园的主屋,就先嗅到了一阵清雅宁神的香气,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能用上的香料,已不是温绰玉这种家世能见识的东西了。
走进堂中,温绰玉不敢乱看,但目所能及出镂金错彩,似古画一般,脚下是百蝠纹织金的地毯,让她生怕自己的鞋底不干净,踩脏了地方,是以浑身不得自在。
这是权势熏天、前门万户的护国公府,即便梅夫人在摆设上有心简朴,随便的一张桌椅就是千金之价。
温绰玉跪在了梅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磕了头,说道:“夫人,奴婢已经同世子说过夫婿之事,世子只是让奴婢在院里做些端茶倒水的杂事,并没有别的什么。”
梅夫人端着一盏均窑天青釉茶杯,不疾不徐地撇去上头的浮沫,捏着杯盖的手上鸽血石戒指殷红如血,更显五指秀白,足见其养尊处优。
她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问道:“这么久了,还未等到你夫君寻来吗?”
“并未……”温绰玉恍惚间好像答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了。
“若是一辈子不见,眼前这么好的一条路,你若想走,我也可以帮你。”
温绰玉疑心自己听错了,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梅若春并不着急,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再说。
“夫人,奴婢此生只有一个夫君,恕不能从命。”温绰玉伏首说道。
如此忠贞不贰,倒显得她逼良为娼了,梅若春有些不悦,当她真的喜欢给自己的夫君找女人吗。
孙嬷嬷却在此时开口说:“她既然一心找自己夫君,夫人不若帮帮她吧。”
汪:世子真是很吃这对夫妻的颜呢
萧and温:别来沾边
Ps:架空,糖价不要在意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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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步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