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之言语轻松,丝毫没有“胡编乱写有损声誉”的怪罪。
仿佛乐于见到他们挨骂,并觉得他们咎由自取,骂了无妨。
这般错觉一起,斩珀自己都勾起笑意。
他本以为话玉散漫,不过是山中杂报,弟子们之间流传看罢了。
今日一见,章连寻竟并未说谎。
这话玉不止山中观者甚多,山外也不少,连藏锋殿隐匿行踪的长老,都会边看边骂,确实广受欢迎。
斩珀觉得有趣,一路回房都在思考,天人山以话玉广播四野,又有书信汇聚于山,一来一去,倒是个传递音讯的好法子。
也不知天人山脚下皇城之中,哪些人物才能得一枚话玉看看。
如今他入了山中,母亲是否也会因此寻了话玉,天天去瞧他和章师兄的胡言乱语。
此等猜测浮上心间,斩珀新奇无比。
他一向了无牵挂,怎么重回一世为了重归仙途,却入有了许多牵挂。
斩珀一边想,一边笑,回房挥刀,等候齐子规。
然而,直至未时,去寻卜算长老的齐子规始终未归。
斩珀迟疑许久,才出门走向教习术法的演武台,若是到了那儿也不见齐子规,他便要去藏锋殿找一找了。
天人山终年覆雪,通往演武台的道路并不冷清。
斩珀来得有些迟,教习长老已站在了演武台上,与一些虚心好学的弟子,讲起今日要学的术法。
他转头四处探看,没有发现显眼的白衫。
斩珀眉峰一皱,哪怕教习长老将要开堂授课,也阻止不了他离去寻找齐子规的步伐。
都道呈天殿神秘无比,他却觉得藏锋殿也不容小觑。
何殿主于初霁殿掠影,头戴斗笠,掩盖容貌,无人见其庐山真面目。
连散漫惯了的青衫修士,都听从宗主安排,汇聚于初霁殿,可是与何主一般的暗红衫子,他除了卜算长老之外,再未见过第二位。
还有严格之这般师兄,连藏锋殿有多少长老也说不清……
“斩珀!”
斩珀还没离场,就见齐子规一脸红光,雀跃的跑了过来。
他一扫早间愁容,掩盖不了心中激动,笑着大喊:“我跟你说——”
齐子规声音太大,忽然被教习长老一声呵斥打断。
“不得喧哗。”
那声音威严低沉,吓得齐子规话语僵在半路。
他规规矩矩站直了,与斩珀相伴而立,装作好生听讲的模样,不敢吭声,以免惨遭教习责罚。
教习长老见他乖巧懂事的份上,收回视线,继续说起今日教学的术法。
长老声音低沉清晰,盖住了四方冰雪风响,又以引火驭风凝于指尖,看得在场弟子双眼放光,议论之声嘈嘈切切,实在热闹。
有了别的声响掩盖,齐子规少年心性,哪里按捺得住。
他仗着周围窃窃私语,悄悄伸手扯了扯斩珀的衣袖,做贼一般低声相告。
“午时卜算长老给我们算出了天地泰卦,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去之皆吉,万事顺利!”
他眼眸泛光,“长老说我们在琢心幻境一路平安,必入呈天殿!”
齐子规言语激动,一看就对卜算长老的卦象深信不疑。
斩珀虽是困惑于卜算长老的笃定,但想起长老慈眉善目的长相,顿时觉得,这必定是卜算长老给予齐子规的鼓励罢了。
斩珀能信此行困难重重,绝不信此行顺风顺水。
不过,他见齐子规喜上眉梢,再无痛苦忧愁,亦爽快挑眉笑道:“如此甚好,你也不必担忧了。”
齐子规点了点头,还摸出了一把袖里小剑,道出了消失一中午的秘密。
“卜算长老得出泰卦之后,赠予了我这把袖里剑。他说藏锋敛芒为殿中守则,勿急勿躁皆可通行,但藏锋之关仍有危险,这袖里剑锋利护主,还能施加术法,驭剑腾空……”
正说着,他手中小剑忽然一轻,腾空而起!
“你看!它真的腾空了!”齐子规诧异出声,抓着斩珀快看快看,却听一声严肃阴沉的呵斥——
“齐子规,扰乱课堂,给我上台来。”
演武台上教习长老言罢,掌心一收,腾空的袖里剑,于众目睽睽之下,稳稳落入了他的手中。
齐子规瞪大眼睛,总算回过神来。
不是袖里剑腾空护主,而是被教习长老逮了个正着。
在诸多黑衣弟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之中,齐子规赧然的走上演武台。
他神色窘迫,脸颊通红,视线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愤怒的教习长老,乖巧一揖,真心诚意的说道:“长老,是我分心未听,我知错了。”
道歉颇有诚心,声音低沉腼腆。
教习长老板着一张脸,本想教训一番,却因他年幼懂事而缓和几分。
“知错便好生学习。”教习长老手握袖里剑,往身后一藏,“来,学我口诀。”
这架势,齐子规若是学不会,就别想让他还剑了。
有袖里剑作抵,又有卜算长老的泰卦,哪怕齐子规于法术毫无天赋,仍是学得极为认真。
一堂简单风火水术法的课业,临近酉时,齐子规终于能以手指,聚拢丝丝雪花,得了教习的认可。
“武器防身,亦会伤人。”
教习长老将袖里剑还他,“往后还需好好修行,才掌控得了此般利刃。”
物归原主,齐子规如释负重,端正点头。
“多谢长老,我必会好好修行!”
虽是一个孩童,但齐子规说到做到。
无论是教习长老所教术法,还是云长老所授课业,齐子规都再三温习。
即使他仍是学不会真言术,依然日日练习,还捧着斩珀寻来的话玉,反复研学。
斩珀见他总会去看卜测卦里面的错漏文章,为了防止他受到章连寻的八旬老者迫害,斩珀与齐子规、赴涓流约定——
每日午时、酉时饭后,都聚在小亭子里,共同研学。
虽说是共同研学,总会变成斩珀以话玉为引,一人教导两人。
今日又论善恶相争,于谁得利。
明日再论天机点拨仙家报仇雪恨,是否又起一场仇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话玉之中,仙家与瑿玉山主论道三日,情仇恩怨付之笑谈间,于旁人眼中作何揣度,斩珀一概不理。
他抬笔一通分析,便是移形术、碎石术之雏形。
话玉之中暗藏的不起眼小术法,能够学之一二,派上用场,在琢心幻境这般难以预料的险境,可省去许多麻烦。
斩珀挥笔泼墨,术法写得愉快。
齐子规学得认真,不懂就问。
偶尔问了也是一脸茫然茫然懵懂,只会依样画葫芦,但斩珀深深觉得,齐子规比赴涓流好了许多。
只因赴涓流本就不爱多言,将习武之人的沉着冷漠贯彻到底。
每次话玉研学,她必准时赴约,来了却一声不吭,抱刀而立。
斩珀写什么,她就收什么,从不多言,若是问她,就回道:“略懂。”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赴涓流次次都说略懂,却不说到底哪里不懂,于斩珀看来,那便是全都不懂,一窍不通了!
幸好,斩珀一腔期望都寄托在齐子规身上。
赴涓流身手不凡,武术傍身,爱懂不懂,回去硬背也行,皆大欢喜。
几日下来,话玉研学成果丰硕,事事顺利。
唯独那个黄姓修士脾气古怪,又送了信来。
他似乎等了一日,见话玉次日善恶论调之中,瑿玉山主并未搭理他的引雷术,改为了更为无害的移形之术,他连信件内容都变得话多起来。
“福德善念,妇人之仁,整天倒腾这些个躲藏的小把戏,不思如何快刀斩乱麻,杀尽天下恶徒,难道恶徒就会改邪归正,天下太平?”
“冤冤相报,因果定论,什么生生不息徒增恶念,好生婆妈。要我说,杀便杀了,管什么天理昭昭轮回报应。你不该写这移形换影,应该写碎尸万段才是!”
“你三日论道,尽是粗浅简陋的术法,碎石不如驭刀,移形不若移魂,如此优柔寡断的小伎俩,也配冠以天机子之名?可笑可笑!”
若是换个笔者,见了这些嘴厉心细的信件,都该感恩戴德学习起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可惜,这瑿玉山主偏偏是斩珀。
他读完这些偏激言辞,一笑了之。
福德善念,便是他一生之仁,更是他修行之根本。
寻仇者多,无辜者甚,仇怨相报无终,那便复仇前行,做能者居之,何必滥杀无辜。
再说这粗浅术法……
哼!无知之辈,怎会知晓齐子规与赴涓流毫无术法根基,学什么引雷术、驭刀流,能不能伤人另说,万一伤己才酿成大祸。
这些论道之中的口诀,由他亲自写就,怎么不配冠以天机子之名了?
可笑可笑!
斩珀看完信件,仍是心平气和收好,不见丝毫波澜。
连连几日,连章连寻都知道——
一位黄姓修士,专程会给瑿玉山主写信,口诛笔伐,脾气傲慢,不比那些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女修文笔差。
今日,又见谬论兽送来的一叠信件,章连寻给灵石都格外爽快。
他随手一翻,果然,熟悉的信封,熟悉的笔锋,上书“瑿玉山主”,绝对又是这位知名不具的黄修。
章连寻啧啧称奇,将信递给了斩珀。
“想不到你也有忠实观者,日日写信来骂你了。”
一听就是挨骂经验丰富,无人能出其右,还有点儿过来人的惺惺相惜。
斩珀接过信,并不避讳,径自拆开。
与他所想一样,姓黄的着实精通术数,午时刚刚推陈出新的溯流之术,又被批驳得一文不值。
“溯流寻源,本末倒置,朽木难雕……”
章连寻看乐子一般,念出了黄姓修士言语,哈哈大笑道:“我知他不会说什么好言好语,但他竟然如此指桑骂槐,你就不生气?不写两句反驳他?”
换作是他,早就把天人论事改成论黄修,好好骂一骂这藏在暗处的家伙,叫他整天远程指导。
“若是杜长老天天写信与你,说你写得错漏百出,得按她的想法去改,你会顺从吗?”
斩珀一句话如切身之痛,直击章连寻天灵。
章连寻神色一凛,严肃深沉的说道:“……绝对不行,我若是按师父所想去写,写得不好会挨骂,写好了她只会变本加厉,提出更多要求!”
言罢,章连寻顿悟了,看斩珀眼神都透着惊喜。
“斩师弟高见!你果真天资聪慧,机智过人。”
“人之本性,寻常而已。”
斩珀八千年历练,若是担不起这黄修的阴阳怪气,那才是白活一遭。
想他神机仙君提笔论述多少世事,遭了多少谩骂批驳,深知笔墨过招,亦如短兵相接,越是搭理,越是唇枪舌剑不得一息安寝。
换作仙笔在侧,斩珀定要与这浅薄黄修论上三天三夜。
此番只有碧玉青石笔,有那空闲,还是挥笔多写几份天人论事,以备往后刊载。
他正要将写好的文章,递给严格之审阅,忽然天际青光大绽,却不是一贯的呈天殿方向。
“怎么了?”章连寻诧异的走出堂院,连严格之也是踱步过来。
斩珀仰头看得清楚,这青光如星陨一般划过之后,天人山上空宛若朝霞,灿烂多变。
青中泛红,红中镶黑,又有五彩祥云笼罩。
一眼看去,更像是云光初霁,天人出山!
“宗主已开琢心幻境。”
严格之看向斩珀,说得肯定,“明日,你们就可呈天殿选了。”
一道初霁之光,照得天人山雪景璀璨。
琢心幻境开于初霁殿前,冰雪覆盖的宽阔广场已有无数弟子汇聚而来,亲眼见到“璞玉琢心,天人入世”八个大字,自上而下,自右而左,凌空而书。
斩珀站在远处,看得清楚。
这墨书笔锋与山门之前巨石上“天人入世”四字相同,功力深厚,观之肃穆威严,连他也禁不住心中震颤。
诸多弟子立于广场,宗主传音随风而来。
“明日酉时开启殿选,能过四关、琢心大成者,入呈天殿,着青云衫,为呈天殿弟子。”
宗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能将清晰诏令传遍整座仙山。
弟子们徘徊此处,久久不愿离去,八个大字之后的初霁殿也变得神秘莫测,引人遐想起来。
……酉时。
斩珀循着来时路,返回话玉堂。他只觉宗主安排极有深意,不仅给了他们多一天准备时间,还要等明日放课之后再来。
不耽误学习。
有了琢心幻境当前,诸殿弟子霎时显得大战来临,严阵以待。
斩珀身旁路过几位行色匆匆的师兄师姐,都能见他们眉目焦躁,低声商量着明日琢心幻境结伴而行。
又到课堂之上,传道受业解惑的长老们,都被积极主动的弟子,问得繁忙不已。
斩珀从未见过如此急切的临阵磨枪。
连安静困顿的云亦思课业,都有无数监礼殿弟子,踊跃提问。
“长老,传音之关是否看重弟子品德,本心本性能行福德之道,便是福德之人?”
“我有一句想问,这‘溯及源头,追其过往,方知真假’究竟是纯粹感慨,还是溯源之法术?”
“又道那‘巨石嘈嘈,中空无响,烈火焚之,才得粉身碎骨之清白’又是何意?”
句句竟是话玉所写。
云亦思非但不恼,还有理有据的说道:“传音之关,于心地善良者,轻而易举,于心胸险恶者困难重重。”
“这溯本求源,正是简单术法其一,话玉之中,论调虽高,但本质简单,恰似做人学问,返璞归真矣。”
“再说烈火凿石,匹夫碎石开路之术,学来轻松,不过话玉所论,更偏向于做人秉承本心,勿失勿忘,终有所得也。”
斩珀听得云亦思耐心解答,偏离术法许多,却明里暗里提点了更多建议。
要过幻境之关,需得心地善良、返璞归真、秉承本心。
十分在理。
然而,他也不知堂中弟子有无顿悟,只见众人欢呼雀跃,纷纷要云亦思现场教教,话玉仙术。
这些简单术法,云亦思教来容易,学来极难。
斩珀见同窗于课堂之上,难得心眼合一,不起纷争,恍惚以为——
什么呈天殿选,不过是天人山用以激励弟子钻研术数武学的幌子,目的仍是要他们好生学习。
此等念头一出,斩珀醍醐灌顶一般,当场就想宣布退出。
若不是齐子规与赴涓流定要去琢心幻境,斩珀必然悠闲围观,等着他的好师父、好师姐来请他入殿。
可惜,木已成舟,琢心幻境立于眼前,斩珀就算想放弃,都被齐子规与赴涓流左右护法,退而不得了。
酉时,初霁殿宽阔广场。
宗主仍是不见身影,箫主却一身白绸锦袍,手持长箫,立于琢心幻境之前。
“能于此时上前之人,皆为我宗门有志之士。今日我代宗主,领你们入境,只能叮嘱一句——”
箫主年少,声音带笑,“幻境凶险,死生自负。”
没有大比之前的温柔安慰,连笑意都透着修士居高临下的冷冽。
诸位弟子未及深思,就见箫主手持用长箫,发出一声凄厉长啸,贯穿天穹!
饶是斩珀这般天天被箫声惊醒的千年大能,也被这功力深厚的可怕箫声震得五感尽失,眼前一黑。
刺耳箫声已然成为进入幻境第一道考验,等斩珀回过神来,眼前仍是阴暗漆黑,他还以为自己被箫主吹得双目失明。
“斩珀……”
忽然,他的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轻柔温和的嗓音,低声唤他。
“我没事。”斩珀长舒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齐子规的手背。
他站了起来,眺望这阴暗深沉如溶洞一般的潮湿石台,便知他们已经进了琢心幻境。
“这是什么地方?”
“幻境?所以这就是监礼之关了?”
“我还以为会进入战场或是与薛长老比武……”
进入幻境的弟子众多,窃窃私语阵阵传来,衬托得这幽暗石台越发空旷。
“这里好安静。”赴涓流的声音更安静,她似乎害怕惊动溶洞之中看不见的敌人,连步伐都迈得小心翼翼。
“地下溶洞,隔绝了外界声响,确实会安静许多。”
斩珀能听到水流滴答,暗风窸窣,这琢心幻境,一如他去过的仙家秘境一般,蕴含浓郁灵气,哪怕稚子之躯,也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修士禁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
他不多话,径自往前走去。
齐子规见状,赶紧跟上,唯独赴涓流谨慎落后半步,握刀警戒。
也许这诸多弟子之中,只有斩珀敢在陌生之地,坦然前行。
阴暗潮湿的洞窟,深不见底,裂出了一道深邃天堑,隔绝了弟子们脚下石台。
“我们得去那儿。”斩珀抬手一指,便是一座光滑突兀的巨大山石,立在天堑另一端。
而他们唯一能去的方法,就是通过天堑之上狭小晃荡的吊桥。
说是桥,不如说是湿滑蔓藤纠缠出的一线独木小道。
溶洞之中,不知何处吹来冷风阵阵,将纠缠的蔓藤吊桥抚得晃晃悠悠。
吊桥之下,无流水之声,斩珀走到断崖边缘,垂眸看去,下方深邃漆黑,深不见底。
此景着实奇怪,他还未理出头绪,已有弟子迫不及待的登桥。
“既然要去那儿,就得快点!”对方急切奔走,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手脚并用快速通过监礼之关。
然而,他还未跑到吊桥中段,漆黑断崖之下,霎时亮起黝黑青光,睁开了一双眼睛!
斩珀眼神一凛,护着齐子规往后一退。
他没能出声提醒,只见崖下一道黑影蹿过吊桥,将方才急切通过的弟子狠狠撞飞出去。
弟子的惨叫、吊桥的断裂之声,被清晰骇人的嘶嘶声盖过。
嘶嘶、嘶嘶,伴随着鳞甲摩擦的沉重哀鸣,缓缓从天堑之下,徐徐爬了上来。
一头熟悉的巨兽,睁着一双青光泛黄的眼眸,青面狰狞可怖,通体寒光熠熠,身覆蛇鳞,长舌吐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巴蛇!”
果然是薛昆锐设的关卡,被斩过蛇头的巴蛇,比演武台幻象更为巨大。
它不过是露出半截青首,已经牢牢挡住了弟子去路。
血盆大口忽张忽闭,身躯盘亘于深渊之下,寻找合口猎物一般,转动着青绿眼眸,来回晃动。
须臾之间,在场弟子已全然明了。
断崖之下漆黑一片的不是河流,而是巴蛇身躯,这溶洞的气流也非空穴来风,而是巴蛇的呼吸。
嘶嘶、嘶嘶的威胁声中,众多弟子心生胆怯。
薛长老斩杀的幻象,也不及此兽分毫。
如此可怖惊悚,如何能过得桥去?
“这不过幻象罢了!”
一道声音嚣张耳熟,斩珀不用回头,就知是谢之漓。
韬光养晦许久的谢之漓,此时宛如勇士,拔刃在前。
巴蛇倒是十分配合,他要送死,那就送他去死!
青面巴蛇迅猛扭转身躯,往谢之漓处猛冲。
那谢之漓仿佛早就知晓,往旁一滚,躲了开去,却害得身侧呆愣的黑衫弟子,惨叫一声,成了巴蛇嘴中活肉。
溶洞阴冷昏暗,但不妨碍他们看得清楚。
巴蛇尖齿轻咬,那弟子啊啊啊的惨叫折断于血盆大口,蛇信一缩,蛇口一闭,便悄无声息了。
气氛何其凝重,然而谢之漓视若无睹,大声喊道:“都给我杀了它!”
命令得果断轻易,却将危险留给了其他人。
受到挑衅的巴蛇,并不满足于吞噬一位弟子,青面巨头一扭,立刻往声源之处袭来。
谢之漓仿佛刻意一般,引着巴蛇四处冲击。
无数弟子举刀亮剑,还没徐徐图之,就被一方血口咬住,惨叫连连。
赴涓流深懂武学,自然知道谢之漓想耗尽巨兽体力,坐收渔翁之利的意图。
她无法坐视不理,拔刀出鞘,高呼一声:“巴蛇青首,狂刀可斩!”
愣神的习武弟子,顿时想起了薛长老所教狂刀,纷纷拔刀出剑,随赴涓流迎难而上,要去寻巴蛇脑后致命之处。
场面乱作一团,各处弟子刀剑相向,倒是巴蛇戒备后仰起来,瞪大一双青绿眼眸,阴沉凝视着赴涓流,仿佛听得懂她所说的“巴蛇青首”,要护住自己的脖颈。
众人得了一丝喘息,可溶洞之中,尽是灵巧长蛇方才撞出的乱石痰液。
齐子规躲在斩珀身侧,亲眼所见黑衣弟子被利齿一咬,哭喊得血肉模糊!
他小脸煞白,颤抖出声:“这、这不是幻境吗?”
常人所谓幻象之境,不过虚无,都是假的。
可受伤弟子的哭喊是真,惨叫是真,血腥气味是真,巴蛇亦是真。
斩珀仰视巴蛇凶狠吐信,深知古往今来,折于幻境之士如过江之鲫,难以数清。
长老们个个言行温和,唯有薛昆锐说的实话——
幻境凶险难测,去是送死。
“幻境之中,三魂七魄若受重创,也会陨落身亡。”
斩珀握住手中风雪刀,做了鏖战准备。
“不想死,就别怕。”
箫主特长:箫声能吹得听众神魂俱灭,再不为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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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