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典阁中宽敞无比,无数正门进来的弟子,还在逐行逐架寻找天机论道,斩珀这边已经从浩如烟海的论道典籍里,找到了卷数众多的《再话天机》。
三位孩童站于洋洋洒洒的书海之前,仰头敬佩起这上百卷的《再话天机》,哪怕是高出他们许多的赴涓流,垫脚伸手,都不一定够得到高高在上的第一排第一卷。
方才信誓旦旦的齐子规,实在没能想过如此窘境。
他低声问道:“斩珀,你还记得是哪一卷吗?”
斩珀皱着眉,哪里知道是哪一卷。
他正待破罐破摔,随便挑一卷,自己加一句话进去算了,右侧烛火通明光亮,就被人挡了不少,还传来急促脚步声。
“子规,怎么你们先来了?”
白衫师兄步履匆忙,仍是手握一支筇竹,文雅出声。
他似是在这蕴典阁探访已久,走到了深处却见到意外之喜般,笑容温和。
齐子规欣然出声,“师兄,我们也是刚来,不过《再话天机》就在此处,应当很快能找到啦!”
斩珀沉默站在一旁,只觉齐子规心性单纯,他对白衫师兄全无防备之意,全因这白衫愿意让他供奉一枚灵石,共用话玉,平日多加照拂,就能不去深究白衫品性。
然而,斩珀见者繁多,如白衫师兄这般转眼便能把消息传遍天人山的手段,仅仅比他的呈天之书差上一些,不得不防。
斩珀不去搭腔,赴涓流本就话少。
可那白衫认定了齐子规,笑颜从容说道:“我已翻看过《再话天机》前十卷,皆无恒之三、纵之七,我与室友多番推敲,更像是星象占合之说。我念及斩珀年幼,许是记错了典籍,正与同窗们巡览这蕴典阁,寻找天机子关于星象典籍。恰好,就见了你们。”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斩珀心中哈哈大笑,找不到才是对的,要是能找到,他都要怪他那支仙笔,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不过,斩珀脸上露出困惑表情,扬声配合,“怎会如此?我明明记得就是《再话天机》啊。”
“那我便陪你找找。”
白衫师兄端方亲切,走了过来,举起筇竹一挑,上方一册典籍就落入手中。
“就从第十一卷开始吧。”
蕴典阁烛火通明,白衫师兄说什么陪斩珀,却是立刻主动安排起来。
他筇竹几次挑落,斩珀、齐子规、赴涓流手中已是各有一册《再话天机》。
白衫师兄还等着他们去翻,笑着说道:“若是不对,我们再重新取来。”
斩珀真真切切厌恶此人,言辞冠冕堂皇,自己不翻,叫人来翻,好一个坐享其成。恐怕他的同窗也被指使得去翻别的典籍,他来坐收渔翁之利了吧。
齐子规闻言乖巧,仔细翻开典籍,逐行研读起来,赴涓流虽是不爱多言,有师兄之命,仍是缓缓翻页,看得不算仔细。
唯有斩珀手捧《再话天机》,心知翻了无用。
他声音稚嫩,忽然问道:“白衫师兄怎的想入呈天殿了?”
白衫也不掩饰,手握筇竹说得轻巧,“天人山之弟子,无人不想入那呈天殿。你是不知,上次殿选距今已有五年,我来这山中五年,学了一身本领,怎能不去试试。”
斩珀闻言,点了点头,难怪白衫急不可耐,原来是五年一逢的机会,好不容易有了话玉指引,怎么会放过此等机缘。
思及此处,斩珀忽然伸手取过齐子规手中书册,又将赴涓流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的书册叠在一起,全都丢给了白衫。
“师兄,我想起来了,不是《再话天机》……”
白衫捧着三本强塞而来的典籍,本是神色不悦,闻言眉飞色舞,“那是什么?”
“我记不清了。可我记得,那日我挑了许多书来看,里面确实有天机子所论星象典籍,恐怕话玉所说恒三纵七,是星象占合之说。师兄,你说得没错。”
虽是没错,可这范围愈发宽广,白衫脸色难看,于蕴典阁烛火之中渐渐晦涩,“这、这可如何是好?”
斩珀笑道:“不如师兄随我走一走这蕴典阁,我见到熟悉的书册,自然就想起来了!”
他说得是单纯无辜,天真幼稚,言罢,立刻迈步前行。
书架林立的蕴典阁,天机子论著层层叠叠,犹如远山之峰,走近了更显人影渺小,典籍威严。
其中孩童之声,清脆悦耳,声声不绝。
“我看上方《五行六星》卷七、卷九眼熟,许是它们。”
“师兄,再取一下《天机岁星占》,应有用处。”
“《话太白》《琢辰占》《天机观象》,我也看过,还是拿下来一同查阅吧。”
斩珀走于前方,随性去点那些名字顺眼、显眼的典籍,将白衫师兄一支筇竹,驱使得团团打转。
典籍数量众多,他说得又快,这白衫本是取下来抱于怀中,典籍多了,想递给齐子规,还未伸手,斩珀猛然将齐子规牵来前方。
“齐子规,你帮我看看,那边书架上写的是什么?”
孩童天真无邪,仿佛恰好需要齐子规帮忙,让白衫无计可施。
白衫师兄抱得极累,还有几册未取,便看向赴涓流。
“这位师妹……”
这位师妹眉头一皱,手握短刀往前跨步,虽没出声,但脸上写满了“走开,别找我”,拒人于千里之外。
斩珀看得笑容灿烂,软糯童音大声说道:“师兄,既然有如此多人都在蕴典阁,何不叫他们一同帮忙?”
白衫眉头一皱,似是不满,“若是人多了——”
“人多更好!”斩珀扬起碧玉青石笔,凌空一挥,在蕴典阁书架之上,标出了数个清晰的箭头,抢眼非常。
任谁走入蕴典阁,视线一抬,就能在通明烛火之中,见到墨色指引。
“诸位,我已参透今日话玉所言,能解仙家术法之论,皆在此等书册之中,望诸位相助,勘破一二。”
斩珀声音不大,却在宽阔清幽的蕴典阁掷地有声。
霎时,安静翻动典籍的弟子,纷纷抬头看来,几乎每一个天机论著的书架,都有墨色箭头清晰飘浮,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见此情景,无人不会心动。
斩珀见到诸多弟子从远处汇聚而来,伸手就开始取下书架典籍,抱入怀中,唯恐落于人后。
熙熙攘攘人群,只剩白衫师兄焦躁无比。
“你叫他们把术法学了去,还怎么在殿选拔得头筹!”
斩珀爽快一笑,“拔得头筹不是靠的青光机缘吗?众人若是学了相同术法,那便谁也不会落后于谁。”
说得是大气宽宏,白衫听得咬牙切齿。
他也不管不顾,挑起筇竹,就要与这些弟子争夺典籍,也不管自己能否全部抱住。
有他筇竹术法,隔空取物,那些老老实实伸手取书的弟子,也转醒过来掐指念诀,抢夺典籍不亦乐乎。
空中典籍乱飞,到手书籍被人凌空夺走。
一些常年无人问津的论著,只因呈天殿选与小道谣传,变得炽热抢手,不复往昔沉寂之静。
这恐怕是蕴典阁万千典籍,安放此处多年,最受欢迎时刻。
斩珀牵了齐子规,往后绕道而行,无意参与这场纷争。
“斩珀,书——”齐子规仍在惦记恒三纵七,心有不舍。
“无妨,我已全都记下了。”斩珀手中无一典籍,也不需典籍,“我们去无人之处详谈。”
他无须知会赴涓流,机敏沉默的赴师姐,自会跟上来。
蕴典阁众人皆是聚集墨迹所指腹地,三人便趁着这番乱象,从旁边空荡之处,走出了蕴典阁大门。
阁守手握戒尺,对内里之事一无所知。
“怎么一会儿就要走了?”
斩珀礼貌笑道:“书看完了,自然走了。”
“看完?哼,大言不惭。”
他十分不屑,见三位弟子来去匆匆,格外不满,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川菱还叫我不许拦你,不许打扰你看书……”
“哎,结果也是不爱阅读典籍之人,和午时进来的那位白衫一比啊……啊!”
阁守步入蕴典阁,一声凄厉怒吼,“你们做什么!”
天人山通往蕴典阁的长廊清幽,偶有几位弟子途经此处,都形色匆忙,并未给予斩珀三人一点眼神。
斩珀领着齐子规略走几步,寻了一处舒适小亭,才止了步伐。
沿途霜雪覆盖的僻静小亭,端坐三位弟子。
斩珀从锦囊取了一张纸,拿出碧玉青石笔,极快的划出了三横七竖。
他说:“与白衫师兄对话之时,我便忽然想起来了那日所看典籍。”
“仙家所说,观人应当观其心、观其行,若是指这岁星、岁行,恰好就成十二岁而周天之状,能以岁星之行,观人之动向。”
他将纸页三横七竖,于一点墨迹,渐渐连成岁星所行之轨迹。
丑寅一钩,辰巳一钩,未申一钩,戌亥一钩,恰是四钩四季,十二岁一周天,又有超辰越次之差异,得之八十四又七岁,一辰差。
斩珀以笔作画,将得极细极浅。
可齐子规看得双目酸胀,一窍不懂,唯有“超辰越次”之说,有一点儿印象。
他涨红了脸,低声问道:“你、你这是在讲岁星越次吗?”
“是。”斩珀见他茫然,心中浅浅一叹。
孩童罢了,怪他讲得不够浅显。
于是,斩珀不再作画,简单说道:“瑿玉山主所录术法,应是观星占人之术,天机子另有论著,道:星象与命理谋合之时,人以真言立足,明辨是非之法,恒之三、纵之七,凝气于心,得之为真。”
齐子规半懂不懂,眼神茫然点头。
赴涓流则是直白,“听不懂。”
她抱刀而立,毫无顾忌,“你就说,这术法怎么用吧。”
哈。
斩珀觉得,遇到赴涓流这般英雄侠女,果真爽快。
顿时,他放弃了循循善诱,让齐子规自行顿悟的曲折途径,重写了一句——
于星耀月影之下,直视人眼,掐三指,屏一息,观岁星之益疾,循盈而问,答之必为真。
口诀术法已是全盘坦白,斩珀此生修行,从未有过如此掏心置腹的详解,要是齐子规与赴涓流再不懂这真言之术,他再也不教了!
斩珀何其自信,还贴心的给他们一人抄了一份,做了最后的努力。
“好好参悟,若是不懂,再来问我。”
齐子规激动得小脸通红,捏着纸页连连点头,似懂非懂。
赴涓流仍是皱眉,拿过纸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是默默叠了纸页,揣入怀中。
“将过亥时了。”赴涓流拿起刀来,似是想要逃离这痛苦之地。
斩珀挑眉笑道:“监礼殿师姐也会怕这宵禁?”
言语之中,甚是不把天人山宵禁放在眼中。
“天人山不会平白无故定下宵禁。”赴涓流遵循礼教,不与他争辩,“你们早些回去。”
说完便走,何其洒脱。
斩珀看了看天时,对齐子规说:“我先送你回去,你好生学习术法,我得去挥刀。”
以前斩珀说挥刀都是幌子,今日句句真心。
他既然要去琢心幻境,总不能在监礼之关成为累赘。
斩珀送齐子规回房,一路十分欣然,会说一些星象常识,教齐子规寻那岁星益疾如何分辨。
八千七百余年,他还未有如此耐心,去教导区区孩童。
这精神这毅力,放在往昔,仙笔必会感动涕零,挥舞起来絮絮叨叨又给他夸赞出十卷典籍的溢美之词。
不多一会儿,斩珀从厢房而出,便提着风雪刀,到了话玉堂。
堂中只有章连寻,绞尽脑汁赶稿,仍是神色痛苦,驱使着众多毛笔为明日话玉努力。
斩珀见师兄专注,没有出声打扰。他将碧玉青石笔凌空悬于纸页,胸有成竹,驱使这笔续写明日天人论事。
而他则是走到空旷清幽的堂院,拔出风雪刀,双手端正握好。
此刀不过寸长指厚,刀刃经寒冰淬炼,锋利无比,刀柄朴素刻花,黑中泛红,随着斩珀一挥,于夜色之中划出一道清冷冰寒的残影。
刀,确实是好刀。
斩珀修行八千余年,闲来无事炼制过许多法器,刀枪剑戟弓鞭刺,世间常见的不常见的兵器利刃,都在他的淬炼台上熔铸过模样。
他样样试过,只觉刀刃太锋利,枪戟太笨重,仍是毛笔适用。
可惜,他此时所用的碧玉青石笔,虽从圣人仙鼎中取出,仍是外强中干,灵力微弱。
用它挡挡谢之漓等人匕首刀戟还行,若是进了琢心幻境,想要对抗千军万马、妖魔野兽,怕是不堪一击。
斩珀深懂幻境,内里变化万千皆与执掌者修为牵连颇深。
既然是护山幻境,又有四殿之主设关,里面定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
他心中术法万千,但无法器防身,若是这风雪刀能堪一用,也不枉他在此认真挥舞,受了薛昆锐百般讽刺了。
“诶?我还以为你在玩谬论兽呢。”
章连寻写累了,手中捏一信纸,走出来透气,“怎么在练剑?”
“是挥刀。”斩珀端端正正挥动风雪刀,练得双手微颤。
他长呼一口气,归刀入鞘,只觉短短一百下,已是脱胎换骨,再也不想将刀给拔出来了。
斩珀颤抖着手臂,缓缓走入堂中一坐,把刀放下,摸了一把额头细汗。
这短刀精巧,重量惊人,若不是他毅力撑着,根本挥不动百下。
思及薛昆锐所说的“挥刀万次”……
哼,是想累死他吧。
斩珀心中愤愤不平,歇了片刻,就见桌上天人论事已经写好,再一转眼,章连寻依靠在话玉堂门柱旁,摇头晃脑,痴痴窃笑,应是读那些观者来信,开心得疯魔了。
斩珀见他如此闲适,开口就问:“章师兄,你可去参加过呈天殿选?”
章连寻本在看信,猛然转过头来,眼神错愕震惊。
“我疯了我去参加殿选!”他叫得格外夸张,眼睛瞪得像要吃人,“你以为那殿选是上堂写写文章,推演一下星象就能去的地方吗?”
章连寻眼睛一眯,吓唬小孩儿般沉下声音,“跟你说,我室友当年去了,整个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被人抬出来的!”
斩珀听完,点了点头,“琢心幻境因人而异,你室友是惨了点。”
“何止是惨!”章连寻说起这个,比聊他的八旬老头还要起劲,“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室友好歹是监礼殿黑衫,武功了得,又得云长老赏识,说他文武双全!从那之后啊,他茶饭不思,快速辟谷,苦学术法,就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斩珀眼神好奇。
章连寻“啊”了一声,纠正了用词,“是为了再去挑战。”
斩珀捏着酸胀的手臂,愈发觉得难以理解,他问:“既然你的室友,文武双全,辟谷修法,还去参加殿选做什么?在监礼殿做个执法或是长老不好吗?”
“我觉得好。”章连寻帮他室友回了,“可他魔怔了一般,就想去呈天殿一探究竟。毕竟,我们日日居于天人山中,三天两头能见呈天殿青光,就好像守着一堆会发光的宝山秘境似的……嘿嘿,说得我都想去了!”
章师兄神色向往,摇头晃脑,仿佛觉得自己方才一语惊为天人,赶紧放下了书信,拿起笔来。
“不错不错,是这个道理。”他垂眸奋笔疾书,抓住了灵光一闪,“居于宝山而不觊觎,犹如坐于初兰仙子身旁而不心动!天下皆爱慕美人,唯初兰仙子受天下美人们爱慕……”
边念边写,还会自行夸赞,“我可是个天才!”
话玉堂里嘿嘿笑声,连绵不绝,斩珀坐在一旁,已然见到章连寻陷入自己飞扬文采之中,憨厚痴笑的继续写起了《初兰列传》。
虽然斩珀觉得他说得粗糙,但形容得何其精准。
天人山四殿,斩珀除了不知藏锋殿之外,都能清楚感受修士们对待呈天殿的态度——
畏惧、敬仰、惶恐、好奇。
复杂的情绪汇聚于山,以至于斩珀从单纯欣赏青衫自由散漫,都变得深思起这座旷世宝殿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惊喜,他未曾知道。
思绪起了头,就抑制不住。
斩珀对秘宝、财富一概无感,若是他的仙笔存于呈天殿中,还有通往瑿玉山的归家之路,这琢心幻境就算是黄泉深渊、烈焰熔浆,他也得去翻腾一遍了。
正思考着如何翻腾,斩珀余光之中,便见一道青影幽幽而来。
他顿时乖巧可爱,仿佛考前求助的孩童,朗声问道:“严师兄,你当年是如何进入呈天殿的?”
严格之困意未消,听得他一声天真稚嫩的提问,霎时如遭雷劈般直愣愣看他。
气氛略显沉闷诡异,唯有嘿嘿赶稿的章连寻愤愤不平,“他才不会告诉你呢!”
严格之回过神,瞥了一眼多嘴多舌的章连寻才道:“……我不过是写了一篇文章。”
这下轮到章连寻愣了。
严格之又说:“论的是杀一人与杀一城。”
“你就编吧!”章连寻大声抗议,气得手上的奇人传都不写了,三两步蹦了过来,“宋静山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读了几日天机论著,毫无准备的去了琢心幻境。结果呢!结果呢!”
他为惨淡室友打抱不平,严格之却冷笑轻哼道:“琢心幻境本就因人而异,我实话实话罢了。”
章连寻被他哽得说不出话,伸手就抓斩珀评理。
“斩珀,你说呈天殿的家伙,是不是都像他这么气人。”
斩珀点了点头,严师兄与川菱、其他青衫确实是极像的。
章连寻得了助力,立刻声讨起来。
“当初我室友宋静山,一心想入呈天殿,三番两次遣我来问严师兄,琢心幻境如何。这严格之,死活不说,最终宋静山三顾茅庐左请右请,得了他这句‘写一篇杀一人与杀一城’的文章即可!”
“结果呢!结果呢!”
章连寻怒火中烧,怒不可遏,“宋静山从琢心幻境出来,生生在医馆躺了半年,现在人也痴傻了,整日发呆,搞得我都不敢面对他,等他白日出门,才敢回去睡觉!”
这夜间赶稿,白昼补交的颠倒作息,听得斩珀恍然大悟。
难怪章连寻总是昼伏夜出,他还以为是与严格之轮流值守,排的白班夜班呢。
严格之似是习惯了章连寻指责,仍是冷漠以对,“是他偏要问我,我早就告诉过你,说了无用。”
“不问你问谁?”章连寻仗着斩珀在场,立刻要人评理,“斩师弟,你说说,来了这天人山几日,除了严格之这青衫,你还见过什么青衫!”
“那日初霁殿……”斩珀提醒他。
章连寻眉毛一挑,“除了初霁殿!”
那也还有他师父师姐,斩珀眼睛眨眨,无声沉默,努力暗示章连寻:我真的见过好多青衫的。
“哈。”严格之轻笑一声,冷嘲热讽,“连斩师弟都不愿帮你。”
“你、你们!”章连寻气得手指颤颤,“我走!我走!”
他抱着伤残右手,怒气冲冲跑出话玉堂,连奇人传都不写了,消失在渐渐入夜的堂院。
严格之丝毫不急,还走过来,拿起斩珀刚刚写就的天人论事,仔细研读起来。
斩珀见此情景,认真请教道:“严师兄,我亦要去参加殿选,过那琢心幻境四关。”
专心品读明日天人论事的严格之,视线都不曾分他一毫,轻巧说道:“凭你这福德之论,与瑿玉山主的名号,过四关,斩六将,不是轻而易举么。”
那确实。
斩珀点点头,觉得严格之说得极有道理。
这三千世界,天上地下,哪里还有他没闯过的秘境幻象,饶是曾经驭笔直下熔岩渊薮,揪出沉睡妖龙出来坦白罪行,路经百年凶险也不过如此而已。
斩珀见严格之看他文章,并无异议,便拿起风雪刀要走。
毕竟厢房之中还有一孩童等待,斩珀想早些回去,瞧瞧齐子规有没有学会这岁星观人真言术。
谁知,他步履刚到门前,身后传来了严格之的声音,宛如叹息。
“我入呈天殿,确实只是写过那篇论道文章罢了。但我当年并非一人进入琢心幻境,只不过……”
只不过,这话极难与外人相告,斩珀转身看他,就见严格之脸色苍白,说出短短几句话来,如利刃剜心,忍痛出声。
“只不过与我一同入选之人,章连寻并不认得。”
“那人强过我千倍万倍,能挥刀斩妖,舍身除魔,心性坚定非常人能及,又难得心怀善念,愿救济苍生。”
忽而,严格之眼眸泛光,故意转身避开视线,不再看斩珀。
斩珀有所察觉,求证一般低声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严格之一声惨笑,端得是凄苦讽刺。
“自是在黄泉深渊,死生茫茫不可见。”
小亭里三人补课情况如下:
斩珀(自信):我都把1 1=2的证明过程写给你们了,总不会你们还不懂为什么1 1=2吧?
齐子规(点头点头):懂了懂了。
赴涓流(痛苦非常)(完全不懂)(我是武科):行吧,你说1 1=2就1 1=2,我硬背。
评论区掉落红包,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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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