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剑 第11章 11

魔气凝聚的画面中，两人最后都消失在第四层的山下，墓群周围。

张弦不禁皱眉，这里是九垚三十年都无法渗透的地界？墓地中至多存在无法超生的魂魄，他们即使执念深重也不可能对抗千年妖魔，更不可能在灵气充沛的大阵内再施术。

那么此处应为沈霁设下的阵法。

他们毕竟在不同空间，推测再多也毫无根据。张弦低下头，专心调息。

九垚看出她心思，笑着说：“这个结界里的妖怪可厉害着呢，进去的修士从没活着出来过。”

“这几十年，从我开始能扭曲阵法开始，就吸引修士进入，很多都在第一层被障眼法给绕出去了，绝大部分均在此地消失，所以当我能感知符师进入时，便直接将他们在第三层截获，”她幸灾乐祸地笑，“没想到你的伙伴也在此处栽了跟头。”

消失？张弦心绪微动。

九垚喜欢挑战困难，除开一二七层属性压制外，其余几层已被魔气与逆转阵渗透的差不多，能随她心意变换。

但第四层墓地的这个结界阵法也是个例外，它似乎与前两层的主阵眼相连，她的魔识一旦靠近便会受到攻击。唯独一次进入到结界内，没想到竟又是心魔幻象，逼得她不得不退出。

九垚不得不感慨沈霁是个天才，他二人交手不过三四次，便能参透她的天赋功法与执念本质。

师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大放异彩。张弦想到此处，嘴角微勾，宝塔缚灵阵的构想虽是他俩在病中推演出的结果，但真正将其运用在实战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他不仅成功封印九垚，还处理了这么多意外情况。第四层那个结界封印应不简单，若只为压制魔物，不必费心再次下阵，这一点九垚未必想不到。

师兄，若是将你费尽心血设的大阵毁了，你到时会不会骂我？张弦不由苦笑。对战九垚的计划已在心中初具雏形，只待他二人带着第四层的答案来到此处。

只要能救回符宗弟子，只要他们活着出阵，剩余的事便交给她好了。

雨轻音并没有等多久，不到一炷香时间女鬼便牵着张离来到此处，见她满脸怨愤，便知张离早已脱离幻境。

目盲的道长抚了抚衣袖，六道触感微凉的光子屈服在掌心，他打量片刻，开口道：“你若只为将族人魂魄送出阵，我有办法，顺带连你也可以一起，不过前提是我能成功出阵。”

“那你现在就出去呗！”女鬼撇撇嘴。

“不可以，有个妖魔抓了我的同伴，必须将他们救出来我才可出阵。”张离倒颇有耐心。

“你俩都是奔着第七层的魔主来的吧？”

魔主？张离和雨轻音同时望向她，两人都是第一次听闻此称呼。

女鬼鄙弃的翻了个白眼：“还说自己是除魔修士呢？还没我这三十年前的人知道的多。”

张离和女鬼做交换，答应用法器将她的族人全部传到阵外，换她将过去的事情原委道来。

女鬼名为清瑶，生前为无忧村的巫女，天生通灵，靠祖上传下来的功法自学也有小成，并以此保护族人不受妖魔祸害。但可惜她生来体质羸弱，十八岁时已知自己天命将尽。

这时一名符师来到他们村，告知她九州灵脉水灵之穴三十日后将通过此处，他要在此设阵眼，到时免不了与妖魔一战，劝他们尽快撤离。

这是无忧村宗地，他们清氏一族人世代生活在此，绝不可能搬离，此言一出遭到全族人的反对，他们情绪激动，想要将他赶出去。可清瑶对这个符师莫名信任，随他一同劝说数次却无果。

无奈之下，符师在勘察过无忧村方圆十里灵脉之后，依托灵气脉象为其设下保护结界，并在清瑶手心画下一个小阵，教她如何号动此阵法。

“你们执意不撤离，结果只有一个可能，无人会生还，”他略带忧愁的眼神看了清瑶一眼，“但我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计划，望圣女周知。”

圣女是对南国一带巫女的尊称，清瑶望着他，蓦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气质清冷似雪，一身玄衣似墨，外袍上书满金色符文，显得整个人既神秘又庄严，眉宇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思绪，如愁雾般抹不去。

“斩妖除魔是修士之道，我不会阻挡仙长的道，但清瑶亦有自己的道，誓死守护族人，与他们同进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沈霁赞赏的点点头，弹指间一道圆形金纹法阵图刻印至她手掌心：“这道禁制赠与圣女，真等到那日，算是我对你们微不足道的补偿。”

三十日后山上果然发生战斗，妖魔之气将天空染得血红，无忧村的结界将他们保护得很好，正当清瑶与族人以为此次劫难已过，半年后，灵压过域，无忧村人再也走不出界牌，此时的清瑶重病在床，无力号动掌心法阵，一村上下一百零六口人最后均困死于阵中。

“不仅人走不出去，连魂灵也无法出阵，只能攀附于修士身上躲过阵法攻击，”女鬼清瑶说道，“这些年将修士传送出阵，算是我能为族人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主阵封印的那只魔，是魔界称霸一方的魔主，她擅五行之术，魔力修为亦深不可测，你们俩怕不是对手，还是乖乖从此传送阵出去吧。”

“你还记得最近传送出阵的修士有哪些特征吗？”雨轻音摸着下巴道。

“在你们之前几个时辰就有人被我传送了，几个穿紫衣服的吧，”清瑶努力回忆，“还有几个背着剑的？”

“有无符师？”张离问，“就是无法器傍身的人。”

清瑶心思一动：“没有传过符师。为何如此问？”

张离二人对视一眼，看来符师真的在那只妖魔手上。

见他们没有答复，清瑶继续追问：“你们，认不认识沈霁？他此次有没有入阵？”

二人摇摇头：“不认识，但不知他此次是否已被抓，我们要救的正是被困的符师。”

以沈霁之力绝不可能落得被俘获的地步，但见最近众多修士往阵中闯，清瑶已猜到被封印的妖魔应再度活跃起来，如果沈霁得知，绝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很可能……

清瑶眼神微暗，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

无忧村可以直接传送至阵外，若能将魔主手中的七名符师通过这个法阵传送出去是最理想的，但操作起来难如登天。

张离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将六只光子装进去，递给清瑶：“宝葫芦可以护送你族人顺利通过阵法，你可以等我回来一同出阵，亦可以自行将他们送出去。其中的度你应能把握。”

“你已有决断？”雨轻音微讶。

“七人，或许还要加一人，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俩之力不可能斩杀魔主的同时护他们无忧，”张离再掏出一条丝线给雨轻音，“这法器有破封印、缚魂体之效，到时抵达妖魔老巢，我拖住那魔主，你立即将他们捆在一起，迅速回转此处将其传送。”

“你想一个人送死？”雨轻音不赞同这种做法。

“不是送死，我会等你回来，然后两人一同将其诛杀。”

雨轻音听着怪怪的，最后抓住关键点：“据我所知，这种连环阵应该不能反向传送吧？”

他们过阵是借助灵气上流之力，如何反其道行之？

“我会找机会逆阵的。”

“你想把事全做了么？那妖魔是傻子等着你破阵？”雨轻音认为他太冒险，但按如今形势来看这样做的确能最大程度减少牺牲，若和魔主硬拼，怕是最后两败俱伤，一个都逃不了。

“只能如此。”静默片刻，张离沉声道。

雨轻音无话可驳，皱着眉不语。

清瑶似乎下定决心，坚定道：“我在此处等你们。”

张离与她对视一眼，颇为欣赏的点点头。

“那便走咯，青玄仙子也不知处境如何，我们耽误的时间越多，她越危险。”雨轻音哼声。

他能听出张离如此安排的弦外之音，这人将所有风险都顶在自己头上。

一人拖住魔主级别妖魔，一人逆转连环阵，单拎出来都是九死一生的冒险行为。

他不会赞同，只能边走边看，若有其他机会，自己也绝不会让张离一人去冒这个风险。

画面上再度出现场景时，两人已身处不同的方位斩杀妖魔。同为剑修，打起架来气壮山河，每个点位不过一刻钟都能结束战斗。

张弦头顶的弦月往西降了两个点时，他二人已清扫至第六层。从没想过他们的修为还挺精纯，连九垚都忍不住细细观摩，只可惜画面里魔气灵气与砂石尘土全混淆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修士的招式路数。

他们二人能顺利出那个小阵，已大概证实了张弦的猜想。那里封印的不可能是妖魔，就必然是保护之物。

而之前有很多修士从那里消失，很大可能，那里有通往外界之路。

至于那里有无其他妖魔，九垚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也知晓，但苦于无法通过结界阵法，所以至今仍只能观望，无法突破。

但一切都只是猜测，只能看他们来到此处的动作做判断。

“小丫头，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执着于百丈锦？”九垚看着张弦，笑的莫测，“你可知晓上古神器？”

见她眼中一瞬间的迷茫，九垚笑着摇头：“你们的先辈祖师们真是愚钝，连这都没告知于你。那可知人间的一句俗语，身弱而怀至宝，必招祸患？”

话音将落，剑气划破长空，空间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两名剑者飞跃而进。